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越之初
祁愈还记得自己从21世纪来到凉国的时候,正是四国混战时期。
穿越的原因很简单。
她已经十八岁了,可从记事起她就是孤身一人。福利院的小朋友没人愿意跟她玩,长大后,世界给她的是不尽的冷漠。一进入十八岁,她日夜祷告,希望能与一人恩爱白头,天长地久。然后,神明听到了她的愿望,在一个月食之夜的梦里,神明向她许诺,会让她梦想成真,只是遇到一些事儿不要害怕。她千恩万谢,一睡便再未醒来。
醒在异世是可怕的。但那个梦和寻找另一半的愿望支撑着她,她的求生欲很强。
伏水之畔饮过水后,她很快被睡意攫住了。于是,她不管不顾地很快在河边睡去。
春日,阳光融融,柳树迎风自舞。伏水边,祁愈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傻笑不止,涎水从她咧开的嘴角流下来时,她本能地吸溜几下。这一副安逸舒适的样子,让人几乎忘记了她还是个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异世之人。
伏水缓缓地流淌着,冲刷着岸边的小草,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要驻足看一看这水,这人,这风景。却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把梦中的祁愈惊醒,时光夺路狂奔,气氛有些紧张。她睁开眼时,见有人马来到自己面前,尚未及思索,便听得为首的朝她大喝一声“来人,将此淫奔之子拿下”,自己登时愣在当场。
(二)风云突变
祁愈被人敲晕后,就被带着疾驰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些破柴火。她不禁慨叹命运不济。
外面有些女声传来,不很真切,她走到窗户下,细细听着,越听越惊愕,是了,难怪那个人称自己是淫奔之子,这个身体的母亲没有在仲春时节行淫奔之事(仲春时节,为增人口,可行淫奔,非此季节,不可为也),反倒在秋季与人苟且,珠胎暗结,违背禁令。又不知悔改,私自出逃,人言其触怒神灵。神将降大祸于这个国家,也就是那些女子口中的“大齐”。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出逃,然而她终于还是气馁了:这个房间,只能从外面打开。她又盘算着一个个在门打开后逃跑的办法,再次被现实一次次驳回。最后她负气地想,哎,还是去死吧。
第二天,她没有时间再去考虑生生死死的问题了。犬戎攻破齐国门户长驱直入,瞬间就杀到了这里。府中一片凄惨的叫声,当天夜里,犬戎人一把大火焚了齐国都城,祁愈和其他被俘虏的人被当成战利品,跟随大军踏上了去犬戎的路。
(三)同路之人
祁愈被押上槛车(即囚车)时,内心是抗拒的,因为犬戎士兵竟把他押上了男槛车,她早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吓坏了,并不敢造次,于是她乖乖地去到车上。
这时,有个犬戎士兵来到祁愈所在的槛车旁,对另一个人说:“哎,把门锁起来吧,剩下的那两个估计不行了,其他车上也有几个死了的。妈的,真晦气,头儿让我们去把他们抬远点儿,否则一会儿大军行路会有不便。”说着,拍拍对方的肩膀。勾肩搭背地走了。然后此地,就只剩下车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不过祁愈虽状似在看对面的少年人,实则眼睛并没有焦距,她的内心直到现在仍旧波澜未定,命虽然暂时保住了,可谁来给她保证未来呢?她忧愁着以后的路,思绪飘飞,全然不顾对面大活人的小动作。
出神之际,那人已凑到她的面前,她惊呼一声,那人下意识向后挪了一下,惊愕道:“你是女子?”她听得此话,立马色变,赶忙去捂那人的嘴,脚镣牵绊中,捂住那人嘴的同时也栽在了人家身上,惹得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她顾不得羞怯与抱歉,只低低吼道:“小点儿声,怕别人听不见?”说完后松开手,有些别扭地从那人身上起来,四下里看看,见没人往这里瞧,径自去到囚车一角坐下来。想着刚才那人的吃惊,她翻了个白眼,小声地责备道:“我本来就是女子,你哪只眼睛看我像男子模样?”话音刚落,像是怕被别人发现秘密,又四下里看了看。那人见她如此,觉得她很像自己打猎时遇见的某种受惊的小动物,逗弄之心顿生。他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哎,你看看你,如此打扮,认错了又怎能怪我呢?”祁愈听罢低头看了看自己,扯扯衣服,又用手摸了摸脸和头发,才想起自己的打扮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于是她有些泄气地将身子放软了:“好吧,也不能算是你的错。”
暂时没有性命之危,祁愈的精神也松懈了。困意席卷而来,她略微调整了个姿势,就准备去跟周公幽会,谁知就是这个小愿望都无法实现,因为旁边的人又聒噪起来:“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地啊?此去犬戎,长路漫漫,不若我们说说话吧!”祁愈此刻是真累了,她有气无力地嘟囔道:“我很困了,你若想说,不如等我睡醒。”困意来势汹汹,她只听得那人急急地说了一句“那一言为定啊”便沉沉睡去。
(四)互道姓名
