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龙之传说·提要
“公子才十九岁啊，本姑娘十九岁的时候，可比某公子强得多，至少那时候本姑娘一点也不抠门呐。”
闻言，唐沐沐不屑道：“剑士不光要学习用剑来解决问题，更要学会不用剑解决问题；只会拔剑的那是莽夫，不敢拔剑的那是懦夫！”
——
“休息啦。”马将下达了指令，林公子就地停车，翻身下来，跑到树林里方便。
山原地区除了少数开发为桑田之外，绝大部分山坡无人问津，绵延数十里的冬山山脉平时也就采药人和放牧人常来，而现在龙穴宝藏吸引了很多无关人员进山搜寻，真是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回到马车边，却见唐姑娘正站在马车旁，指着车板上的桑葚似乎在数数。
“少了三颗！”
数完后，她用认真的眼光盯着林公子。后者被盯得发虚，最后不得已咳嗽几声挺胸承认：“是本公子路上解渴吃的。”
“少了三颗呢！”唐姑娘不依不饶。
“那，那又怎样！”唐沐沐不客气地伸出纤掌：“拿来！”
“什么拿来？”
“一片银叶子兑一颗桑葚！”
“什么？”林公子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本公子花钱买的！”
“这是本姑娘暂放在这里，准备等着后来吃的，不知道被哪个无良公子偷吃了。”见她认真的模样，林公子也不知脑筋搭错了哪根弦，竟伸手取了钱袋，索性给她三片银叶子。
“哼，本姑娘记住公子了，今后莫要偷吃！”拿了银叶子，唐沐沐转身离开。
“是本公子的错，刚刚……”林仲璃一狠心，叫了出来，她连停顿都没有，径直回前面去了。
“难道还在生气？”他挠了挠头，也没了法子。
众人吃了午饭，继续挺进深山，道路渐渐变得和野山路没什么两样，走势也渐渐陡峭，有时候马车都很难通行，好在高崎注意到后面的境况，吩咐几个武士断后，这才帮助了林公子缓解马车行路难的窘况。
被几个五大三粗，骑高头大马的武士环环围住的感觉很异样，一方面觉得安全，另一方面又觉得压抑。
“前面就是进入后山的必经之路了，大家注意，龙随时可能出现！”
后山的向导在林仲璃没有感知的情况下加入了队列，反正也没人关心他林公子，唐沐沐自中午要了银叶子便再无现身，更未与他说过一句话。而林公子却经常看见她与高崎等人就地势和走向指指点点。
虽然已经习惯了极低的存在感，但被晾在一边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啊。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静下心好好想一想，从三里镇听到龙的传说到现在，自己遇到的情况和接收到的情报呗。
说真的，如果连同龙穴在内全部都是某些人设下的局——这个猜想已经在自己潜意识里存在好久了。
假设有传言说宝藏的确存在，必定吸引一大批前来碰运气的人，而且一定会经过岸里城。就像是之前猜想的，岸里城中的商会会成为受益者——但那些都是小钱，相比于传统的蚕丝贸易，收益连一成都算不上。
如果将大量劳动力从田地转移到山中，桑田会荒废，而荒田是产不出好桑叶的……林公子似乎发现了一点线索。
那刻意让桑田荒废，那来年就不会有好收成，丝的产量会锐减，供给降低，市场价格便会随之上涨。
“这样没错！原来是这样！”林公子兴奋地甩了下缰绳。
“对啊，这样各个商会就可以用囤积的蚕丝来赚钱了……不对！不对！这样所有人都有得赚，为什么还要将桑田废置呢？饮鸩止渴是不明智的。”岸里城中的绝大多数商会，都是以蚕丝贸易作为主要生存手段，大家应该要一起抵抗这次危机，而非火上浇油，推波助澜才是。
并且岸里城的大部分商会应该已经没有多少资金了，低买高卖是商人的本性，本着用超低价收购蚕丝的想法，他们应该耗尽了绝大多数的现金……林仲璃隐隐觉得自己抓着了什么，但似乎没有得到重点。
黄昏的时候，天开始下雨，地面的泥土变成了泥浆，马车几次都差点因为打滑而跌落到坑里。车上的箭矢和备用武器摇摇晃晃，情况让人揪心。马车身后的几个武士胆战心惊，因为马车若是滑下去，首先遭殃的是他们。
武士们叫苦不迭，林公子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听见身后那似乎是新来的武士在抱怨带的武器太多，旁边的老资格武士劝说：“还是小心为好，请说那暴龙一口能吃下三头牛，咱们这十几号人，还不够两头夫妻龙塞牙缝呢。”
“那龙真的有那么厉害？”新来的武士胆怯了。
“都是听说的罢了，咱也没见过真家伙呀。”二人正说着，忽然间林公子大吼糟糕，于是众人连忙下马推车。
“加油！一二一！一二一！”
马车终于给推上了坡，连同林仲璃在内的几人背后都被汗水殷湿了。林公子总算松了一口气，旧事重提道：“那龙真的那么厉害么？”
“只听说过，那吃牛的事情也是我以前加入到探险队听向导说的。”林仲璃不以为然：“本公子倒是觉得，龙在天上飞得好好的，为啥要管你我呀。”
“话是这么说，谁也没法保证那龙是吃饱了再看见咱们的呀，还是小心做好准备。”那几名剑士说着，又各自检查了下腰间黑色的大刀。
众人在山坡一角扎了营，也点着了几座篝火，小雨一直就没停过，温度在晚上也降到了呼吸吐白烟的地步，加上急行军出的汗，身子还真挺冷。
林仲璃并没有随其他人围在火边，而是自己蜷缩在马车上，用盖武器的粗麻布包着身躯，可这样并不能抵御寒冷，身子瑟瑟发抖。
身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听来是唐姑娘无误。
“很冷吧。”
