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来画圆了,大爷。”一个穿着皮甲的小伙子在一个身穿白衣的老人身后笑着打招呼。
“嘘。”老人家聚精会神地在画着自己的圆,丝毫没有把充满热情的眼神分一点给年轻人。小伙子并不介意,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天天在这里画些奇怪的图形有什么用处,但他莫名的感觉这位老人家十分厉害,甚至比城里的将军们还要强大。
“大爷,我走啦,我又要去站岗啦。”年轻人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不知不觉地上已经布满了无数的圆。
“嗯。”太阳已经休息了,老人揉了揉眼睛,尽管意犹未尽但却不得不作罢。
要是有什么能够点亮这黑夜该多好啊,老人看着星星点点昏黄的火把有些惆怅。
月光安静地流淌在叙拉古的城墙上,大海如同摇篮一般温柔地守护着所有人的美梦。年轻人手里拿着长枪笔直地看着远方,他的脑子里划过无数个老人家白天描绘的图案。层层交叠,变化莫测,年轻人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交织出了无比壮丽的景色。
这是多么优美的景色,年轻人不禁出神地喃喃自语,却被一支猝不及防的利箭洞穿了胸膛。
第二天,老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去自己的宝地画圆。昨天夜里,罗马的一支舰队趁着夜色的掩护席卷而至。尽管叙拉古的城防军损失惨重,但却英勇地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所有的居民们都聚集到了广场中,这里陈放着战士们的遗体等待家属们来认领。整个广场洋溢着无比悲痛的气氛,许多战士的尸体陆陆续续被他们的亲人给抬走,唯有一具前胸破了个大洞的年轻人孤单的躺在那里。
他的脸上还留着最后一刻的表情,如同见到过这世间最美的事物一般。
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走到年轻人面前一言不发。负责处理士兵尸体的军官正愁这具尸体没有人认领,见到老人后立即把抚恤金塞到老人手中,吩咐两个士兵帮老人把尸体抬走。
老人拒绝了。
他颤抖着,把年轻人背在了身上,一步步艰难地走出了广场。
在所有人的悲伤里,一个人的悲伤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很快,罗马帝国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他们相信,凭借自己庞大的舰船和英勇的军团,一座小小的城池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当他们信心满满地靠近城墙的时候,城头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庞然大物。不等他们惊讶,他们发现自己巨大的舰船竟然被抓到了半空之中,然后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巨大的木制船体撞在海面上瞬间倾覆肢解,在空中哀叫的罗马士兵们这才发现,在这座城池面前自己有多么的渺小。
其余的罗马舰船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敢贸然靠近这座长出了怪手的城池。他们远远地徘徊着,想放弃却又不甘心失败。
毕竟,罗马军团是神话,不是吗?
当他们还在苦苦思索着打破城池的良策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阵阵火雨。
罗马士兵们惨叫连连,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情景。远处的叙拉古城如同发怒的巨兽一般,不断地向海面倾泄着自己的怒火。无数木制的舰船纷纷被点燃,被火焰包围的罗马士兵被烈焰烤的皮开肉绽,即使跳入海里,身上的火焰却依旧在凶狠地撕咬着他们每一块皮肉。
侥幸残存的罗马士兵迅速向远方跑去,甚至都顾不得还在海里垂死挣扎的同伴们。
许多日后,原本美丽地海面上还漂浮着许多被烧成焦炭扭曲成一团的罗马士兵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恶臭。尽管叙古拉的将军并不打算攻击罗马舰队,但是已被吓破胆的罗马人却没有勇气来回收自己同伴们的尸体。
就这样,罗马军队无可奈何地围困了叙古拉城三年,切断了这个城市与世界所有的联系。
三年后,城里甚至连海鸥都不敢从空中飞过了。
终于有人再也坚持不住,打开了城门。罗马士兵们一拥而入,却并没有对这座城市进行报复性的杀戮。
他们只有一个命令:找人。
一个罗马士兵在一处沙滩上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全身穿着白色的衣服,聚精会神地用手中的树枝在画着一个圆。
“您好,马塞拉斯大人久闻阁下的大名,请您马上过去。”士兵站在老人身后,恭敬地说道。
老人不发一语,依旧执着地在沙滩上画圆。
士兵不敢叨扰,只能在老人身后恭敬地看着老人绘画。那地上的圆画的如此完美,甚至连太阳都自愧不如悄悄地沉入了海里。
老人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寂静的夜里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该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老人向着远方喃喃自语。
“大人,您现在可以过去了吗?”士兵依旧执着地站在老人身后问道。
“容我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便会过去。”老人淡然地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士兵无可奈何地回去禀告马塞拉斯,说阿基米德明天一早便会前来拜访。
明天很快到来,而阿基米德却选择留在了昨天。
马塞拉斯无比痛惜的悲叹道:“如果有了阿基米德的力量,罗马军团肯定会让这个世界在脚下臣服。”他下令厚葬了阿基米德的尸体,并亲手为他在墓碑上拓印了他生前所画的圆。
那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内切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