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中林回了趟母校,走在熟悉的林阴道上,我们聊了聊当年的大学生活。正值暑假,校园是如此的空荡,我们在教学楼不远的一处长凳坐下。
“辛迪他爹,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条石凳坐吗?”毕大师笑得有点诡异,他没有直接称呼我名字。“辛迪”是我女儿的名字。
“这十几年来,肯定有不少妹子在此流过泪,估计有好多故事。”我说。
“确实有好多故事,其中有个故事跟你有关。”
“说吧,大师!”
“毕业前的一个月,你提前去国外教汉语,我和孙琛琛在这条石凳上坐了半小时,是她约我出来的。”大师说。
我吓了一跳,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又坐下,又站了起来。孙琛琛,是我大学追了三年的女孩子。在追孙琛琛之前,我追了傅春梅,是我第一次追女孩子。追没三天,就表白了,她就以大姐的身份对我说了三句话:先荣啊,你是个很优秀的男士(打针前的一剂麻醉药)。我并不适合你(其实人家想说的是你并不适合我)。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优秀的人(打完针后的一小团棉球,摁住,别哭,滚蛋,下一个)。那时,毕大师也给了我三句话:先荣啊,我们都是优秀的男士。我们并不适合她。她一定找不到比我们更优秀的人。毕大师还帮我出了一计:先荣,你回家过春节时,给班上所有人写一封祝福春节的信。给我写信时,向我倾诉你是多么思念她。但是,你故意装错信封,我再故意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先荣把我们两人的信件装反了。相信一定会感动她的。事实证明,真正感动的就我和大师两人。班上的同学也没人回信,谁会刻意去买信封和邮票,再花半小时写一封信呢?由于是第一次追女孩子,而且追的还不是班花,所以在追之前我就向2栋101的舍友宣布:要是三个月内没追到傅春梅,自罚打扫厕所三个月。事实证明,大师是可以共患难的,包括刷马桶。很感谢傅春梅给我打的那一针,开始是疼痛的,后来却大大提升了我的免疫力,千万不可再次因为被拒绝而寻死觅活了,这也是我能够坚持追了孙琛琛三年的原因。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毕大师的名言:结局是注定要失败的,我们就是要拿出勇气证明它。这是典型的西西弗斯精神,明知快要推到山顶的巨石肯定会再次滚落山底,西西弗斯还是再次回到谷底,再一次把巨石往山上推。据说,现在还在推。刚开始,所有101的舍友都觉得毕大师太荒唐了。后来,毕大师考研了,因为英语不好失败了。来自宁夏的李龙调侃他:大师,你英语肯定过不了线的,你就不应该去考研的。毕大师说:“李龙,你说的不是任何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其实,我已经成功了,我成功地证明了注定失败的结局。”从此,再无人质疑大师的名号。
大师看到我坐立不安的样子,笑着说道:“别紧张,你出国之前给孙琛琛写了最后一封信,你还记得信中的打油诗吗?”我不敢相信,我竟然还记得那首诗:“十年前,我瞎了,看上你。十年后,我庆幸你当时也瞎了,没看上我。”这首诗的题目叫《我们都瞎了狗眼》。
大师接着说:“孙琛琛当时并不生气,她只是要我转告你,谢谢你送的花和鸡腿,还有提了多年的水。”
说到送花,那是大二那年的事情了。第一次见到孙琛琛,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第二次遇到则是已经过了两个月。至于我是如何联系到孙琛琛的,这得从卧谈会说起。
每个晚上10点后,我们101都会有或长或短的卧谈会。林习常常只穿着一条暴龙三角裤,露出白白胖胖的一身肉,用福州口音跟大家分享他最近看的书,如《古希腊文明》《梦的解析》等重口味书籍。除了佩服古希腊的辉煌文明外,林习还佩服自己用这本书去追一个女孩子。他说,如果女的喜欢男的,她往往会假装向男的借书。那么,我们可以把书借给我们喜欢的女孩,以试探她是否喜欢我们。最后 ,林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在卧谈会抱怨道:“Spring(那女孩子的英文名,英文系的)真是的,气死我了。我问她上周我借给她的书是不是很经典,她竟然给弄丢了。”
李龙说:“可怜的林习啊,真可怜!”
张竑说:“没关系啦,那本书差不多也就30块钱啊。”
林习发飙道:“你懂个啥,图书馆的藏书啊,买不到那版本了。我查过了,得5倍赔偿啊!你知道吗?那可是我一学期的手机话费啊。我爸给我买了这手机,我就是嫌话费贵,才故意不交让它被停机的。”
炳光插话道:“那你这手机扔掉得了。”
林习再次发飙:“我没那么傻,这手机虽然被停机了,但还是可以打110和120等紧急电话的。再说了,你懂吗,这手机还是个很不错的闹钟啊。”
我说:“林习,明天中午我请你吃红烧肉。”
林习说:“这还差不多,唉,Spring怎能把那书给弄丢了呢,我还在书里面夹了一封信啊,那可是我花了2个小时才写出来的。”
政兴说:“林习表白了。”
建华说:“哇,林习,请客,请客,得请客啊!”
