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异乡人》应该是最近几年来看到最棒的小说，其深度让我回味良久。刚看到这个书名的时候就让人有点伤感，开始以为是写离乡游子的故事，看完才明白涵义更深，这本书是讲没有故乡的异乡人。这本书英文原名是The Stranger,感觉说成是荒谬的人生更贴切，因为世界这么大主人公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处容身。
看完好像有数不清的话想要分享却又感觉无话可说，好像无数个线头绕在一起，甚是纠结难堪。因此把随手记下的一些观点整理一下，希望能稍微理清几条线路。
1.
“今天，妈妈走了。又或者是昨天，我也不清楚。”
开篇就让人略显压抑，按理说母亲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母亲离世，儿子却全然不知。甚至在向老板请假时都战战兢兢，感到抱歉。除了荒谬更多的是感觉这是一个多么卑微的灵魂，就像他的人生都要经过别人的允许一样才能继续。
当默尔索赶到养老院想要马上去见妈妈时，却被门房要求得先去见院长，院长在忙，所以默尔索又不得不等了一会。文章处处都显示着一股荒谬的味道却又落不到实处，着实让人读起来有点别扭难受。过去一年的时间没来看妈妈，原因是由于来一趟会使周末泡汤，甚至懒得去买票赶公交，如果不写这个原因还可以去猜想是由于工作太忙或其他的原因，但作者偏偏要把读者的这些其他猜想给扼杀掉，不来看妈妈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任性”。作者抹杀其他的可能性好像是要给读者从不一样的角度去展示一个全不一样的世界。
听完院长的唠叨终于要去见妈妈了，默尔索仔细观察摆放母亲棺木的房间，白的墙，透明的天窗，甚至是棺材上的螺钉都观察的仔仔细细，还有护士头上的鲜艳头巾都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唯独对母亲的容貌提不起兴趣，制止门房打开棺盖，当门房问默尔索：“你不想看吗？”他回答：“不想。”回答完后又感到尴尬。在默尔索看来任何人，只要一旦死去，他便不再感兴趣，因为自己死后，人们也终将把他遗忘。不得不叹服这种瑰奇的想法。
在妈妈的棺材面前，默尔索关注门房蓝色的眼睛，护士脸上罩着的面纱，当黄昏的阳光洒入房间竟然感到睡意涌来。这也是书中第一次提到阳光，整篇小说中阳光一词贯穿于默尔索的所有心情。
全文用了大段的笔墨描写人物衣着、神态、周围环境、建筑家具，简直事无巨细，主人公就像一个游走在世间的使者一样，对一切仅是冷漠的观察记录，他所有的行为和应有的气氛也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个局外人、旁观者，在审视遇到的一切。门房描述由于天气很热，尸体容易发臭必须尽早下葬，后来门房意识到自己对亡者和未亡人都是不敬而感到抱歉时，默尔索却觉得门房描述的既真实又有趣。
守灵时候书中描写“天气很舒服，咖啡暖和了我的身子，夜晚的味道和花香从开着的门飘进来。我渐渐睁不开眼，打了会儿盹。”单看这段话会以为是主人公正斜卧在躺椅上，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时光。可偏偏这是在守灵的夜晚，如此对立的描述简直难以想象，可加缪偏偏这样写了，让你在读的时候会背心发凉，甚至坐立不安。
当妈妈的朋友们进来后，默尔索仔细打量每个人的细节，却发现感觉不到他们存在的真实。当妈妈的院友们围着门房坐在他的对面时，他感觉好像在审判自己一样。书中这样写道“霎时间我心中一股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他们是来审判我的。”
对院友的哭泣感到讶异，在常人看来，亲人离去，必然感到伤痛而流泪，却鲜有人能把这种泪水的真正含义想个透彻明白，默尔索当然更不能理解，所以感到厌烦。默尔索厌烦门房的唠叨，对妈妈院友们的死寂感到难受，说病友们个个面如死灰，处处展现出默尔索貌似冷漠的一面，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妈妈的事，出去散步踏青该有多么惬意，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却让人读来格外沉重悲伤。但是默尔索想不明白自己这种厌烦、难受的来由，直到生命的结尾，和神父大吵之后，他才对自己的这种厌烦有了彻底的了解，小说最后一段写道：
“夏夜不可思议的静谧像潮汐般将我淹没。此时，在这黑夜尽头、拂晓之前，我听见汽笛声响起。它宣示着旅程即将展开，通往从现在直到以后对我而言已完全无所谓的世界。许久以来第一次，我想起了妈妈。我想我了解为何她在生命来到终点时找了个男朋友，为何她会玩这种重头来过的游戏。即使是在那里，在那个生命逐一消逝的养老院，夜晚依然像个忧郁的休止符。与死亡那么靠近的时候，妈妈必然有种解脱之感，而准备重新再活一次。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有权为她哭泣。”
夜晚是忧郁的休止符，白天泛滥成灾的日光又让一切风景显得无情且令人沮丧，人类在本身冷漠的世界中塑造了一个不冷漠的假象世界。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默尔索对一切人情无感，唯独对各种味道、声音、颜色等特别敏感。刺眼的阳光，下葬时的黑色领带、黑臂纱、黑皮帽、黑泥浆，马粪味、香炉烟味，虫鸣和草地沙沙声、护士颤抖的嗓音、人群嘈杂声、汽车引擎声这一切都好像是在对默尔索发出审判，所以当下葬结束的时候，默尔索竟然抑制不住喜悦可以逃离这一切。
2.
