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独行  哎哟 我的姐

某天戴着耳机踩着单车回家,耳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切到了一首赵雷的《成都》,旋律轻盈地响起。

也不知是一句“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还是高潮那句“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又或者不过是那慢悠悠的旋律带我回到了那慢悠悠的成都与她的回忆里。于是,我拿起手机,在城市喧嚣的车水马龙里给远方的她分享了这首歌并发送了一句:“我的姐,听到这首歌想你了”。

我的姐,陌生时初听她的传奇便觉得她是一个很厉害很勇敢的女人。可在那段后来与她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她不过也只是一个让我“嫌弃”到不行的我的姐而已。

或许你会问,她的名字叫“我的姐”?当然不是。这不过是我后来习惯性地对她的称呼罢了。与她的故事还要从离开拉萨说起。

拉萨小分队解散后,我与医生大哥决定拼车离开拉萨去往成都,正巧,她在网上联系了我们的拼车司机,想跟我们车后头一起走川藏线出藏。

初次见面,是出发时,我们的车窗摇下,她塞了一袋子水果进来给司机大哥表示感谢。匆忙里,我从后排的座位看到前排车窗上她的脸庞,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熟悉。细想,才感到她跟我大学时一师姐长得尤为相似。于是,我在车里认真听起了司机大哥给我们讲述她的传奇,不时不自觉地往身后的玻璃看看她的车有没有跟上来。

她,圆圆的脸上揪着个丸子头,据说是一个私立舞蹈学院的校长,因为经历一场甲状腺手术加之人生的迷茫毅然决然地一人开着一部中型轿车便从兰州一路走青藏线直抵拉萨,甚至出发时就只有身上一身衣服,后来的所有东西都是路上买的,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说走就走。

听到这些故事的我当下只觉得这人很有勇气让人佩服,但万万没想到我们的缘分至此才刚刚开始。

沿着传说中的318国道出发,赶在川藏高速修好前走一次这无数人神往的路线,也算了了这次旅程对西藏的向往。因为行程有些赶,大部分时间里都坐在车上绕着各种山盘旋而上又盘旋而下。下午一点多终于到了这路上最高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下车拍照看风景,学着别人爬上了高高的牦牛铜像拍照,估计爬上去费了太多力气,竟觉有些喘。

这一路的路况有些惨不忍睹,在车里也颠簸得没法好好睡觉,但又或许是因为路上的风景各异而让我始终没舍得合上眼。一路上,群山环绕,山上的植被从红色到黄色再到墨绿色,尽收眼底。因道路施工而被染成黄色的尼洋河与路上的其它清澈支流混在一起,向前奔腾着。我们的车似那急流般在这五彩的世界里穿梭着,但每每回头车尾始终不见她的车影,只知道司机与她不时地联系着。


这一路上总能见到信徒“磕长头”,无论是平地还是泥泞。无法想象那拥挤的双向路,那疾驰的车流,于他们有多危险,这一路又还有多长,但他们始终继续着。信仰,真的可以超越生命。

到达巴松措,绿色的湖泊上是远远的雪山——加拉白垒峰,在落日的余晖下,雪染得有些金黄,安静地躺在峰顶。在八一镇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我们又开始出发走这趟旅程里最烂的一段路。不巧因前方道路施工缓行,我们只能去了一趟卡定沟,消磨时间。吃过午饭后我们行驶在石子路上,穿越鲁朗林海,看尽了五彩斑斓的林海秋景。后来又到了南迦巴瓦峰的观景台,因为多云的天气,终究与“中国最美雪山”擦肩。





我们沿着艰难的路继续前行,过迫龙沟特大桥的时候,见识了雅鲁藏布江的大拐弯。后又连续开了很久,终于到巴卡村停下休息。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庄,几栋藏式建筑,几匹马,几条狗,几头牦牛,一片静谧的草原,远处的日光照在雪山上,发出金色的光,空气里没有嘈杂,尽是自然的声响。


到波密已是天黑,下车买了些干粮,继续赶路。十一点的时候,到了然乌。听说住宿贵,且十二点准时全镇断水断电,我们便决定再开两个多小时去八宿县休息。至此 ,这路上最难走的路已走了大半,但我丝毫没有见过她的身影,只知道司机大哥开车太快,她跟不上,只能一路与司机联系咨询路线。

第三天,我们在身体姿态全都左倾右倒地盘过怒江七十二拐后,又穿过了一边悬崖一边落石的塌方路段,过了金沙江大桥,便算离开了西藏,进入四川,最终到了巴塘休息。

我们也终于在巴塘与她的车汇合,当晚我们几个喝了点酒,聊着彼此的故事。聊到这一路的路况凶险,她坦言这两天一个人夜里走险路无数次被吓到,最终我决定换去她的车做个伴也好有个照应。

第四天的行程是去稻城亚丁,吃过早餐后我们就按约定出发了。打开车门那一刻,满眼的粉红色与这粗犷的天地形成强烈反差。车程老长,而当时的我还不会开车,只能一路与她聊天,帮忙看看路况。



终于,到了稻城。我跑着买票,她找地停车,好在赶上了景区的车,进了亚丁。

山上的生活有些原始,靠发动机发电到晚上十点,且只用于照明用途。其它烧水做饭,全都靠烧柴火。然而,这么恶劣的环境,竟不禁让我有些兴奋与好奇。唯一难受的,仅仅是没得洗澡。