林习说:“好,先荣,你明天中午把请我的那份红烧肉给建华,反正我不喜欢红烧肉。”
建华说:“谢谢,谢谢,谢谢!我上个月刚出完水痘,趁机补补身子!”
李龙说:“你这见人!”这是李龙的口头禅。
建华说:“是,是,人见人爱,人见人爱。”
没有谁比胡建华更适合当宿舍长了,他是典型的闽西客家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小城,得一村姑相夫教子。他的梦想如今已经实现了。
林习说:“先荣,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不想请红烧肉了?”
我说:“不是,不是,我在想一个路上遇到两次的女孩子,很漂亮,但不知道她是谁。”
宿舍一片奚落声,李龙亢奋有力地说了好几次口头禅。
炳光说:“阿炭,快说来听听,说不定我知道她是谁。”我那时又黑又瘦,阿炭是我的外号。
我说:“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建华说:“对啊,怎么可能知道?阿炭喜欢的女孩子类型都是有马尾巴一样的辫子,瘦不拉几,穿着连衣裙飘啊飘的。哪条路上都有这种女孩子,我要是瘦高一点,披个假长发,飘个长裙,我就是阿炭心中的林黛玉。”
建华挖苦我的时候从来都是不余遗力的,这是他大学四年难得坚持下来的乐趣之一。其实他很了解我,说的都没错。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审美观会是那样。
在我准备给舍友们描述孙琛琛的外表时,炳光倒是先发话了。
“阿炭,那女的是不是长得比你高一点,看起来冷冰冰的?”
“是啊!”我有点惊讶,101宿舍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是不是经常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斜背着小书包,可爱的小嘴,大大的眼睛?”
“没错,赶紧告诉我那女孩子是谁?”我和炳光一样兴奋。
当夜,炳光过了好几把卖关子的瘾。原来,炳光在学校报社担任主编的时候,就到处“寻花问柳”了。他采取的不是我那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做法,他使用的是数学概率中的鸟枪法,对着一大群鸟随便射出个子弹,总有打中的。可惜的是,他的这种撒大网策略,到最后一条小鱼也没有捞到。孙琛琛,就是其中一条漏网之鱼。谈起大学时代的种种花心行为,炳光总是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发育比较晚嘛!真是的!”
(二)
当夜卧谈,毕大师一语未发,这是有原因的。这与Spring有关,有着很长很长的故事。这里,先行略过了。知道了孙琛琛这名字,而且还是同一届的。接下来,就好办多了。毕大师在两周之后,就成功地导演出以下一幕。
“喂,你好,你是孙琛琛吗?”两周后,我给孙琛琛打了第一个电话。
“是的,你好。你是?”孙琛琛问道。
“我是沈先荣。”
“哦,前天晚上的花就是你送的?”孙琛琛惊讶地说。
“是的!”
我和孙琛琛都一起静默了大约3秒钟,我们都想起了前天晚上送花的事情。那年我们读大二,大四的学生临近毕业。学院为大四学生安排了毕业晚会,晚会的节目自然而然由学弟学妹准备了。炳光早已向我通风报信,说孙琛琛也参加了演出,而且是跳四人组合的街舞。我如获至宝,与众舍友“图谋不轨”一番之后,最后采纳了毕大师的方案:送花。那不是一束简单的花,是我和毕大师走了一圈宿舍楼采集而来的一把花花绿绿的花花草草。说是走了一圈,其实后半圈是用跑的,那负责裁剪花草的大叔差点就追上了我们。炳光一直想把这事刊登到月报的头条,后来被毕大师否决了,理由是:急啥,真正的头条还在后面。我和毕大师跑进了宿舍楼旁边的奎生超市,那大叔就不追了,骂骂咧咧地回去找自己的大剪刀。我们让奎生超市的小妹帮忙包装一下采来的花草,她先是一愣,说是第一次包装花,没包好不要见怪。我说没关系,不是用报纸就行了。那服务员小妹很是争气,用两张亮丽的塑料包装纸和一段彩带就把一堆花草打扮得错落有致花枝招展。结账时,她只收了一块五的材料费。
“谢谢你送的花!”孙琛琛笑着说道。
“别客气,你要是喜欢,可以天天送的。”
“哈哈,不行,楼下的花可没长得那么快。”孙琛琛也猜到了这花的来头。
“哈哈,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跑得比裁剪大叔快的。”
“哇,不错,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送来的花。”
“给你送花绝对是高风险,你的另外两位舞伴被我撞得很惨,实在抱歉!”我说。