这部小说一方面处处展现人生的荒谬，另一方面则展示被生活所困的卑微灵魂。当默尔索想到请的两天假和周末连在一起成为四天假，所以老板不太高兴时，竟然开始理解老板当时的心情，原来荒谬才是人生本来的模样吧。
在妈妈下葬后的周六，默尔索去游泳，和玛莉看喜剧电影，带玛莉回家。周天让默尔索感到心烦无聊甚至懒得吃饭，在阳台上坐了整整一天。他观察经过的小男孩、小女孩、体积庞大的母亲和瘦弱矮小的父亲，以及各色年轻人，没有行人的时候就观察店面和猫，还有孤寂的街道和天空的云彩。加缪用整整一章来描述默尔索在妈妈下葬后的第一个周末，结论是，“我的生活就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
都说孩童时期是最快乐的人生阶段，因为每一天都能认识到新的世界，所以感觉每一天都不一样。长大后，好像再也没有那么多新的事物等你发现，或者说是终于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是一成不变，才会感到无聊厌烦，或是变得木然，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重回工作岗位的第一天，默尔索追着卡车跑，哪怕噪音和灰尘把他淹没，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一股往前飞奔的莫名冲动。追卡车有意义吗，好像没有，好像又让默尔索感到快乐，这一切荒谬的行为背后好像都在说明生活的本质不过如是。
在楼梯间，默尔索遇到住在同一层的邻居老萨拉曼诺，这是一个衰老的脸上生斑疹的驼背老头，他和一只生了皮肤病的老狗相依为命，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却又彼此厌恶，前者一脸憎恶，后者满是畏惧。人与犬之间的荒谬关系好像在揭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外如是。
默尔索同时遇到另外一个邻居，拉皮条的雷蒙，雷蒙一面说着萨拉曼诺对狗太过残忍，回头又把自己的情人猛揍一顿。人真是很复杂的生物，一方面我们时刻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厌恶和别人在某方面类似，彰显自己的个性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另一方面又生恐与大多数不一样，处处体现自己的一般性，并试图打击、抹杀、毁灭那些完全相异的个体以表忠自己的群体性。所以一切荒谬的不可理解的行为都可以说是个体性和群体性在每个个体上争斗的结果。
当雷蒙邀请默尔索一起吃晚饭时，默尔索想这样不用做晚饭便同意了。他所有的行为好像只要找到一个理由，或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会顺其自然的去做。包括不否认做雷蒙的哥们，帮他写信修理情妇，接受雷蒙的邀请去海边玩，帮忙同意帮忙打架，到最后由于刺眼的阳光而拔枪杀人，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身不由已又猝不及防。
但默尔索又有自己的坚持，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或是找不到理由的绝对不会去做或是承认。当雷蒙邀请他去妓院，由于不感兴趣，拒绝。当玛莉问说是否爱她，找不到爱的理由，说不爱，但是还是会和玛莉结婚，因为他认为结婚和爱情没有关系。在默尔索心中，生活方式是改变不了的，况且每种生活都有好的一面，任何理想抱负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默尔索吃饭时遇到奇怪的女人，在两道菜的中间总是重复同样的动作，巨细靡遗的拿出蓝色铅笔和杂志勾选什么。吃完饭又机械精准的穿回外套，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和自信直线前进，既不稍有偏差，也不回头观望，就像人生轨迹一样。大众的人生就像早已被规划好的路线，笔直通向未知的远方。从降临的第一声啼叫到离世时的含笑而眠，一生中所经历的工作、爱情、生活、结婚好像都没有实际的意义，一切不过就像是吃饭一样仅仅为了存在而存在。其实存在又算什么理由，不过是自欺欺人似是而非的理由。
默尔索也一直在探究人的各种行为的理由，老萨拉曼诺和那条狗相看两厌，既然狗已经丢了，为什么不重新领养一只？老头说已经习惯了原来的那一只，正如他习惯了太太的陪伴，哪怕和太太其实过得并不幸福，但是正是由于习惯，当太太走后，他才觉得格外孤单。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一切伤心不过因为不习惯，就像养老院妈妈的院友们只是不习惯妈妈的离去，其他都已无所谓。真相是否如此残酷，说不准，人类的情感太过复杂，没有谁能讲的情，只不过大多数人忽视去解释这一神秘的事物，只是随波逐流罢了，大家开心就跟着哈哈大笑，人家伤心就陪着沉默掉泪。
3.