吃完晚饭大家围在火炉旁取暖聊天喝酒,后来因为要把房间腾出来给藏民休息,大家便到门外围着火堆喝着酒唱起了歌。周围是能见度不过十米黑漆漆的一片与满天繁星,能听到的是柴火的滋滋声响与大家喝高后粗矿的歌声。那种脱离世俗束缚于天地间放纵高歌,在这样的星空下火堆前,显得格外自在。原始的生活条件,五湖四海的人,有酒也有音乐。


次日,稻城亚丁,“水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我们几个一起漫步在这仙境般的景区阶梯上,聊天拍照。后半段的路很险,有沙路、石子水路、烂泥路,风大到可以把人吹下山,甚至一度下起了小雪,大风把沙子与雪直往脸上打,疼得厉害。因为走散了,最后就剩我和姐两人,她体力不好,我一路搀扶着她,让她坚持上了山。四千多的海拔,大部分人边走边吸氧,有的停在路上有的放弃回去,我竟搀扶着她一路向上到了牛奶海。最后的五色海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于是剩我一人继续向上,终于到了终点,看到了海拔近五千米的五色海。











在一人爬着山路回程时,悬崖边上的马帮向上走着,我侧身让路,没想差点被驴屁股挤下悬崖,好在及时往前趴在了驴身上才躲过一劫。

累到不行的我们,出了景区发现司机大哥要继续赶路到雅江休息,全程要四百多公里。

本想原地休息的姐,因为习惯了跟我们一起玩,最后便硬着头皮决定一起赶路。我也就坐上她的车,一路有个照应。

太过疲累的我们,一路坚持,在一段一边悬崖一边急流的路上,我惊慌地喊出一句“小心”,姐急忙一脚刹车到底将车停在了塌方前。那一刻,惊魂未定的我们在游走鬼门关后看向了彼此。如果当时车没及时刹住,那我们将随着车一起落入湍急的水流消失在这世界里。我们缓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降了速,最终在凌晨两点终于安全到达。

在休息一晚上后,我们第二天直达了成都。终于,我与之前青海一起游玩的小情侣在成都碰头,最后选择入住他们住的青旅的床位房。姐一开始有些犹豫与迷茫,一方面她对住宿要求高,不愿住些环境差的地方,一方面又因这一路与我一起玩耍,不禁有些舍不得。

最终她选择了与我同个青旅,只是她住的是单间。

这是我极其喜欢的一个青旅,老板和义工人都很好,环境也很舒服很干净,有沙发、有手游、有电影、有吧台,还有一直播着的粤语歌和一条慵懒的古牧,与成都的节奏完美契合。




第二天起床后,姐说要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而后她竟然说她也要试试住床位房。那之后,一直到我后来离开去尼泊尔,姐一直都住着床位房。

在成都的那几天里,我们几个天天混在一起,喝酒吃饭,聊天去景点。后来去了一趟色达看了天葬后,便只剩我与姐两人还在成都留几天。














也正是成都那几天,我才知道,这趟疯狂的旅程是她在甲状腺癌手术修养后对自己人生的一次历练。她说,她一度在心理上的痛苦给了她说走就走的勇气。她说,我改变了她许多,她从前不会住青旅更不会住床位房,她从前对旅行的认知也不是这样。

在那几天蒙蒙细雨的成都里,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每天起来便在大堂泡上一壶茶看书写字。而每每打破我的平静的,正是这个不靠谱的“我的姐”。

她时常有些心血来潮的奇怪想法,于是时常将我拉去KTV唱歌,细雨天跑步,吃辣火锅喝酒。总之那几天,没有景点,尽是生活。我也因为这每每突如其来的不靠谱,时常对她冒出那句“哎哟,我的姐,你真是......”

我们似老友般在这舒适的城市里打闹,更是家长里短地交流彼此的处境。

终于,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二天离开去尼泊尔。

最后一晚,在大堂看完电影,姐说想喝酒,碰巧这酒意遇上了吧台义工的生日,我们几个便玩到了一起。几局游戏,几次真心话大冒险惩罚,这个夜晚过得很快也很舒适。

酒局最后,姐问我,以后会想她吗?我没有回答。也许当时腼腆,也许习惯委婉表达,那一刻我不知怎么回答。但,当你被问会不会想她的问题的时候不就代表你们要告别了吗。

我是个不爱用言语表达太多感情的人。这一路的遇见与故事,每张面孔我都牢记于心,更何况这个任性地经历过手术后一人穿过青藏川藏的女人。与她之间,从陌生人到共同经历生死,又哪需要谈什么会不会想的疑问。只是豪放的西北人遇上了内敛的南方人,情感表达无法契合罢了。

她说,“明天是不是睡醒就看不到我了”,我听完最后一次脱口而出一句“哎哟,我的姐”,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假借酒意转身回了房间。留下了大厅里那一如从前热闹的人们。

第二天大早,没有告别,在去往机场的车上我给她发了个信息:“我的姐,我走啦。你照顾好自己”。

才想起,一起走318的时候,答应教她怎么用车里的蓝牙,竟也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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