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农村,屋后是一片河塘。
今天我突然听到了蛙鸣的声音,是那种成片成片的蛙鸣。一只青蛙一叫,剩下的千百只纷纷附和,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我竟然才知道,青蛙是从春天开始叫的而不是我以为的夏天,也许我很小的时候知道,后来我忘了。
小时候我听到的蛙鸣要比现在磅礴洪亮的多,那时候河多水多蚊虫多蛙也多。一到傍晚,天还没黑,不知道哪一只青蛙首先耐不住寂寞,发出了这个夜晚第一声蛙鸣。接着,整片河塘、整个村庄、整个夜晚都沸腾了,那上万只青蛙一起奏出的音乐要比我听过的所有交响曲都要宏伟,那是大自然发出的振聋发聩的声音,我竟多少年没有在意了。
夏天的蝉鸣只有刺耳的单调,可能所有的毕业季都离不开蝉鸣,人们怀念起来时出于情怀才不会那么讨厌它。秋天的蟋蟀的鸣叫多少有些凄凉了,一只两只孤独地应和着彼此,稍有动静便都默不作声。只有蛙鸣,是有韵律的、是宏大的、是安抚人心的。小时候,夜晚在院子里乘凉,躺在母亲怀里,听着蛙声一片,总能安静的睡着。
屋后的蛙鸣勾起了我关于童年夏天的回忆,如果没有契机带我去脑海最深最柔软处,我断然是记不起来的。
同那些被写烂了的夏天是差不多的,麦穗、蛙鸣、蝉噪、虫蝇。
说起麦穗,最早的记忆中,收麦还是用的镰刀。那时候收割机并不普遍,在过去的千百年里,祖辈们就是用镰刀,一刀一刀割完整个夏天。
父亲母亲都是能吃苦的人,自然也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每到麦收时节,父母亲就弯着腰割着麦,几乎把腰弯进了这片黄土地。看着沉甸甸的麦穗在身后一趟一趟一排一排码的整整齐齐,会不会他们就没有那么累?
麦收时节所有人都会盼着夜晚来临。一下午的热浪褪去,清爽的晚风吹来,就连身上的麦芒子也不那么刺人痒了。这时大人们就凑到一起聊天,各人手里端着一碗凉面,男人们通常是在聊今年的收成如何,而女人们一般是在说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众人说到热闹处免不了一阵哄笑。还有几个村里有名的混小子,也不管女人孩子都在场,嘴里总少不了那些浑话惹来一阵咒骂。
家家户户的麦子收回之后在村外空地晒着。晚上,每户扎一个小棚在那看着,我常常央求父母带我一起去。那个时候星星好像比现在多,比现在亮,那时候眼里的光和星星一样亮,可现在都黯淡了。“今晚月色真美,风也温柔”是写给童年的情话。趴在母亲怀里,脚边的小狗尾巴轻摇驱赶蚊虫,风吹过来满是麦香,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蛙鸣,单单回忆起都那么心安。
麦一收完,莲蓬就熟了。小时候的我胆子很小,不敢下水。所以我只能在堂哥后面做个跟屁虫,以求他采上莲蓬之后能分我几朵。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我依旧很怀念那个事事让着我、处处护着我的堂哥。
新鲜莲蓬一定要摘去里面的绿芯才能吃的,那东西苦。去年夏天又吃了一次,只是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是我的味觉变了吗,大概不是,可能小孩子的世界里除了甜剩下都是苦。
夏天怎么能少了大雨。前一分钟还晴明的天,下一分钟黑云就压了上来,天空瞬间暗沉沉的,天好像一下子压到了人脸上,压的人喘不过气,风也可怖的呼啸起来。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至,黑黑的天打着闪电。我胆子小,害怕这种暴雨天,我总是要躲在父亲怀里。
小时候,一颗星星我们可以看半夜,一只蟋蟀可以追一路,一只蚂蚁都会盯着看半天,一片河塘就能装下整个夏天。
真要回忆童年,用尽余生也回忆不完。
“小时候,觉得打破一只碗,就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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