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宫寻找苏东坡》,作者祝勇。人民文学出版社。
作者祝勇是知名作家,纪录片导演,博士,现任故宫博物馆故宫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
本书是他“祝勇故宫系列”之一。
——我真是太喜欢苏东坡了,只要看到有关他的书,就忍不住拿过来翻一翻。
——本书文笔很好,资料也很丰富,尤其是其中两个故宫的书画作品,可谓一大亮点。不过整体论述上偏向于文人,流于肤浅,略显武断,而不是严谨的史家论述,这方面还得看史家的作品,比如《苏轼十讲》。
——不过不同角度叙述,以及其他书籍中少见的故宫收藏,依然很值得一读。
苏东坡与人生
中国历史上的文人艺术家,论个人境遇,很难找出比苏东坡更差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对很多事情心怀激愤,还可以理解。但人到中年以后,仍对命运忿忿不平,就显得无聊、无趣,甚至无理了。怨气重,不是在表明一个人的强大,而是在表明一个人的猥琐和虚弱。
不要当一个哀哀怨怨的受气包,也不要做絮絮叨叨的祥林嫂。
万物自有规律,谁也无法抗拒,因此笑纳生命中的所有阴晴悲欢、枯荣灭生。
假如一个人无法改变他置身的时代,那就不如改变自己——不会让自己屈从于时代,而是从这个时代里超越。
一个人的高贵,不是体现为惊世骇俗,而是体现为荣辱不惊、安然自立。
对人生的热情与勇气,是他应对噩运的杀手锏。
有诗有酒,就从冲突与悲情中解脱出来,内心有一种节日般的喜悦。
苏东坡说,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考得功名的惠州秀才,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岭南,亦无不可。他依旧作诗,对生命中的残忍照单全收。
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几乎是一部不可超越的杰作。苏东坡在文学、艺术和人格上的魅力,经过林语堂的转译之后,没有丝毫的折损,反而更加突出。这不仅因为林语堂对中国古典文化有着精深的造诣,同时又有着雕塑家一般的塑形能力,更因为林语堂与苏东坡在气质上有着惊人的相合。
清末学人梁济与他的儿子梁漱溟的一段对话。梁漱溟年轻时是革命党,曾参加北方同盟会,参与了推翻清朝的革命;而梁济则是保皇党,对推翻清朝的革命持坚决的反对态度。中国近代史上的这爷儿俩,真是一对奇葩。辛亥革命成功后,梁济这样问自己的革命党儿子:“这个世界会好吗?”年轻的梁漱溟回答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梁济说:“能好就好啊!”三天之后,梁济在北京积水潭投水自尽。
在传统儒家知识分子心里,最好的时代不在将来,而在过去。对于孔子,理想的时代就是已经逝去的周代,是那个时代奠定了完善的政治尺度和完美的道德标准,所以他一再表示自己“梦见周公”“吾从周”。
在当代,在有些知识分子心里,他们把民国时代假想为一个由长袍旗袍、公寓电车、报馆书局、教授名流组成的中产阶级世界,似乎自己若置身那个时代,必定如鱼得水,殊不知在那个饿殍遍野、战乱不已的时代,一个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概率恐怕更大。
台湾艺术史家蒋勋先生的一段谈话,说“宋朝是中国历史最有品位的朝代”。他说:“宋朝是中国和东方乃至全世界最好的知识分子典范。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读书的目的是让自己找到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让自己过得悠闲,让自己有一种智慧去体验生命的快乐,并且能与别人分享这种快乐。”
《满庭芳·归去来兮》
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去黄移汝,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这是一首散文式的词,贯彻了苏东坡美学的一贯风格——看上去简白朴素,都是大白话,深处却暗流涌动。
这里有对故乡的思恋和不能归乡的怅恨,有对时光流逝、年岁已高的感慨,有与父老百姓之间真挚的情谊,有在红尘中飘荡的无依感……词中没有一字直言他对黄州的感情,却字字惊心。
《满庭芳》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
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
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
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
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
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
作者: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