“还……还好，不冷。”
“公子的嘴还是那样硬呢。”唐沐沐嘲笑着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靠在马车边，盯着不远处欢笑的众人。她口中哈出的气流化作阵阵白烟，很快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或许……本公子……不该跟出来受罪的。”林仲璃换了个朝向她的姿势。
“只会添麻烦。”
“是啊，公子不仅添人麻烦，还偷吃人家的桑葚。”林公子闻言无声地笑了笑，身子真冷啊。
“林公子今年多大了？”
“按规矩……这次唐姑娘先说吧。”
“本姑娘今年芳龄十有八岁。”
“哈……原来是唐妹妹呢，唤一声林哥哥听听。”身上冻得发抖，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冷到极致时，这嘴便控制不住了。
“本……公子，明年就二十了，仍却一事无成。”
“哦。”唐姑娘伸出纤指。
“十九岁啊，本姑娘十九岁的时候，可比某公子强得多，至少那个时候本姑娘一点也不抠门，从来不数钱有多少。”
“什……什么！”林公子被吓了一颤：“你又……诈我。”
“哼，谁叫公子太笨了呢。”闻言，林仲璃放下无力的手臂，然后默默地缩回了麻布里面。
“好……好了，唐姑娘你走吧，本公子要睡……”
“笨蛋，这样睡觉明天那可是要生病的，手伸出来。”
“什……什么？”唐沐沐朝他比划。
“伸手。”
“哦。”林公子听话地伸手手来，怎想被她一拉，整个人像是搭上一匹飞马，嗖的一下，“飞”出了马车。
“哇！”唐沐沐拉着林仲璃跑过队伍，径直冲进了最前面的一个行帐里。那帐篷很大，里面不见一人。“别看了，这是本姑娘专用的。”唐沐沐脱下斗篷扔在一边，专心在一边的火盆边烤起手来。林公子在账里待了片刻，总算是暖和过来了。
“刚才谢谢唐姑娘了。”
“哼，本姑娘是公子的护卫，若是雇主病了，还不得赖到本护卫身上？”她的语气虽冲，但没有了上午的冷漠。
“你们……今天都聊了些什么？”林公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发问道。
“进山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最短也要走一两周时间，队伍的补给可能不够。”唐沐沐用铁钩捅了捅火盆。
“就这样回去，诚都商会是不会满意的。”林仲璃担心道。
“这有什么？十队九空，不是本来就知道的么？”
“看来唐姑娘是确信这龙穴是假的咯。”
“林公子的脑袋莫非是给冻傻了？”唐沐沐翻了翻白眼，样子很萌。“哼！”
“本公子天生愚钝，望姑娘指点一二。”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
“答案要自己发现才有趣。”唐姑娘吊人胃口的本领是无人能及的。
“好吧，不过一直没有头绪呢。”他检查了自己已经干掉的衣服，身子也暖和了，看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是自己离开回马车的时候了。
“谢姑娘款待，本公子感激不尽。”也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只见她把火盆弄得恰到好处，顺势朝一边的靠垫上躺了下去。
林仲璃转身欲行，就在此刻身后传来了唐沐沐慵懒而随意的话音：“你以为本姑娘还在生你的气呐？”
“嗯？”林公子回首望她。唐沐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算了，本姑娘真是自讨苦吃。”
“哦。”见他呆呆的，好像第一次见到唐姑娘那番神色。
“笨蛋，不，已经是超越笨蛋进入大笨蛋的境界了。”唐沐沐咬牙切齿。
“从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家伙。”
离开温暖的行帐，林仲璃的心中才略略好受，不过想到自己在刚才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羞辱”，连争取一下睡在账里的权力都没敢提出，真是丢人。
他自嘲一笑，踉踉跄跄地返回了冰冷的马车。
第二日队伍继续前进，深入了后山。
龙也不是任谁能都遇到的，这时向导的作用才凸显了出来，经验丰富的向导能“猜”出龙大概会从何处出现。不过林仲璃事先遇到卖桑葚的老农，人家可是在这山里住了近三十年，也不曾遇到过龙的存在，真心怀疑是不是一场骗局。
“这不会是骗子吧。”身后的武士嘀咕道。
“就算是骗局，也与咱们没关系呀，这武器装备和经费，都是诚都商会提供的，咱们就跟着跑来跑去就能赚到一大笔钱。”林仲璃闻言，心中一动：“岸里的商会，是不是都会派出探险队来山里搜寻龙穴呢？”
“那肯定呀，万一找到了，财宝可是归发现人所有。”
“但那些商会因为囤积蚕丝，应该没有太多现金才是，怎么还能凑出这么多钱雇人呢？”
“谁知道，借呗，或者三五家商会凑起来拉一支队伍。俺一个兄弟就是在这山里转了一天半个月，啥也没发现，等回去一看，那商会都给人家砸了。”“啊？”
“钱都要不回来。”林仲璃瞪大了眼睛：“难道都疯狂到这种地步了么？”
与武士们的闲聊中，这一天很快的过去了，依旧是颗粒无收，连龙鳞都没发现一片，虽然也是在意料之中，但队伍的士气却是连日降低，林公子的马车也有几次险些坠入深沟，走在路上，不禁胆战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