孙琛琛一阵无语,想是还没从前晚的舞台惊魂缓过来。按照毕大师的指示,只要孙琛琛一跳完街舞,我就冲上舞台去献花。就在孙琛琛跳得最投入的时候,所有音响突然关闭,四名舞者在舞台中间摆了个很酷的造型,定住了。就在我快冲到舞台中间的时候,火爆的音乐又再次响起,孙琛琛她们又继续跳得如火。我才意识到她们的节目还没结束,我迅速地跑回台下等着。全院师生的眼球从舞台转到了台下,大家都想看看是哪个家伙拿着一束花从左边冲上去,又从右边冲下来。几个主持人也是一愣一愣的,这是我第一次赢得如此众多的观众。这过程持续了一分钟,我焦急地等待节目结束,准备再次冲上去献花。这一分钟,感觉好久好久。音乐终于停止了,孙琛琛她们四人站成一排,准备向台下鞠躬了。我已经从舞台右边冲了上去,就在孙琛琛鞠躬完挺身那一刻,一束花惊现在她眼前。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我已经从左边的舞台消失了。我的身后,是一片骚动,因为我把孙琛琛左边的两位舞伴都撞飞了,她们鞠躬的时候太高估我急刹车的能力了。
“我的那两位舞伴向辅导员请了两天假。”孙琛琛接着说,“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我说:“我不仅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还知道你家住在漳州东山岛下田街550号。”
孙琛琛说:“吓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太可怕了!”
我忙说:“哦,我去学院查的!”
她说:“怎么可能?”
确实,那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我和毕大师做到了。为了得到孙琛琛的更多信息,我和毕大师打着帮院长找一份资料的幌子,公然在偌大的公共办公室旁若无人地翻阅着全院1200份2002级新生入学信息登记表。我们先从新闻系开始查找,觉得新闻系出美女的概率大一些。我们又先后翻阅了英语系、历史系,直到最后才在政教系找到了那份贴着熟悉的冷艳脸庞照片的登记表。登记表上写着登记者的一切信息:照片、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民族、政治面貌、身高、体重、视力、血型、所在专业班级、宿舍房号、联系电话、教育背景、家庭成员、家庭地址、兴趣特长等。看着登记表上的清丽字迹,我们相信是出自海边的女子之手。我迅速地将重要信息抄写在本子上,毕大师则不慌不忙地把一叠叠资料放回高大的文件柜。就在这时,我们的辅导员进来了。我们先是吓了一跳,毕大师旋即冷静地应对道:“傅老师好,我打算成立学院的双截棍社团,现在查阅这些资料是想了解一下具有武术爱好的人员多不多,并邀请武术爱好者加入我们。”傅老师说:“很好啊,为丰富社团活动做贡献啊,你在运动会开幕式上的那段双截棍和九节鞭表演相当精彩!”其实,毕大师在表演完之后,就被我和建华护送到了医务室,他的左手小拇指和前额都开始流血了。他表演得实在投入,以致忘了疼痛。不久前,针对男同胞的一项体育考试项目是打太极拳。毕大师打得刚柔相济,颇具宗师风范。大家为了通过考试,在每天晚上10点左右齐聚2栋101向大师学武。后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毕大师又培养了我和建华作为大徒弟和二徒弟辅助其武术教学。最后,其他专业的男同胞也都加了进来,整条走廊都被站满了。这时,女同胞是绝对不敢前来拜访的,因为眼前就是一片花花绿绿裤衩的海洋。每一项技能的拥有,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毕大师为了更专业地学习双截棍技法,他看遍了李小龙的格斗镜头。在练习一些高难度的技法时,他还带了护膝,也多穿了几条裤衩。
孙琛琛总算是缓过神来了。
(三)
我和毕大师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我们就站了起来,开始绕着操场闲逛。逛到国旗台不远处,我说:“大师,你还记得你的景德镇老乡吗?”
毕大师说:“记得,我们当时入学军训的时候,不是还穿着迷彩服在国旗下跟她合影吗?”
我说:“是啊,当时我们两人还被黄学良(一个隔壁宿舍的同学)当作民工呢,现在还有她的消息吗?”
毕大师说:“毕业后再没消息了,她估计已经当奶奶了吧。”
我说:“很怀念你老乡做的菜,第一餐厅的小炒部都是靠她撑着。”
毕大师说:“那小炒部就是她老公承包的,你应该记得她侄女杨虹吧。”
“记得,杨虹小我五岁,是最年轻的服务员。因为你,我也就认识了杨虹。她每次都给我打好多菜,林习羡慕得要死。”
“有林习消息吗?”
