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小念10岁之前，常被各种狐妖鬼怪缠身。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说沈小念生于阴月阴日阴时，命里招邪，活不过18岁。

10岁之后，狐妖鬼怪突然都不见影了。因为她身边，有一只千年九尾狐妖。其他鬼怪出现在她百步之内，立马被狐妖一顿胖揍。

狐妖叫墨白，是沈小念在山里捡到的。他被和尚封印在坛子里，埋在山里上千年了。雨后山体崩塌，露出坛子来，沈小念无意中解开了封印。

上千年没吃东西，墨白饿得慌，于是阴恻恻地威胁沈小念，要是不给他吃的，他就把沈小念吃掉。

沈小念战战兢兢捉了条鱼，烤了。鱼肉外酥里嫩，墨白咬得嘎嘣响，一脸心满意足。从此以后，墨白大摇大摆跟在沈小念身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二

沈小念每天除了刺绣赚钱，就是花钱买肉，变着花样给墨白做宫保鸡丁红烧五花肉清蒸鲈鱼……

墨白成天闲来无事，化成白狐呆在房梁上，闭着眼打盹等开饭。

沈小念18岁生辰的前晚，破例没给墨白做饭。

墨白从房梁跃下，化成少年模样。脸色一沉，眉毛一挑，“沈小念，你是想造反吗？”

沈小念梗着脖子，雄赳赳气昂昂，“算命的说我活不过18岁。反正今晚都要死了，还做什么饭啊，干脆你把我吃了吧。”

墨白突然气笑了，摸摸她的头，“算命的骗你的！你命好，能活到80岁呢！”

沈小念一脸不信，“当真？”这只狐妖该不是想骗她安心去做饭？

墨白翻了个白眼，“你大爷我上千年道行，还能算错？！”

沈小念笑嘻嘻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当晚裹着被子，一觉到天亮，果然无事。

三

只是墨白不见了。

他平时基本都不出门。沈小念去哪，他去哪。沈小念找遍了他们去过的地方，集市、后山、房前屋后，没有半点踪迹。

沈小念还跑到初次见到墨白的地方，那个封印他的坛子还在原地，积满了灰尘和泥土。可墨白呢？

沈小念失魂落魄过了半年。

墨白终于回来了，眼角眉梢尽是欢喜，“沈小念，我来跟你告别。以后不用你给我做饭了，我媳妇给我做。”

墨白怀里抱着一个妩媚的女子。她柔若无骨，软软地靠在墨白的肩头，似笑非笑看着沈小念。

沈小念的脸唰的白了，眼睛里浮起水气，“好呀，做了十年煮饭婆，我早就累了。”

墨白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小念。然后拥着怀里的女人，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沈小念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闷头睡了三天。第四天，沈小念吃了三碗米饭，沐浴净身后穿上最好看的百褶裙，走到媒婆家，说话掷地有声，“我要嫁人。有什么人都给我介绍来。”

沈小念相了四次亲。前面三个男人，一坐下就问她，“会做什么家务？孝敬父母吗？打算生几个？”

最后一个白面书生，看了一眼面若芙蓉的沈小念，耳根子倏地红透，磕磕绊绊地说，“小生，会……会洗衣，会做饭，若蒙不弃，小生定会好好照顾你。”

沈小念嫁给了书生。书生很争气，第二年高中状元，一路青云直上。沈小念平安富贵地活到八十岁。

四

临终前，沈小念膝下三儿两女，十二个孙儿孙女，都陪侍在她卧榻旁。

深夜，她挥退了所有人。一阵沉重的倦意袭来。可她还不想合眼。

一只三尾白狐从房梁跃下，幻化成十八岁少年模样。懒洋洋斜靠在床头。

沈小念嘴角扬起笑意，轻声说，“这么多年，你都跑哪去了呀？”

“死老太婆，你都快死了，还那么多话。”

沈小念的声音越来越弱，“你都去哪了呀？”

墨白摸摸她的头。他的小姑娘啊，满头青丝都成白发了，“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啊。”

“你18岁那晚，我和黑白无常斗法，断了三尾才堪堪将他们击退。可疼死老子了。”

“我又连夜赶到阎王那里，和他做了笔交易，自断三尾给你续命。受伤过重，连人形都幻化不出来。半年才好呢。”

“你18岁了，还不肯去相亲。你是女子，应该嫁人，生儿育女，子孙满堂。所以我找来花妖，假扮夫妻，假装离开你。”

“你真是一个麻烦精，你知道吗？！多少鬼怪对你虎视眈眈。我得守着你，守着你嫁人，守着你生孩子，守着你养大那群小崽子，守着你一天天变老。这几十年，要不是本大爷我，你早就被吃干吐尽，只剩白骨一堆了。”

墨白喋喋不休。沈小念却已经合上眼，嘴角含笑，好似沉沉睡去。

墨白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哭得丝毫没有千年狐妖的尊严。

人的寿命，为什么那么短啊？

“哼，算了，反正我还有三尾，再和阎王做一笔交易好了。要是没有我看着你，你肯定会害怕吧。”一道光芒，追寻沈小念的灵魂，沉到幽冥黄泉。

沈小念，别那么快喝孟婆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