默尔索像是迷失的羔羊，又像是唯一清醒的一只，他想不明白人和一堆石头或几棵枯树有何区别。在烈日的沙滩上，他和一个阿拉伯人，一人拿枪，一人拿刀，对峙两个多小时，最后却因为无法忍受猛烈的阳光而向前迈出一步，打破平衡，扣了扳机，杀死了阿拉伯人，他意识到这一枪毁了这一天的完美，毁了沙滩上的平静安详和曾经在此拥有的快乐，又连开四枪，这四枪也让他亲手敲开通往厄运的大门。一切不过命中注定，一切却又猝不及防。
即使被拘捕后，默尔索也认为这不过一场游戏，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包括自己，他无所谓的活着，又想对所有的行为找个理由，却唯独找不着活着的理由，在他看来活着和死去已没有区别。默尔索和律师说，“每个心智健全的人，或多或少都曾盼望自己深爱的人死去”。他好像游离在常人之外，对妈妈的离去有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没有压抑内心情感，只是单纯不感到悲伤。这必然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也必然引起众人的恐惧，进而带来众人对其的毁灭。
默尔索希望律师能发自内心地自然而然的怜悯他，可律师根本无法理解他，律师其实和检察官一样都是要对他的灵魂做出评判，却唯独不让本人参与其中。默尔索看来一切过程都很单纯，不过就是：雷蒙，情妇，沙滩，游泳，打斗，再次回到沙滩，流水，太阳光和五发子弹。预审法官却认为默尔索的行为中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质疑，
“为什么您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开枪中会停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您会朝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开枪？”
“为什么？您一定得给个答案。到底为什么？”
默尔索始终不发一语，只是无法了解这些问题的意义在哪里。预审官认为所有人都相信上帝，即使那些背弃他的人，而默尔索根本不信上帝，这让预审官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恐惧疑虑，他要扼杀这种可能性，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让默尔索屈服，二是审判他的灵魂。当不能使默尔索屈服，那只有毁灭默尔索来保住自己坚守的信念。
默尔索对自己的犯行不感到后悔，他认为那只是自己的一个选择，最多不过给他带来一定程度的困扰，在审判中甚至觉得所有事情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按部就班，拿捏到恰到好处，甚至产生是检察官或律师中的一分子的错觉。这种荒谬的感觉来源于默尔索旁观者、局外人的上帝视角，他好像深入事件其中但又游离其外。
在监狱里的日子里，默尔索也丝毫没有愧疚恐惧等感觉，只是在开始的日子里有些厌恶，不过这些厌恶没过几天也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有点享受这完全不同的生活，单独牢房的木造床板，便盆和盥洗用的铁盆，铁窗外的大海、阳光，他对这一切感到新奇。在玛莉探监时，他不怎么在乎玛莉的问话，只是详细观察囚犯们和他们的探监的访客们，静默的母子，交错的呼喊，阿拉伯人的低语，外面的日光，玛莉的裙子、牙齿以及笑容，他好像在体验牢房的生活，就像去沙滩散步去海里游泳一样。他的思考模式还是像自由人一样，没有改变，直到收到玛莉来信说没法再来看他，默尔索才有以牢房为家，生命就在此停滞的真实感。不过这种压迫感仅仅持续了几个月，默尔索的想法就和普通囚犯无异。
“我常想若是有人让我住在一根枯树里，天天无事可做，只能仰望那一小块天空的变化，最后我也会慢慢习惯。我会等着听路过的飞鸟或欣赏云朵的分合，就像我在牢里等待律师奇特的领带，或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耐心等到星期六，终于有机会抱着玛莉一样。”
果真人到最后什么事都会习以为常。在监狱里，默尔索习惯了没有女人，也没有香烟的日子。这些日子不过是同一天在同一个牢房里不断上演，时间对默尔索已失去含义，只有昨天和明天还模模糊糊保有原意。这种状况谁都无可奈何。
4.