“张竑夫妇两个月前从福州来泉州看我,说林习在福州连江当了记者。”
“看来,我们宿舍出了不少记者啊。”
“是啊,炳光现在在闽南海都报工作,前几天又报道了一场7人伤亡的交通事故。”
“张竑来泉州?他家不是在南平吗?”
“大师太健忘了,张竑的爱人是我们班的王绮萍,王绮萍的娘家就在泉州南安,张竑算是回趟丈母娘家了。”
“我们宿舍8人,没想到是张竑最先脱离光棍。”
“这没办法,王绮萍和张竑每次上课都喜欢坐第一排第一桌,凑合久了就习惯了。”
我们走着,走着,到了篮球场。
“先荣,每次篮球或排球比赛,我都是负责翻记分牌的。”
“当时打球,班上好多女同胞都来加油,黄秋娜还拿着冰淇淋跟我拍过照。我的球衣是11号,许舜卿的是911,每次下来,911都是被虐得最惨的。”
“建华都是替补,没被虐过一次。”
我们就这样走了好几圈,又走到国旗台的时候,毕大师问道:“你‘送’给孙琛琛的那个卤鸡腿,当时好像是杨虹打给你的。”
“是的,那是一个大鸡腿,也让我再次出大丑。”
刚进入大三的时候,毕大师给我定了一个规矩:不能过于频繁联系孙琛琛,每个月联系一次为宜。
事实证明,我们都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该计划一直执行到了毕业,而孙琛琛本人倒是希望我们最好永远别联系她。
那是九月的一天上午,第四节下课后,孙琛琛从文科楼走了出来,在离第一餐厅尚有百米的一个拐角处,我出现了。
“琛琛,这是你的午餐。”我上前递上打包好的鸡腿饭,兴奋地说。我原本以为孙琛琛会接过鸡腿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腼腆地向我道谢,最后我再像送完花一样迅速消失。可这次,她死活说不要。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拿着!”我说。
“不要!”她说。
就这样,我们走了将近百米后,她被我逼到了餐厅的一个角落。
谁知,孙琛琛情急之下,竟然跑进奎生超市。我也跟着进去,找不到她了。
半小时之后,我有点得意地走在回2栋101宿舍的路上。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先荣,我宿舍门把上的那袋鸡腿饭是你挂上去的吗?”孙琛琛在电话里头发飙道。
“是的!”我说。
我还想说,可她把电话断了。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到了十月,天赐良机,学校筹建理工楼,不时就是全校停水个三五天。这次,算是多少扫去了上月的鸡腿事件阴云。
要是储备的水用完,就得到校外提水了。校外有一个村庄,叫东梅村。从宿舍楼到东梅村得经过食堂、文科楼、操场、行政楼、校大门广场,往返3公里多。向村民乞水这件事,估计只有我们2栋101才干得出来。
我和毕大师是探路先锋,我们提着两只大大的空桶,转了半个村庄,实在开不了口。
毕大师说:“你要是先开口要水,两桶都由我提回去,你看怎样?”
就在我准备回答的时候,我们眼前出现了一栋民国时期的三层红砖小楼,有个老大妈在前院的一口井前努力地汲着水。
我迅速上前帮忙,并向大妈说我们是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很快,我们帮老大妈汲满了一个水缸的水。当然,我们的两个空桶也满了。
“先荣,你知道像我们这种纯正的货色为什么没女孩子追吗?”回来的路上,毕大师问。
“我们两人的脸蛋和身高都不行啊。”
“错了,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丑,要是能丑到极致,定是一种美!”
毕大师是认真的,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他的优秀毕业论文就叫《审丑》。他认为美不是柏拉图的不可捉摸的理式美,不是毕达哥拉斯的数式比例美,不是导师的合乎自我内化的美。他认为,卡西莫多是美,断臂维纳斯是美,坑坑洼洼的陨石是美,错综复杂的毛细血管是美,波德莱尔笔下的腐尸是美……他就像亚里士多德,否定前人一切关于美的论断,但他却不给美下任何定义。
这次提水之后,我们可谓一发而不可收了,整个101宿舍也开始提水了。建华提水给班上的女生宿舍,炳光提水给学妹们,李龙提水给老乡,政兴提水给考研搭档,张竑给王绮萍提水,林习提水给Spring。
然而,林习提的水被拒绝了。因为早在林习动身之前,毕大师已经将Spring宿舍的水桶都装满了水。毕业至今,林习都还不知道。
我和中林离开了操场,走向了昔日的文科楼,重温了昔日的A楼412教室。这时,一位年轻的“保安”进来了,客气地说道:“你们好!学校保卫科说暑期都不允许随意进入教学楼。”
“好的,我们看看就走,我们是2002级校友。”毕大师回道。
“哦,我得叫你们学长了,我是2013级的,暑期留校打暑假工。”“保安”小弟说。
“我以前也经常留校打勤杂工,2004年的春节我就是在学校保卫科度过的。真巧!”毕大师兴奋极了。
那年春节,我也没有回家过年。因为我爸在石狮踩三轮车,我妈在石狮卖面线糊,我妹在厦门厂里加班。我跟毕大师一起“霸占”了文科楼半个月,深更半夜披着跟棉被一样厚的大袄晃荡每个楼层。
和“保安”小弟一番闲聊之后,就分开了。
我和毕大师两人走到了408教室,是以前孙琛琛所在的教室。
“先荣,你记得老孙头(孙琛琛)2004年生日的前夜,我们是怎么进入这间教室的吗?”
