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读余秀华诗选《摇摇晃晃的人间》

余秀华的诗如夏花之绚烂,而她的残疾又如秋叶之静美。读《摇摇晃晃的人间》,再次惊艳于作者华丽丽的诗艺与超然的思想感情。

诗歌集的主题包括乡村田园生活、朦胧诗、情诗,以及有关生活的感悟。每一种题材都有精彩诗篇,而尤其动人的是其表现细微情愫的诗。

我指望你爱我,但是不与你讲和

与你告别和相聚,你总是又哭又笑

仿佛浓稠的花香,仿佛生死同握,仿佛我非我,你不是你

高远的感情诉尽了人世的舛错与迷离。

中年人的阅历与成熟使作者有很多对生活的感悟。而作者像内心超然物外的哲人,将生活提炼与诗化,造就了一流的诗篇:

而西红柿相信它的诚恳

这人间烟火

箭如虚设之物,平放于人生

一定会有一团黑于正午经过内心

有金属的光滑和声音

如同剥开,亦如愈合

语言精微,内心超脱物外:

虚无是一瞬间,更可能是永恒

对生活的感喟、叹息。片言只语里有真意:

我们用一辈子从人群里分离出来

却将会用更多的时间

融入进去

蘸满了生活的哲理、智慧。

作者与作为读者的我有很多思想感情的共鸣,她的人情味真切而直指人心。

它们苍翠的样子让人觉得生而有福

我这一次说到幸福

没有那么提心吊胆

祖国啊,就是方言散落在风里,有人听见落泪

就是拿着身份证去医院,有人匆忙向你跑来

就是就着菊花喝酒,有人提起陶渊明

生而有福、幸福、陶渊明,这些字眼多么亲切而熟悉。这些感动就是一个谦卑者生活的意义。

余秀华堪称运用汉语言的高手、大师。她的诗包含了现代诗的一切优秀手法。

奇思妙想:

不关心雨天里 

一条鱼会把一个岛屿驮到哪里,所以她不关心地理

矛盾修辞法:

从水里捧出火的坚决

意象主义。意识流手法。丰富多彩的意象,通过一种情感串联起来,如行云流水,漫无边际:

几千里,大地如此神奇,月色流动,词句沉默 

和母亲相似的面孔,让我忧伤又甜蜜

歌唱又沉默

优美的语言如珍珠散落于诗中,俯拾皆是:

一只鸟托着夜色起飞的负重感

回来,马就变成褐色的了,她也不计较了

她喂它好饲料,让它饮最干净的月光

这之前,我爱过白露,白露下寂静的墓园

爱辽长的黄昏,和悲哀的鸦群

爱雨水之前,大地细小的裂缝

这么辽阔的季节

双手合十,愿天降莲花,或以浮莲之水

此刻,我交付你的不过红尘一段,俗心一颗

此刻,我若静若天籁

诗人的想象力有张力:

我突然陷进一棵树的纹理

水波如束

余秀华对生活的感悟和语言的天才使她无愧于一流诗人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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