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小外甥来家里住,给思思和维维带了好些绘本过来:《我不知道我是谁》、《蚯蚓的日记》、《爷爷一定有办法》等等。看起来都很不错。
汪涵曾经分享过他选书的一大技巧,就是选择出版社。他说理想国、商务印书馆等出版社与他调性相符,不太会让他失望。
所以有一天临睡前,我挑了一本外研社的《哦,不!》(安德烈.布夏尔 著/绘 邵磊 译)。结果,you know,刷新了我的认知。我跟先生也确认了一遍、跟思思也确认了一遍,我们的意见也不太统一。
它的故事主体是小男孩塞巴斯蒂安和他的食物—鳕鱼之间的对话,更确切地说,是鳕鱼的脱口秀。以下是原文:
今天中午,塞巴斯蒂安家吃鱼。塞巴斯蒂安.皮克雷今年六岁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鳕鱼。这条鳕鱼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鳕鱼:我在你的盘子里撒尿了。
塞巴斯蒂安:什么?!
鳕鱼:没错!还有,你知道吗?来这儿之前,我在下水道里游过泳。
鳕鱼:我顺着下水道一直游到你家的卫生间。
鳕鱼:你的爸爸妈妈把我钓出了马桶,那时候马桶还没冲!
塞巴斯蒂安:啊!
鳕鱼:我摆脱了鱼钩,跳出了窗口……
鳕鱼:有个人在四楼拍地垫,弄得我浑身都是灰。
塞巴斯蒂安:噢!
鳕鱼:后来,我又撞到了几张蜘蛛网,蜘蛛网上粘满了毛茸茸的大苍蝇,但我还在继续往下冲。
鳕鱼:最后,我一头扎进一个好几天没人清理的垃圾桶。
塞巴斯蒂安:咦!
鳕鱼:为了不被人发现,我藏在垃圾桶的最下面。周围是沾满鼻涕的手帕、裹着尿的尿布、发臭的调味酱和剩饭。
塞巴斯蒂安:呃!
鳕鱼:你的爸爸妈妈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找了回来。他们直接把垃圾桶放到炉子上头,把我和那些脏兮兮的东西一块儿给煮熟。
塞巴斯蒂安:天哪!
鳕鱼:怎么样?你还想吃我吗?
塞巴斯蒂安:哦,不!当然不想!
鳕鱼:哈哈,我终于得救啦!
塞巴斯蒂安:加点儿番茄酱,再来点儿肉酱,再加上巧克力粉和甜奶酪,和你的尿混在一起,应该很好吃!
鳕鱼:见鬼!彻底完蛋了!
(全文终)
不知道你们读完是什么感受(你们还没看到图片呢)。反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觉得怎么可能呢?孩子的绘本不多是光屁股的大卫、一直吃吃吃的毛毛虫以及世界头号玩具专家圣诞老人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令人作呕的恶心字眼?最后还说混着尿应该很好吃?
这不会造成对孩子的不良语言示范吗?不会培养孩子的恶趣味吗?我立刻拉上先生来看这本“奇书”,他没读完,就说:“这书搞错了吧,不是给孩子看的吧?”
于是我就把书收好了,打算今后不再读。
可是到了第二天的故事时间,我问思思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她居然不假思索地说:“《哦,不!》“。
哦,不!我要尊重她的选择还是遵守自己的直觉?
那天我就没给她读这本书,而是讲了一本《我不知道我是谁》,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兔子达利B总是能引开注意力的。但是我的心里还一直想着《哦,不!》
结果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回大学时的美学课。老师在台上讲罗丹的雕塑作品《老妓》,他说:“审丑是审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你没有办法审丑,你就没有办法审美。”
然后我醒来又看了这尊被评论界认为“丑得如此精美”的《老妓》。
我似懂非懂地试着去理解为什么女儿会喜欢这个故事,会说:“它很好笑”,而我却觉得它如此恶心。丑也许并不是美的反面,而是美的侧面。而孩子还没有把“下水道、马桶、灰尘、苍蝇、垃圾、鼻涕、尿、臭”当成是“丑的”,而是用很开放的视角看待这一切,与“游乐场、蛋糕、花朵、阳光、香味”等令人有美好联想的词汇等量齐观呢,都是世间万物而已。
又想起曾经有一次,跟朋友家一起出去玩。思思玩起了旁边的垃圾桶,我就连忙喝到:“别碰,很脏,垃圾桶有什么好玩的?”朋友在边上笑嘻嘻地说:“思思,你妈现在就替你做价值判断了,我倒觉得垃圾桶很好玩呢。”
我并不是想说劝阻孩子玩垃圾桶就是错的,或者对的。而是说有些价值判断,也许大人太过心急,也许大人太过看重。而事实是,孩子压根不在乎!
所以下一次,思思如果再说:“妈妈,你帮我读《哦,不!》”,那么我会欣然同意的。当然如果有一天,她也觉得这个故事恶心了,那么我也不会因为她“不够open-minded了”而遗憾。
当然,如果你有洁癖,还是不要看了吧,你会吐在这书上的。
PS: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采访了思思。
我:你真的很喜欢这本书?
思:是的。
我:为什么?
思:因为很好笑。
我:为什么?
思:因为鳕鱼骗塞巴斯蒂安。
我:为什么要骗?
思:为了……得救,不被吃掉。
我:它骗成功了吗?
思:没有,还是被吃掉了。很好吃的,因为塞巴斯蒂安放了番茄酱和肉酱。
你看,她的关注点全在她最爱的番茄酱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