庭审时候的剧情绝对可以说是一场戏的高潮部分，从默尔索的视角去观看庭审会场里的众生百态真是让人五味杂陈。默尔索感觉陪审员就像是普通的电车乘客正仔细观察刚上车的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滑稽可笑的地方，当然在这里他们找的不是笑柄而是罪行。不过在默尔索看来这个差别并不大。他感觉庭审像是在开音乐会或是在俱乐部里，大家互相行礼，聚集交谈，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多余的，仿佛无意闯进来的入侵者。记者们清一色面带无所谓和有些嘲讽的表情，只有一个例外，他有双清澈的眼睛。
本来是审判枪杀阿拉伯人的犯行，却不断揪着默尔索在妈妈葬礼上怪异行为：不愿意看一眼妈妈的遗容，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葬礼结束立马离开，没有在墓前悼念，不知道妈妈的岁数，守灵时睡着，并且喝了牛奶咖啡，并抽了烟等等在常人看来无法容忍的小事。从检察官、审判长到我的律师，还有养老院的院长、门房、护士等所有人都在揪着这些和杀害阿拉伯人完全无关的事上，并以此来对默尔索作出审判，至于杀害那个可怜的阿拉伯人时的具体经过，已经没有人再关心，这一切荒谬的行为让默尔索突然有一股想哭的愚蠢冲动，他深深的感觉到，这些人是有多么厌恶他，他也第一次明白自己是有罪的。这种无话可说的压抑，这种对灵魂的审判确实让人毛骨悚立。
当塞勒斯特想法庭反复陈述这是厄运造成的结果，他望着默尔索，双眼湿润，嘴唇发抖，他想要尽力去帮助默尔索做些什么却又感到无能为力。默尔索生来头一遭，有了想亲吻一个男人的念头。
检察官在审判中扮演了非常恶的角色，诱导玛莉说了跟自己想法完全相反的话，用雷蒙拉皮条的身份佐证雷蒙的话完全不可信，并在陪审员中造成和拉皮条客是哥们的人肯定不是好人的印象，在与律师的攻防中，针对默尔索个人的讨论比针对罪行的讨论要多得多，看看检察官是怎么说的：“这个男人不仅在母亲下葬第二天就不知羞愧的放浪形骸、尽情享乐，更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和一件伤风败俗的卑劣勾当，冷血的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各位，被告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在这个时候，默尔索依旧认为在被告席上，听到别人谈论自己是件有趣的事。默尔索有股想要表达意见的冲动，但律师总是告诉他，别说话，那对你的案子没有好处。某种程度上，他们把默尔索排除在外进行审判，这是大众、检察官和律师之间的一场游戏。默尔索的命运就这样被他人决定，没有人问过他的看法。但是略作思考后，默尔索竟然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默尔索被评判为聪明而又理性，而这些在普通人身上被视为优点的特质，却成为对罪犯不利的决定性证据。从而导出默尔索作为一名罪犯的心里黑暗面。可明明默尔索是如此单纯的一个人，如此猛烈的人身攻击已经使默尔索失去了表达情感、拥有善意的权利。
检察官认为默尔索对母亲离世的无动于衷甚至比弑父的罪行更为丑恶与可憎，做出预言说默尔索已经泯灭了人性，最后他终于露出自己真面目，要求法庭对默尔索处以极刑。只有杀死这个罪犯，这样检察官之类人们的信念才不会崩塌，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安心生存下去。
默尔索的律师也一样，他把默尔索排除在自己的案件之外，把默尔索的存在降为零，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他的地位，在预谋犯罪的辩护上匆匆带过，然后跟检察官一样谈到默尔索的灵魂。默尔索晕头转向，他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急于审判他的灵魂，困在这里的无用武之地和束手无策，哽在他的喉头，他甚至急切的渴望这场辩论立马结束。
5.
