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圣女的救济】一书中描写了一场逆行的“不可能犯罪”。
喜欢东野圭吾的风格,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简洁明快的开篇、疑窦丛生的过程、精彩反转的结局。
圣女的救济也一开始便摆明夫妇二人性格强弱的鲜明对比,妻子恬静恭谦,因为怀抱着美好爱情与丈夫结婚,而丈夫却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谓他人如何的冷酷的男人,在预见妻子无法在一年内怀孕后,与妻子的得意门生出轨,并依照约定向妻子提出离婚的诉求。紧接着,丈夫在家与情妇幽会后的隔天早上死于有毒的咖啡。于是,雷厉风行的警官裹挟着四个重大的疑问出现在读者面前,由此展开整本书长长的抽丝剥茧式的故事: Where, when, who, how.
案发地点在家中,而丈夫的死亡也是发生在妻子回娘家探亲的两天时间中。书中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做了尽可能详细的描述。丈夫是如何在和好友夫妇的聚会前向妻子提出希望妻子遵守婚前约定离开家,夫妇二人是如何镇定自若的与好友三人举杯畅饮的,丈夫是如何在妻子离开的当天便与情妇在家中幽会的,然后,隔天死于一杯有毒的咖啡。
既然Where和When都如此的清晰的交代清楚了,那么剩下的who和how又怎么样呢?
有潜在杀人动机的便只有妻子和情妇两人。
情妇,以妻子徒弟的身份和丈夫相识。如果说书中对妻子的描述除了初几次对丈夫的离世表露出了痛苦悲伤外,大部分都是理性克制温婉的话,那么对于情妇的描述,面对爱人的离世却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痛哭一场的隐忍,被怀疑成嫌犯的愤怒和有口难辩,被揭穿情妇身份的羞愧后悔,发现怀有遗腹子面临选择的犹疑不决,都是情理之中的反应,也更加的贴近人性本身。只是她并不知道,自以为与外遇对象坠入爱河的情节,其实不过是重蹈了自己师傅的覆辙,作为生育工具被需要而已。她欺骗和背叛了自己的师傅,却也被自己的爱人欺骗和隐瞒,或许丈夫没有死的话,她会母以子贵的荣升为正室,过上原本属于师傅的安然无虞的生活,但覆盖在华丽安逸生活表象下的龌龊却会如影随形伴随一生。若真能如此,便是最幸福也是最不幸的女人,可惜的是,随着爱人的离世,这一切也随之结束,即使没有沾染上杀人的罪恶,结局也只有不幸而已。
妻子,有名的拼布艺术家,富有才情,嫁个丈夫后便成为日本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经过对于妻子的细节描述和通过周围朋友的口述,她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家里家外收拾打扫干净整洁,下厨烹饪招待周全,打理园艺修整花草,做着拼布工作随时等待伺候丈夫,生活中的一切都在妻子的照料下,妥帖安好井然有序,这也难怪会让调查的警官对她产生好感。然而这些对于一颗冷酷自私认为妻子和女朋友始终是外人,比不上血亲的心来说,然并卵。知晓这一切的妻子自然有着杀人动机,但在where和when这两个关键点上并不符合,因为案发时,她正身处在位于北海道的娘家与友人泡温泉,唔,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看到这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妻子便是杀死丈夫的凶手,因为几百集的柯南已经将某某人如有强而有力的不在场证明,那么他便是凶手的定律深深养成到了潜意识里面去……)
女警官与男警官分别对妻子和情妇产生怀疑。现在细想起来,书中对女警的塑造,真的也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形象。在一开始汤川尚未参与的时候,女警对妻子的怀疑是建立在细枝末节上,说的玄妙点,更多的是因为女人毫无道理却又出奇精准的直觉。由直觉引申到现实的案件中,决计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疑的可以深究的细节,即使已经被鉴证科检验过的证据,也要更精细的检查一遍,懂得基于自己的想法和推论去寻找实质的证据,懂得如何用“草雉警官陷入爱恋”的理由引起汤川的兴趣从而获得帮助,认真努力寻找答案的形象,在某些时刻,这样的形象倒是让人觉得可爱的紧。而男警对于情妇的怀疑,是基于现有的发现,由时间地点动机死者生前的人际交往关系等等因素顺藤摸瓜的追查,顺理成章的追溯到了丈夫生前的前女友是一名帮助丈夫扩展事业版图的绘画本画家,却因为发现自己无法在恋人规定的时间内怀孕,甚至被好友与恋人背叛而厌世自杀。
虽然两者在一开始基于的立场不同,怀疑的对象不同,但是分别从细节的推论和常规的排查两条路走向了同一个终点,殊途同归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疑点浮出水面,检测出毒素的咖啡壶和滤纸,含有分子级别微量毒素的净水器,丈夫注重养生只喝瓶装水的习惯,自杀前女友用的砒霜竟然和杀死丈夫的砒霜相同,绘本画家的作品中竟然出现了妻子的拼布作品……当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以后,最不可能的发生的就是事实。
那么唯有剩下最后一个问题,how。不论是基于什么基础推论了妻子就是凶手的结果,如果没有证据,不知道作案的手法,一切都只是空谈。而这就是本书最精彩的地方——杀人者早早定下结局,之后在长达一年的时间中所做的一切努力,并不是要拜托杀人者的嫌疑,也不是要致受害者于死地,而是全方位的照顾受害者的日常生活,延长受害者的生命,期望着结局永远不要来到——一场“逆行”的凶杀。
说来也是讽刺,表面上,妻子尽心竭力侍奉丈夫的生活,事实上,她每天如履薄冰严密监控丈夫的一举一动;表面上,丈夫决绝抛弃了妻子真情实意的爱,事实上,他亲手断送的是自己的性命;谁是受害者?是命丧他人之手的丈夫?还是被毫无留恋断然抛弃的妻子?谁是杀人者?是认为女人生不出孩子连摆设都不如的丈夫? 还是心思缜密无为便可定生死的妻子?谁能有定论?
我恨你,所以要杀死你;我爱你,所以要保护你。若什么时候,爱你的心弱势于恨意,那就是你的死期,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保护你,我便成了圣女,杀死你,我便救济了自己对于挚友的愧疚之心。唔,可怕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