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慧让蛋挞做什么,蛋挞都会惟命是从。
谁让蛋挞喜欢小慧呢。
“我要走了。”蛋挞接完电话急急忙忙的对粉果说。
“诶,怎么就走了!火锅的料才刚上。”粉果伸手拦住蛋挞。
“我的女人找我,江湖救急。”蛋挞嘴角扬起。
“吃完再走呀,急什么。”
“不行了,我要赶紧去,狗受伤了。”
“什么狗?”
“路边的狗。”
“受啥伤?”
“腿断了。”蛋挞双手一摆。
“那关你什么事?”
“我的女人说要救它。”
“狗是你女人的?”
“不是。”
“那是谁的?”
“我想是街上遇到的吧。”
“等等,我捋一捋。”粉果盯着热腾腾的火锅一会。“就是说,你的女人在街上不小心遇到一条陌生的狗,狗受伤了,她想救它。”
“是呀,她还哭的很伤心,现在很着急,所以我要赶紧过去呀。”
“还哭了,那么夸张?”
“是呀,你说是不是机会。”蛋挞看着粉果,肯定的说。
“机会?”粉果很疑惑。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二次疑惑了。
“是呀,我现在那么充满爱心的去救那条狗,这女的今晚一感动,夜一深,今夜我们不就是可以…”蛋挞鼓起掌来“啪啪啪”了三下。
“怎么和女朋友来一次要那么麻烦,还要救一只狗,这是你们之间的恶趣味吗?日行一善,便可以一日?”粉果很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他急需攒点奇葩的事情作为朋友的谈资。
“谁说她是我女朋友了。我有女朋友周六晚上和你吃火锅呀。”
粉果听完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一样是个备胎。好像谁都逃不出这个劫。
蛋挞好像预感到自己马上要满面春风了,于是脸上先满面春风了起来。“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他丢下钱。“不用找了,多了算我请你。”
粉果看着蛋挞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钱。
桌上只剩下孤独的粉果,热腾腾的鸳鸯火锅,杂蔬、炸腐竹、牛肉丸、牛筋丸、生牛肉、滑牛、钥肉、鸭肠、火腿肠、金针菇、干炒牛河,还有孤零零的十元钱。
“草!”
(二)
蛋挞为什么叫蛋挞?
很多人以为蛋挞之所以蛋挞是因为他的脸蛋面黄肌肥,脸圆圆的,长得就像个蛋挞。
每次他和人介绍自己:“你好,我叫蛋挞。”别人大多这样回应:“哇,好大的蛋挞呀。”
蛋挞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有一丝的安慰。
因为,在蛋挞青春期时候,别人会说:“哇,好大的葡式蛋挞呀!”蛋挞每次听完都会羞愧的伸手挡住他满脸的青春痘并怨恨这种无聊的笑话。
从小到大在深圳出生长大的蛋挞对香港文化情有独钟,从小看着TVB电视,看着亚视从辉煌到倒闭,看着香港奶粉可以买十几罐到只能带两罐,蛋挞小时候甚至看过几个亲戚偷渡去香港。就单单因为这几个从那次之后就从来没见过的亲戚,蛋挞确信自己很有理由喜欢香港。
以至于别人说他长得像潘长江,郭德纲他都不愿意,他非要说自己像曾志伟,以表达自己真的热爱香港。
每当别人问蛋挞是哪里人,蛋挞都会回答:“算是深圳人。”随后都会补一句:“我父亲是潮州人。但我在深圳长大的。”
即便蛋挞是在深圳人民医院出生,即便蛋挞从小生活在“来了,就是深圳人”的深圳,蛋挞对于自己是“哪里人”还是心存疑惑。
虽然父亲是潮州人,但是蛋挞从小讲广东话,长大基本除了过年没有怎么回过潮州,还有母亲是深圳人的原因,蛋挞从小就在深圳文化里生活成长。但潮州人非常认同自己的语言文化,在深圳,见到潮州同乡,讲上两句潮州话,喝上一杯功夫茶,两个人就是兄弟了。可是蛋挞非但不会讲潮州话,连听潮州话都有困难。
他绝对没有胆量告诉潮州的同乡,自己英语都比潮州话讲的溜。
他也绝对没有胆量,介绍自己是潮州人的时候,对方立刻向他飙起了潮州话。他除了哑口无言,难道对这位潮州人说:Can you speak English?