当默尔索被判为将在广场上斩首示众后，他拒绝见监狱牧师，他对牧师将要和他谈的话题完全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能否找到逃过这审判结果的漏洞。不是为了逃避处罚，他仅仅是顺其自然的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想知道命运的巨轮是否有过停摆的案例：
在这无可逆转的既定安排下，有那么一次，偶然和机遇曾经带来了改变。仅仅一次也好！某种程度上，我相信那对我便已足够，其余的我会自己想象。
默尔索想的不是个人的逃避法律制裁，而是对这运行机制的一种质疑。他想要增加一个逃亡的可能性，有机会跳脱无法避免的行刑仪式，朝开启无限可能的希望狂奔，那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法庭对这个结果的判定和执行过程中存在着荒谬与失衡。像是判决宣读的时间是在晚间八点而非下午五点，裁定的结果有可能完全不同，在判决过程中影响结果的变量太多，这大大降低了判决本身的严谨性。判决一旦下达，效力就无法更改，丝毫不容改变。重点在于应该给犯人一个机会，就算是千分之一的几率也已足够。
比如研发一种配方，犯人服用之后有十之八九的几率会没命，这样还有一丝几率免受可能本不该有的处罚。而铡刀完全没有侥幸，受刑的人百分之百是死定了。如果鬼使神差铡刀没能一次解决人犯，顶多就是重来一遍。到头来，犯人反倒该祈求铡刀别出任何状况。这种设计的最大荒谬之处就是犯人必须心理上也得乖乖合作去求死，一切都顺利没有意外，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看完这些我觉得，我去，这个荒谬爆了，但是说的好有道理啊！
当默尔索在牢房听见脚步声，心脏会吓得跳出来，一有风吹草动，便不由自主冲到门边，惊惶的将耳朵贴在木门上，直到听到自己的呼吸，嘶哑如老狗的喘息，只要最后他的心脏还完好如初，知道自己生命又可延长二十四小时，便能感到欣慰。生命本是如此可贵却又怎会卑微到如斯地步。
默尔索一方面好像说一个人死于三十岁或七十岁并不十分重要，因为无论如何，自然有其他男男女女会继续活下去，而且活上千千万万年。另一方面一想到能多活二十年，强烈的欲望又在心中翻腾，只要一想到万一能上诉成功，获得减刑，他就必须全神贯注压抑尖叫，才能保持理智。对死的冷漠和对生的渴望这一对矛盾造成的剧烈反差也正是一切行为都荒诞不经的原因。
默尔索认为如果自己逃过一劫，将来再次面对死亡时会用现在一模一样的方式面对它，因为人死后，生命将完全消逝，没有什么会遗留下来，那么早死和晚死就是一回事了。在牧师面前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让人难以忍受。牧师想要默尔索接受灵魂的审判，认为上帝的审判是至高无上的。而在默尔索看来一方面自己是告知犯了罪，因为有罪，所以得付出代价，但是没有人有权对他做出更多的要求，甚至是审判他的灵魂或是让他回到上帝的怀抱。
牧师坚信默尔索一定希望会有来世，并询问他想象中来世是什么样的，默尔索咆哮道：“能让我记起这一世的，那就是我想象的来世！”从这句话可以看出默尔索的愤怒来源于他坚信人没有来世，他希望有来世只不过和希望成为富翁或是长得更漂亮些一样，只是普通的愿望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在牧师的逼问下，默尔索开始爆发，他扯着嗓子对牧师破口大骂，在他看来牧师活的就像行尸走肉，甚至不能说他是实实在在活着。他坚信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有把握，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有把握，这是他的生活方式，只要他愿意，它也可以完全是另外一种。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选择，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正如书上所说：
“从我遥远的未来，一股暗潮穿越尚未到来的光阴冲击着我，流过至今我所度过的荒谬人生，洗清了过去那些不真实的岁月里人们为我呈现的假象。他人之死、母亲之死、他的上帝、他人所选择的生活、他人所选择的的命运，与我何干？反正找上我的这种命运，也会找上成千上万像他一样自称为我兄弟的幸运儿。活着的人都是幸运儿，世上只有这一种人。”
这个故事好像太过戏剧让人难以置信，却又感觉一切都又合乎常理。这个悲剧不过是默尔索弄巧成拙，最后却被安上灵魂黑暗的审判结果。全书完全以第一人称来写，具有很强的代入感，作者试图拉着读者费尽全力去理解主人公的一切，却感觉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强行想要完全理解默尔索真是太难了，不过以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却让读者能换个角度去审视人生，去深思人生存在的意义，不得不说加缪确实是个天才。
由于阳光刺眼开枪打死阿拉伯人，荒谬且冷漠；由于这种荒谬和冷漠，被众人审判端头之刑，众人和和默尔索原来一样荒谬且冷漠。最后，用小说结尾部分作为这篇读书笔记的结尾：
“我也像妈妈一样，觉得已经准备好重新再活一次。仿佛那场暴怒净化了我的苦痛，掏空了我的希望；在布满预兆与星星的夜空下，我第一次敞开心胸，欣然接受这世界温柔的冷漠。我与这份冷漠有多么相似，简直亲如手足。我曾经很快乐，而今也依旧如是。”
THE END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来者皆缘，看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