走进教室后,毕大师交代了一件瞒了我十多年的事。
那年那夜,为了给孙琛琛第二天的生日制造惊喜,毕大师的又一杰作诞生了。
我和毕大师在全校师生都熄灯休息的时候,撬开了孙琛琛所在的教室。擦掉后黑板的“学雷锋好榜样”板报,取而代之的是“生日快乐”四个大字。潜回寝室后,我们就期待第二天即将发生的经典场面:整个教室沸沸扬扬,孙琛琛心知肚明,然后我收到来自孙琛琛的致谢短信。
事实证明,当我们在课间假装若无其事地从408教室走廊走过时,那教室一点风浪也没有,就像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孙琛琛更似平常,低着头看书。终于熬过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我独自一人走在回101宿舍的路上。突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先荣,谢谢你!
记得当时我兴奋极了。
然而,那条短信并不是孙琛琛本人发的,而是毕大师借用一个陌生手机号码发给我的。
“崩溃,你当时为什么故意这样?”我质问毕大师。
“我只是想让注定失败的结局晚些到来!”毕大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够狠,够哥们!”我只能这样说了。
(四)
说到“哥们”二字,101的狗仔们都是配得上的。
为了帮毕大师追Spring,李龙、炳光和张竑充当通风报信的探子,一有Spring的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汇报给毕大师;政兴、建华和我则充当群众演员;导演和主演都是毕大师本人。
中秋节前的一个傍晚,政兴打电话告知毕大师:Spring正在离开俊秀图书馆,预计15分钟会走到校操场。
毕大师立刻摊派了任务:我和建华必须迅速拿个球到操场,霸占半个篮球场,不得让其他人参与抢球和投篮。
我进行了该任务的二次摊派:炳光赶紧借个篮球过来;李龙去霸占半个球场。
就在Spring快到操场的时候,毕大师提着一袋书,很“凑巧”地遇上了。
毕大师说:“这么巧,又在这边遇到你了。”
Spring说:“真的很巧,我在图书馆的位置被人占了,所以打算回宿舍自习。”
毕大师暗自得意,心里直夸政兴这厮位置占得好。
毕大师说:“没事,我下次帮你把那位置抢回来。那占你位置的是不是很高很瘦,还戴着一副小眼镜?”
Spring惊讶道:“天啊,你怎么知道的?”
毕大师慢条斯理地说:“那厮,是我双节棍社团的成员,我创立双节棍协会之初,他帮了我不少忙。他前天跟我说他在图书馆第十排抢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通风极好,还可以看到海。”
Spring说:“也就是说,他是你社团的一员?”
毕大师说:“下次双节棍赛会的时候,我给那厮一点下马威,让他见识一下总教头手段的无耻。”
Spring笑道:“哈哈,这倒不必,图书馆的位置本来就是随便坐的。”
毕大师也笑道:“既然你晚上没法到图书馆看书,要不顺便锻炼一下身体,一起到操场打打球?”
Spring说:“Why not (为什么不呢)?”
在球场上,毕大师和Spring一组,我和建华一组。毕大师同时防守我和建华,不断暗示我一定要及时放水。毕大师“断”了好几个球,Spring每投进个球,我们就跟毕大师一起叫好。
最惨的要数李龙了,他陪着笑脸跟所有想进入球场的人说:“今天院长的女儿练球,那三个混球是陪练的,够倒霉的!建议大家别介入,谢谢,谢谢………”其实,自称FBI或零零七2.0升级版的毕大师早已知道Spring来自漳州杜浔河畔,Spring家世代务农,是典型的农家女。如果Spring真是院长的女儿,我们101这般有骨气的货色是断然看不上她的。
打完几场球下来,我和建华“输”得相当惨,不是6比1就是6比0,毕大师还嫌我们放水不够。天快黑的时候,Spring突然叫道:“天啊,我浑身都是汗,A区B区都停水,怎么洗澡啊,完了!”