所以,每当别人问蛋挞是哪里人,蛋挞只好回答:“算是深圳人。”
毕竟,在深圳这个遍地潮州人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那么蛋挞究竟为什么叫蛋挞呢?
蛋挞总不愿提起。
话说蛋挞小学的时候,被高年级的学生勒索,蛋挞吓得撒腿就跑,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受伤了,当时流了很多血,后来伤口结疤了,那个疤就像蛋挞。同学看见之后,就喊他蛋挞蛋挞。
这个原因,别人问起你,你愿意说吗?宁愿被人说脸长得像葡式蛋挞。
当然不愿意说啦。
蛋挞摸摸自己的膝盖,下了的士。
他看见蹲在街上抱头痛哭的小慧,还有那条狗了。
今夜,你觉得他有机会吗?
(三)
“你的狗呢?”粉果笑嘻嘻的问道。
蛋挞没有看粉果,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双层芝士汉堡。
“怎么了?”粉果拿起麦乐鸡块想找酱料沾着吃。
“死了。”蛋挞看着粉果的眼睛,拿起可乐加大少冰,猛的吸一口,吸的“梭梭”声响。
“什么?谁死了?”粉果的麦乐鸡块沾满了烧烤汁。
“死了,他妈的那条狗死了。”蛋挞打开可乐的盖子,往口里一倒,冰块一股脑倒进蛋挞的嘴里。蛋挞死劲咬着冰块,咬的那股劲好像冰块得罪了他。
“那条狗是伤的很严重吗?”
“严重个屁,妈的。”蛋挞手扶着额头,皱着眉喃喃道“冻到脑袋了…”
小慧长得有多可爱?蛋挞知道。形容她是萝莉再适合不过了。她那有一点点小丰润的脸蛋,笑起来,迷人的虎牙张扬的露出,撩动着蛋挞的心。像赵薇的大眼睛,双眼皮,都省去了微整形的烦恼。那恰到好处,不浓不稀的眉毛更不用去半永久纹眉。
小慧是蛋挞的缪斯,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小慧长得那么可爱,蛋挞觉得应该叫她萝莉缪斯。
现在蛋挞的萝莉缪斯在哭,在街上,蹲在狗的旁边,抱着头,哭的妆都掉了。
为了一条在街上萍水相逢的狗。
小慧是个爱心爆棚的人。她只要看见寻人的微博一定会转发,有募捐活动的一定会捐。她参加义工,去照顾老人家,去看护自闭症儿童。她甚至不愿意伤害花花草草,何况街上这条狗呢。
“怎么了?小慧?”蛋挞柔声的说:“别哭了,别哭了…”他拍拍小慧的背。
“狗狗受伤了…呜呜呜”小慧抬头看着蛋挞满脸泪痕。“蛋挞,蛋挞,你觉得有没有义工可以救他。”
“义工?”蛋挞看了一下安详在睡觉的狗,一边琢磨着这条狗究竟伤在哪里,一边看了看手表“现在都晚上十点了…应该没有义工可以帮忙的吧…这狗伤在哪了?”蛋挞抬起狗的腿观察。
“义工救不了它,那怎么办呀…”小慧无助的哭声再起:“呜呜呜…”
“怎么办?”蛋挞自己努力寻找着狗的受伤位置,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小慧…小慧…你先别哭….这狗受伤在哪里?我怎么没有找到….”
