2004.11.25
昨夜特别的冷。我有些疲惫，睡得很早，迷迷糊糊地做着梦，不知道雪仙子驾临了小城。
这本是我在这座小山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因此原来没有很好的机会来领略这诗意迷人的景致，现在因为进来工作了的缘故，才得偿良愿。
推开挂着淋漓的水珠儿的窗玻璃，沐浴着清凉冰爽的晨风，从地势居高的寓所向外望，视线可以延伸到很远。冬云一律低低的，像是极小心地呵护着小城。间或有蓝天从云隙里透出来一些深意，衬着薄雪装点的小山，参差栉比的楼群，这景象就有些层次和韵味了。
外面，霰雪还在飘洒着。雪本不大，又没有鹅毛般飘然的姿态，所以我便叫她“霰雪”了。我们这里因了秦岭的屏障，天意让我们这儿兼有南方的柔美和秀丽、北国的粗犷与雄浑。女子是一律的清秀婉约，男人是一律的豪爽大方；山是一色的险峻苍青，水是一般儿的透碧清幽。山和水聚了南北的灵秀，孕育出了一方厚土高天。
看！这儿处处都透着股灵气：街头随着那笃笃敲响的足音，准是一条结实灵巧的小腿儿，跳跃柔美的曲线、飘摇跳动的火色的裙幅、窈窕的腰间淡雅的坤包、如泻的秀发、小小的花折伞……不用看她的眉脸儿，就足以摄走了你的心魂儿。这是冬晨的歌舞，拉开了小城一天繁华的序幕。那装扮亮丽的河滨大道，一排整齐的绿化树，间着苍翠、火红的枝条在初冬的风里舒展抖动。这是小城的走廊，在廊上俯瞰岚河涓涓东去的流水，笼着层薄薄的，似有若无的水雾，清澈而朦胧。河上古老但装修一新的铁索吊桥和雄壮的钢筋水泥大桥比肩而立，一头连着小城的繁华，一头连着孕育着仰韶文明、正在开发中的肖家坝小区，像两条坚实的臂膀，拉着小城的车轮，在现代文明建设的征程中滚滚前进。再往上吧，电视转播塔上闪闪的红灯像小城的眼，高高的通讯铁塔是小城向现代文明进军的猎猎的旗，在这样的氛围里，小城处处闪动着古老纯朴的韵味，却又不乏现代繁华灵动的气息。如果你的视角可以再高些，呵呵，前有蜡烛天险，后有笔架雄姿，北有巴山蜿蜒，南有神田旖旎……至此，你才惊异于陕南人的一腔灵气吧？岚皋——山间雾气曰岚，水边高地曰皋。居于此，便可仙风诗意尽藏于胸了。
小雪本是极妙的天气。雪太大了，封了山，不免压抑，太少了，又觉不够味儿，若只是冷雨，则难免单调。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小雪飘飘下，能饮一杯无？三两小友，坐拥火炉，闲品茗，畅饮酒，谈天说地，别样情怀。或是在被窝里，慵懒地躺着，捧一沓经史卷帙卷随意检翻，能领悟处便领悟，“未晓之处权放过”，作不求甚解。古人曾说，“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冬天是读经研史的好季节，特别是在这屋外飘着雪花，远山积着白雪的山城，便愈觉禅意满怀了。
岚皋的四周都是山，像个摇篮，冬天就给这小城凭添一些暖意。特像老舍笔下冬天的济南。这小城呢，像个躺在摇篮的婴儿，舒适而安详。从化龙山一路高歌浅唱奔流而来的岚河，在经过小城时，温柔地一湾，像旧时女子柔美而又不失谦恭的一个万福，小城便是她腰间那一枚闪亮的玉坠儿；又像处子那额上一道清秀的娥眉，小城便是芙蓉般面庞上那颗水灵的眼睛；又像天边的一弯明亮的新月，小城便是月牙儿拥着的一颗明星。下雪的时候，四周的山头都落着一层积雪，像阿拉伯人顶上的头巾。从山顶上往下，积雪渐次的薄起来，山色也便渐渐的显出原形。半山上有错落的农家。那整齐的田畦，碧绿的蔬菜和因敷了白雪而更加鲜明的行垄，显出农民们耕耘的精细，像母亲纳鞋底的针脚纹路，也像作家整齐的诗行。中午或下午，偶尔会有一两束炊烟，袅袅升起，在秋色斑斓的底色上，与冬云连成一块儿，有凡高田园画的明烈的色彩，也有中国水墨的清新韵味，真个是画是诗了。
有时候，我会久久地把目光停在半山腰上，积雪将要融化的那一段。树木的叶子像是留恋着季节似的，在枝头羞涩的飘摇着。浅红、砖红、淡红、粉红，淡黄、粉黄、姜黄，淡青，草绿、深绿、墨绿……辨不出的颜色，绘成了一个迷人的深秋的背景。上面盖着若有若无的薄雪，像一首清幽曼妙的舞曲，自天际飘来，像一袭轻纱，笼着待嫁的新娘，又像遥远的幸福的梦。在正午隐约的阳光和积雪的光芒的映照下，色彩更加的明朗，整个小山像一款巨大的时尚的衣裙。看着看着，这裙忽然动了一下，迈着轻盈的步履款款走来，这时候，这座洋溢着现代气息的小城便是一个火热的青年了，拜倒在了这舞动的裙下。
到了黄昏，小城的华灯霓虹便次第亮起来，这时候，天空落下的雪花，便在晶莹中透出七彩的荧光，绚丽而又缤纷。雪花落下来，要到地面的时候，像是怕惊动了小城和街上行走的情侣，倏地，化作了轻盈的雨。要是偶尔有几片雪花，几点雪粒，悄悄地落在你的秀发上、领子里，落在你温暖的怀里，你不要惊慌，这是多么纯洁的钻石般的点缀哟，她会让你更加的风姿绰约。这时候，挽了妻子或是女友，随意找一处街头夜市的桌前坐下，要一杯啤酒或者果汁，在忽远忽近的音乐声中，一杯温热苦香的咖啡也很惬意。然后，你给他或者她讲小城的“新马泰”，用岚皋人特有的纯朴和幽默，把新街、马家堡、太阳梁这样的弹丸之地，描述得绘声绘色，在这样的有点诙谐色彩的调侃中，会让这个冬天的傍晚变得暖意融融。
如果，风是岁月的歌者，那雪一定是季节的行吟诗人。她是不会偏待这个陕南边陲的小城的。小雪中的山城，是惹人喜欢的。但她绝不屑于简单的表白。小城的女子会告诉你，街边烤红薯的大爷会告诉你，农家腊肉的殷红、陈年老窖苞谷酒的醇香、耄耋老人的传奇经历会告诉你，岚河轻盈、巴山的峻美，还有陕南民歌、大街小巷涌动的车水马龙……会告诉你，这小雪的山城－－岚皋，是很惹人喜欢的。
这些，你今夜的梦，也会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