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相识于七年前。他们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朋友的本意是想撮合两人。可是,几个月后朋友突然改变了主意。朋友说,“他不适合你。”她笑着问为什么。朋友回答,“他玩心太重,和他在一起,你会很辛苦。我有一个朋友,人还不错,又老实又会照顾人······”她一直笑而不语,但其实并没有听进朋友的话,因为,她在想着他,那个让朋友不放心把她交付的男人。
她是一个不太会对人轻易袒露心扉的人,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他在说,她在听。她听他讲小时候的事,然后被故事中调皮捣蛋的小男孩逗得咯咯直笑;他说起对初恋的歉疚,她为当初情窦初开的少年伤怀;她听着他讲自己的工作,她脑子里是他在办公室里专注做事的样子;他对她说自己未来的规划,而那个未来里有她的身影,她的心被他的温情打动。她是喜欢他的,因为在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故事的时候,她总是竖着耳朵耐心听着,或笑或叹息,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它们一样。所以,他不厌其烦的说着,而她百听不厌的竖着耳朵。
可是,她很少聊到自己,即使他问了,她也总能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他不知道她的过往,也很少有机会参与她现在的生活,对于她的未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也包括在其中。他有点失望的想,或许她并不喜欢自己。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追求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答应我呢?”她慌了神,立马反问,“你什么时候说过在追求我?”他哈哈大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喜欢他,她也相信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可是,对他,她似乎缺了一种爱的冲动;对她,他总是少了一些牵手的信心。所以,他们之间总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三年的时间里,在孤独的时候,他们一个轻声细语,一个认真聆听;然而,在忙碌的时候,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为未来打拼,为梦想努力。所以,慢慢地,他们都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对方只活在自己的梦里。可是,不管这个梦多么美好,梦醒了,生活还得继续。
第四年,他说,“我要结婚了。”她强颜欢笑,对他说恭喜。可是,转身后,只有她知道,眼泪是怎么不争气的沾湿了衣襟。自此之后,他们再未联系。或许是因为他们都还记得,曾经他们都觉得,“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这句话太虚伪。关于这个话题,他们还曾进行过一番讨论,最后他们都认同,如果爱,就不止想做朋友。所以,他们选择了不再打扰。
之后的三年,他的婚姻生活平静而琐碎;而她,在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恋爱之后,比之前更淡然也更随性了。她从未打听过他的消息,他也再未提起过她的名字。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他们每天都在上演几米漫画《向左走向右走》里的情节。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行,1035天,他们从未遇见过。
走在城市的街头,她偶尔会撞见戴着眼镜,和他一样面目清秀的男人。这样的时刻她总会忍不住嘴角上扬,因为即使想起,他依然留在她的心里,温暖而纯净。在失眠的夜晚,他会轻身起床,到客厅倒一杯凉白开。当清润的液体顺着喉咙下滑的时候,他会突然失神。他在想,现在的她是否遇到了可以吐露心扉的人。他们都以为再也没有碰面的机会。
那天,朋友结婚,他们都是受邀的宾客。在人群中他远远的看见了她,而她正准备起身离开。他叫住她,她转身。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她的表情还是如此淡漠。她不愿多聊几句,因为害怕被介绍认识他的妻子。正如当初她没有参加他的婚礼,也是因为不喜欢那种被见面认识的尴尬。看出她的窘迫,他说,妻子出差,他是一个人来的。于是,他们在安静的角落里坐下,努力像朋友那样的聊着天。
在那次恋爱之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而他,在婚姻的打磨中,早已忘记了爱情的滋味。可是,那天,在朋友的婚宴上,她终于确定自己爱上了他,而他,在看着她的时候,眼里分明是闪着光的。他们像突然吃到梦寐以求的棒棒糖的孩子一样,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甜的。他不提自己的婚姻,只是像以前一样给她讲那些重复过很多遍的故事;而她也像当初一样,静静的听着,嘴角是难以抑制的笑痕。他们似乎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还没有结婚,她还不懂爱的那一段日子。
那一晚,他们是最后离席的。虽然依依不舍,他们还是微笑着与对方道别。只是,直到分开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有把“爱”说出口。
她想,她不要任何名分,不要他为她做出任何牺牲,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心甘情愿做一个隐形的第三者。当“第三者”三个字闪现在脑子里的时候,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知道那将会是一辈子的骂名,也是永远也卸不下的负罪。可是,她害怕错过了他,这一生都不再有机会邂逅爱情。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索性起身站到了窗前。这个小城的夜格外安静,可是他的心里却久久未能平静。
那天,她翻出手机里存了七年的他的号码。看着那一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她如怀春的少女,脸颊一片绯红。可是,她抬起的食指在触屏到那一串数字前突然停住了,因为她听到电台里刘若英在唱,“后来,我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她哭了,那一刻她突然醒悟,其实早在三年前他告诉她结婚的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错过了。
那晚,他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对着光亮的手机屏幕,他编辑好了一条短信,“明天下午我们在老地方见个面吧。”当他在收件人那栏输入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的时候,他听到卧室里传来妻子在梦中咳嗽的声音。他随即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回到卧室,他轻轻唤醒睡梦中的妻子,然后把水杯递了过去。看着睡眼惺忪的妻子,他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在他躺下之前,他删除了那条编辑好的短信。
曾经,他们都遇到过爱情,可是,走着走着就把它弄丢了。后来,他们和爱情重逢。只是,这时的他已经被套上了名叫“婚姻”的枷锁,而她也被拴上了名为“道德”的锁链,他们谁也挣脱不了禁锢去伸手抓住爱情。他们终于明白,有的爱情,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有的人,错过了,就只能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