这一切都在毕大师的意料之中,他相当镇定地说:“我昨晚夜观星象,今晚7点35分你们宿舍会有水,掐指一算,不多不少就35升。”
Spring带着十二分的疑惑回到了宿舍,傻傻地等着。
Spring是等到了35升的水,但这可苦了我和建华了。
毕大师以请求的口气命令我和建华道:“你等二人,速速到2公里外的东梅新村各提一桶水到B区2号楼楼下,我把这袋书提回宿舍,顺便还一下篮球。”
45分钟后,我和建华满头大汗地将水提到了指定地点,我提了两桶,建华提了一桶。毕大师悠哉地把两只袖子挽得老高,说:“二位稍作歇息,看我的,轮到我上场了。”
毕大师一手提一桶水,飞速地跑上了2楼206宿舍。Spring感动极了,毕大师还是淡定地说道:“没事,没事,谢啥,就来回几公里而已,冲厕所需要更多水的话,随时呼叫。”
就在毕大师得意洋洋地走出楼梯口的时候,他被楼管大妈拦住了:“你,你,你是怎么上楼去的?我怎么没看见?”
毕大师还是淡定地说:“我估计你们是换班时间,中间会有个空当。”
大妈吼道:“学校规定男生是绝对不能进入女生宿舍的,你不知道吗?”
毕大师说:“我是实在不想麻烦你们,总不好意思让你们帮忙把两桶那么重的水提到楼上去吧?”
大妈再次吼道:“谁帮你提啊,叫女生自己下来提水。”
毕大师还是淡定地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谢谢阿姨!”
大妈丝毫没有停止发飙的意思,继续跟毕大师过不去。
这时,我总算派上用场了。
我提着仅剩的一桶水,上前对楼管大妈说:“阿姨,你好!我们大哥也帮你提了一桶水,让他顺便帮你提到6楼去吧!”
大妈马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说:“哦,谢谢,谢谢,提到3楼就好,我搬下来住了。”
自此,毕大师通行无阻,楼管大妈也不怕停水了,只是又苦了我和建华了。
说到提水,自然是不会忘了给孙琛琛提水的。相比之下,我出的丑比毕大师大多了。
那是第二天中午12点30分,我以命令的口气请求建华和毕大师也提了两桶水到A区6号楼楼下。我也悠哉地挽起袖子,准备一口气将水提到3楼。另一楼管大妈及时地把我拦截了下来,她指着旁边的标语说:“同学,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我说:“阿姨,我们真的是好学生,就送水而已,我是学生会的。”
大妈说:“我平时最讨厌你们这帮学生会的,动不动就搞特权。赶紧提水上去吧,记得赶紧下来。”
其实,我平时也很讨厌学生会,这大妈骂得真解气啊,反正我不是学生会的。为了避免学生会每次因我而被骂,我有时就拿个旧光盘跟楼管大妈说是要帮班上某个女同学安装一下电脑驱动程序,尽管我对电脑一窍不通。
我顺利地敲开了3楼的门。
“请问,你找谁?”一位陌生的女生半开着门问道。
我心里真心想发火,你们这帮女人,我给你们宿舍提了那么多次的水,你们竟然还不知道大爷的名字。
我霸道地说:“真啰嗦,赶紧拿你们的脸盆来接水就是了。”
她面带惊讶地点点头说:“哦,好的,好的,稍等。”
她拿出了两只脸盆,我用一桶水就把两只脸盆都装满了。就在我提起另一桶水准备装满另外两只空脸盆时,我清晰地看到了门牌上写着“303”。
完了,本来应该把水提到302室的,只能怪自己爬楼梯爬得兴奋过头了。
面对眼前这位陌生的女生,我结结巴巴地说:“同学,我能把另外这一桶水给你们隔壁宿舍吗?”