小慧头也不抬,缓缓的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狗的大腿。
根据小慧的指示,蛋挞终于看见了狗的大腿上,有一条流着血的伤口了,一条让蛋挞膝盖的伤疤鄙视的小伤口。
蛋挞正寻思着怎么安慰小慧。是说,不用担心,这伤口过两天就好了。还是说,不用担心,这伤口过两个小时就好了呢。
此时,小慧抬起头来,突然说道:对了!
小慧兴奋的拉起蛋挞的手:“宠物医院!宠物医院!哪里可以救它!可以救这条狗!”
小慧的胸部紧紧的贴在蛋挞的手臂上,让蛋挞顿时无法思考。
“对,宠物医院,小慧,真有你的,我们快去吧!”蛋挞伸手拦了一部的士。
“医生,医生,这狗怎么样了?还有救吗?”小慧紧张的搓着手,看着宠物医生。
宠物医生皱着眉毛,摸着狗,沉默了几秒。
“这狗伤的很严重呀。”
“骗子。”蛋挞想:“妈的,想骗我们钱。严重个屁,可能想在伤口都好了。”
“啊,那怎么办呀?不管怎么样,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它呀!医生!答应我,救它…”小慧说道。
医生看着小慧,又看了一下蛋挞,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救它不是不可能,但是手术工程比较大。”医生看见蛋挞摇头,赶紧补充道:而且现在那么晚了…我本来都准备关门的…”
“不管多少钱,都没有关系,你一定要救他,医生!”小慧肯定的说。
蛋挞想:完了,肯定被宰了。
医生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嘴巴扬起了:“诶哟,你这什么话,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
“宠物医生..”蛋挞小声的说。
“你看呀,这条狗的腿,如果不做手术呢,这条腿就废了,以后都走不了路了。很惨的!”医生加重“很惨的”的语气看着小慧。
“对对对,那怎么办?”小慧说。
“嗯,整个手术呢,不是做不了,要治好它呢,需要五千元。”医生眼睛瞟了瞟小慧。
小慧听完低头沉默。
蛋挞想:完了,完了。
“我没有那么多钱…”小慧低头的小声说道。
蛋挞想:完了,完了。
小慧抬头充满期待看着蛋挞。
蛋挞立刻像三挡的风扇那样摇起头来:“我没有。”说的快速,简洁,有力。
医生失望的“嗯”了一声。
小慧听完,顿了一下,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怎么你们都不救它!它受伤了,那么痛苦!怎么你们都不救它!见死不救!见死不救这样可以吗?呜呜呜…”
蛋挞觉得,他的缪斯变成了宙斯。
“之后呢?”粉果追问道。
“那个傻逼医生真傻逼!”蛋挞狠狠的说道。
“有多傻逼?”
“就是傻逼。超级傻逼,超级无敌傻逼。他妈的傻逼。傻逼逼的傻逼。”
医生看着哭的失控的小慧,安慰道:别哭,别哭,做手术呢确实是要五千的,但是…”
小慧停下哭声,看着医生。
“但是呢,安乐死就一百块。”医生伸出一个手指。
粉果瞪大眼睛看着蛋挞。“之后呢?”
蛋挞摇摇头。
“死了?”粉果道。
蛋挞点点头。
“他妈的,安乐死了?”粉果提高了声音。
蛋挞苦笑。
“他妈的,就这样安乐死了?”粉果愣了一下:“他妈的,就安乐死了?”粉果这次小声了很多,小声的快听不见了。“为什么?”
“小慧说,看见这条狗活在世界上太痛苦了,既然不能治好它,那就帮它解脱。”
“这是什么几把道理!”
“这狗本来好端端的躺在街上睡大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就这样被我们吵醒了,硬上了手术台,一针挂了。它可能死都想不到它会这样死。”蛋挞说道。
“你怎么不阻止她?”
“她自己有一百块。”
“呵呵…”粉果拿起巨无霸,张了张口,又把巨无霸放下了。
“你不吃了?”
“没有胃口了。”
只见一桌上的麦辣鸡翅,大薯条,鱼柳包,板烧鸡腿,大块炸鸡腿,四块麦乐鸡,茄汁,酱汁,都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