自然地,那女生还是惊讶地点点头,就是一句话也说不来。
我敲开了302的门,孙琛琛习惯地递给我两只脸盆。
我说:“我先回去了。”
孙琛琛也是惊讶地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她看到我只提了一桶水给她,却提着两只空桶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梯口。
对于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我们101是不屑于解释的。但是,我们会在日后的卧谈会给出更好的修饰。毕大师说,说不定孙琛琛反而会主动联系我们,就像二姨太总会跟三姨太争宠一样。林习说,在一些西方女性眼里,这种现象表明这种男人是富有魅力的。张竑说,在我们还没决定在哪棵树上吊死之前,森林都是我们的。炳光说,撒大网和鸟枪法(大概率事件)也是适用于恋爱领域的。政兴说,说不定是好事,我们可以专心考研。建华说,我们宿舍7人,大学四年注定是光棍。
深陷于某个活动领域的人,总会关注那些利好该领域的消息,而将所有坏消息都过滤掉。就像一个买了房子的人,总喜欢关注并深信那些房价还会继续涨的新闻;也像一个买了股票的人,总喜欢阅读那些牛市还未见顶的“精到”分析。而一个陷入爱河领域的人,周边人的白日梦说教对他来说是相当受用的。这些说教,就像一剂令人忘记疼痛的吗啡,让最终到来的场景不会死得太难堪。
毕大师虽修行甚高,亦难逃凡尘的吗啡。就在中秋节那天,毕大师再次向最终的审判靠近,也成功地证明了自己最终失败的结局。我们虽然都已经预知了结果,但还是100%地投入了战场。
毕大师原先“排练”的“剧本”是这样的:我在A区打电话到B区2楼206的Spring宿舍,叫Spring走到阳台。然后,毕大师在一楼用一根竹竿将一袋月饼撑至二楼Spring的阳台。最后,让Spring很惊喜地从空中取走那袋月饼。
毕大师打我电话说:“可以给Spring宿舍打电话了,我已经就位了。”
我打电话给Spring说:“Spring,你好,请现在走到阳台,有惊喜啊!别问我是谁。”
我在远处看到Spring走到了阳台,转了一圈又走回宿舍了,就是没看到横空出世的那袋月饼。
我速速回拨了毕大师电话:“大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毕大师说:“竹竿不够长,没事,没事,你再打一次电话叫Spring到阳台来!”
我又拨打了Spring宿舍的电话。
电话里头的Spring说:“你是谁?干嘛戏弄我们,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我说:“请再次到阳台来一次,求你了。”
Spring说:“好吧!”
这一次,Spring顺利地接到了阳台上突然出现的那袋月饼。当然,Spring也被楼下的尖叫声吓到了。原来,为了解决竹竿不够长的问题,毕大师凭借自己天生的武学,跃上了一楼窗户。看到自己窗户外面贴着个真人版蜘蛛侠,相信没有一个宿舍的女生不集体厉声尖叫的。而后,毕大师将竹竿顶地,一个撑杆,跳回了原路。身后,又留下了一片尖叫,来自一楼,也来自六楼。
(五)
是夜,中秋月明。
101众弟兄都给他人送了月饼,唯独我们自己7人没月饼吃,面对面发着呆。
炳光最先打破这要命的场面,他拎起几根香肠和几包酸菜说:“我们来煮酸菜泡面,再配上一瓶两块钱的红星二锅头。”
“好好,好啊!”建华最先应和,且拿出烧水壶烧起了水。
建华就喜欢吃香肠而已,他是滴酒不沾的。而炳光则是为了小酒,逢酒必沾,逢沾必醉。他每每以酒仙李白自居,说什么酒后出文章,一瓶100毫升的二锅头够他喝五六次。他倒没有出个五六次文章,偶尔出个一次文章就够他得意地唱一个礼拜的“亚拉索,这就是青藏高原”。
来自宁夏的李龙,单单喜欢康师傅牛肉面,酒是不喝的,歌偶尔唱一点。比如,“妹妹你大大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啊,驴儿归你了。”或者,“带上你的嫁妆,带上你的小妹,赶着马车来,嗨嗨。”
毕大师每次都说泡面是垃圾食品,等大家煮好了,他就拿个大碗向大家讨几条泡面、半段香肠、几丝酸菜、几勺小汤。然后,毕大师自圆其说道:“垃圾食品都很好吃,饥饿当前,吃总比不吃好啊。”他就是这样的欠扁,又让人懒得扁。记得入学的第一天晚上,大家都挂上了蚊帐,就剩我和毕大师没挂了。我说,如果我挂了蚊帐,你也会跟我一起挂吗?毕大师说,不会,要是我们都挂了蚊帐,我们宿舍的蚊子吃什么喝什么。第二天,就我被蚊子咬得半死,毕大师在半夜偷偷挂上了蚊帐。说到蚊帐,就得讲讲毕大师抓蚊子。他先是将自己和蚊子都网在蚊帐里,然后只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来抓取蚊子。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练习自己的眼力和反应速度的,每抓到一只蚊子就说“可惜这只蚊子被抓坏了一条腿”或者说“可惜这只蚊子被抓落了一只翅膀”。有时,毕大师会抓到一只肢体健全的蚊子,他就会得意地俯下身子,打开下铺的蚊帐,将蚊子扔进去,再关紧蚊帐。然后,很享受地看着那只鲜活的蚊子跟李龙共舞一阵子。
张竑是很少吃泡面的,他母亲是医生,也是教师,所以他不仅很会养生,也很有影响他人的能力。相比之下,他出丑的概率是最小的,但也是有的。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大家都在午休了,而我还在赶着小论文的总结发言。突然,“嗡嗡嗡”的一只小东西飞进了101窗户,在张竑的头上盘旋了一番。半睡半醒中的张竑双手一拍,“啪”的一声,大家都惊醒了。张竑迅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叫道:“天啊,我拍死了一只蜜蜂!”
泡面很快一锅一锅地煮出来了,正在泡脚的林习凑到炳光身边说:“大哥,我今天原本没打算吃泡面的,你煮的实在太香了,能不能给我来一点?”
林习是一个相当固执的家伙,炳光要是没整点面条给他吃,就会被扣上“小气鬼”的帽子,炳光要是跟林习分享了泡面,第二天林习非得让炳光收下两包泡面不可。按林习的话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林习是一个学习刻苦,但总是成绩垫底的人。然而,他却是我佩服的人之一。卷子上的很多题目都不难,他都复习过了,但他就是故意不填写。问他缘故,他说最近懒得答题,大不了补考再重修。每次考试都是挂了好几科,但他仍然每天学习到十一二点,不知看了多少我们所谓的“闲书”,是名副其实的学霸级人物。当年的中文系有好多“杀手”老师,他们总要每科每班抓一两个学生补考或者重修。班上的吴福华每逢大考,都相当嚣张地扬言道:“只要101的学霸林习参加考试,我等学渣就不用担心过不了关了。”
泡面吃完之后,很快就进入熄灯卧谈会了。
张竑先开闸:“毕大师今天送月饼事件吓坏了好多其他学院的女生啊!”
毕大师笑道:“我自己不也吓坏了,蛮公平的嘛。”
林习说:“老毕啊,下午的美学课上你都讲了啥,好像把索老师也搞晕了。”
毕大师说:“被搞晕了,才叫美感。”
大伙应和道:“是是,是!”
政兴说:“林习啊,除了女孩子,你还有被谁搞晕过?”
林习说:“弗洛伊德把我搞晕了,他那么有才,身边肯定有很多女人,干嘛非得爱上自己的亲妹妹?”
建华说:“这个例子不算,说到底,林习还是被女孩子搞晕了。”
林习说:“行,我再举个例子。我们上回到洛江马甲中学实习的时候,我在傍晚校外的田野散步。看到两头牛在交配,那场面实在太壮观了。我不禁停了下来,看了很久,结果我被班上那群初一学生当作笑料。晕倒,难道他们还没看腻平日里的小狗交配?”
大伙应和道:“我们也被搞晕了,我们也被搞晕了。”
炳光说:“就个人经验来说,如果你选择女孩子作为寻找美感的对象,那结局会是令人失望的。倒不如喝点二锅头,喝到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嘴的时候,美感就送上门来了。建华,建华,你真的好帅!”
建华笑着大骂:“原来是性取向发生变化。”
毕大师说:“其实,美感产生于从美好理想到残酷现实的那段等候期。比如,我和先荣上周日去新车站接孙琛琛一事。”
上周日,我们得知孙琛琛会从漳州坐车回泉州师院报到。我和毕大师起了个大早,7点就到了泉州新车站。我们搜索从漳州到泉州的班车下来的每一位乘客,一直撑到下午1点都没看见孙琛琛的影子。这段时间,我真的是又饥又饿又累,但想到可以接到孙琛琛,那是多美好一件事啊。突然,炳光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在校园门口看到了孙琛琛和我班黄秋娜同学。原来,孙琛琛和黄秋娜直接从漳州东山包车回泉州师院了,她们就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的。我跟毕大师灰溜溜地坐上了21路公交车,灰溜溜地回宿舍。
我说:“有道理,追求的过程是美好的。现在,对我来说,孙琛琛只是一个象征美好理想的媒介而已。我们也可以把她换成是另外一个女孩子,比如未来的老婆。也可以把她置换成一座自由女神雕塑,或者是雕塑上的火把。”
建华说:“没错,也就是说倒下了一个孙琛琛,还会有更多的李琛琛和胡琛琛站出来;错过了Spring,还会有Summer,Autumn和Winter出现。”
大伙应和道:“没错,没错!”
没错,没错,谁叫我们都是一群光棍呢。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101的哥们都结了婚,也都当了爹。毕大师、炳光和林习成了媒体界新锐人士;政兴和李龙已经发誓为国效力了;张竑和建华再过十年估计会成为感动中国的人民教师;而我选择了自主创业,估计下辈子会进入福布斯财富排行榜的。
中林(毕大师)已经从厦门搭乘返回广州的航班了,我在回泉州的路上思考着2栋101是一间充满回忆的集体宿舍,还是一种充满美感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