祁愈感觉自己像是睡在一片棉花上,柔软的感觉弥漫进四肢百骸里,她舒服地直哼哼。囚车行到崤山附近时,路途坎坷起来,祁愈在车上东倒西歪,终于头撞上了槛车,人也随之清醒了。她努力睁了睁眼睛,长出一口气,准备重新面对现实。看看自己斜对面那个人,眼睛正盯着这边,目光中有些期待。祁愈这才想起来,自己睡前似乎答应过他,醒来后要跟他聊一聊打发时间。她环顾四下,见自己车旁并无兵丁,便迎着那人的目光,不自在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那人过来后,感叹道:“你终于醒了,我……”祁愈果断截住他的话,她此刻想的是把握机会,先把她的疑问解决掉,好在这个世界活的轻松些,并不想听他天南海北地聊,所以她决定率先把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那方面引。她一边转动思绪,一边说:“你这年纪,跟我聊什么?”略微一顿后,不等那人回答,干脆建议道:“不若来聊一聊各国形势?”——自己一直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时代,又没机会去问别人,眼下正是个好时机,她决心从眼前这人身上打开缺口。那人听完她的话,意外地挑了挑眉,戏谑道:“哦,想聊形势啊!我还以为你要问我的名字呢!我叫姜覃。你呢?”祁愈有些狼狈地回答:“……祁愈。”
祁愈这个人有个本事,就是视而不见。当她集中于一件事情时,其他方面她根本不去关注。姜覃就是她不去关注的事物之一。所以刚才他问她的名字时,她有点措手不及。现在,双方互道姓名后,姜覃才像真正进入她的视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从头到脚打量他。并先入为主地给他打上印记:小屁孩儿。浑然忘了自己这副身躯年纪与人家相仿。
“祁愈,祁愈……祁愈两个字作何写法?”“祁乃是祁连山的祁,愈为愈合的愈。”“好名字”他由衷地感叹道。
“哦?好在何处啊?”
“好听!”
“……”
(五)四国混战
大队人马继续行驶,姜覃在马车的颠簸中小声纵论各国形势。他这个人,起初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但谈到形势,却讲的头头是道。从对话中,祁愈弄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正是一个四国混战的时期,两个戎族国家,两个中原国家形成南北东西对峙之势。它们互相牵制,并未有任何一方单独坐大。谁知三十年前,犬戎开始改革,国力一日强似一日,到了如今,俨然有腾飞之势,其他三国有些着急,齐国大王见自己国家势弱,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顾群臣反对,牵头组织联盟,准备合三国之力攻灭犬戎,却又因与其他两方利益难以协调,终至联盟瓦解。齐国此举彻底惹怒犬戎,以前犬戎还只是派小股骑兵劫掠齐国,这下可好,其他两国还没收到犬戎的行动消息,犬戎大队骑兵就奔袭齐国,立国三百年的大齐轻易就亡了。
“如此说来,犬戎会一统天下吗?”祁愈问出自己的疑问。
“暂时应该不会。”
“为何?”
“其一,齐国虽亡,主要是败于内政腐败,犬戎只是加速其灭亡而已。其他两国势力仍不可小觑。其二,齐国既亡,其他两国必生唇亡齿寒之感,势必结成联盟,互为救助。其三,犬戎内部权利角逐之战已现端倪,犬戎王年迈,犬戎王子和他小叔叔势同水火,必有一战,短期内应不会再向外侵略。如此想来,三国鼎立之势十年之内不会结束。”
“我还有疑惑之处,犬戎人以骑兵攻齐,应是取其迅猛,如今押解我等,多有不便,就不怕其他两国袭击吗?还有,犬戎骑兵大股出动,国中岂非势力薄弱?若有人攻伐,又当如何?”
“嗯……我想其他两国应不会袭击我们和犬戎之地。首先,犬戎骑兵经此一战,轻易灭掉齐国,兵锋正炽,此嗜血之时也,锐不可当,其他两国应会避其锋芒,以免祸水东引。再者,犬戎有三军,这些人,不足一军,犬戎之地,固若金汤,若有袭击者,无异于以卵击石。”
谈话进行到这里,祁愈对这个时代有些明白了。她伸了伸懒腰,看看太阳的方位,才恍悟两人已聊了好久。关心的事至此也算解决了一部分,她想着自己应该放松放松,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姜覃聊了起来:“你今年多大?”“十五。”“你呢?”“十...十四。”无怪她吞吞吐吐,她其实有些拿不准这个年轻的身体到底有几岁,不过见姜覃没起疑,她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吃饭的时间很快到了,犬戎兵来给他们送饭,并且变换了驻防。祁愈他们的车旁有两个犬戎兵驻守,他们的谈话未能继续下去。
(五)骊戎王子
祁愈没有到达犬戎,就又徘徊在生死边缘。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祸便起因于攻齐得来的那些财宝。
这一次,犬戎人押解的战利品里,囊括了齐国立国三百年来的无数奇珍。这些东西的存在,很难保证兵丁们不会见财起义。
本身军队在外,是有不成文的规定的:可以随意抢掠,虏获财宝,归为私产。利益的驱动,使得骁勇的犬戎人更是横扫天下。
犬戎的士兵们此次得到的财宝比以往多出数十倍,谁知上级的贪欲亦随之无止境膨胀,大肆剥削兵丁。兵丁战利品所剩无几,军中怨愤声起,隐有哗变之势。待行至与骊戎交界处时,因为一个小兵的战利品被上级全数夺去,整个军队的怒火立刻被点燃,犬戎上级遭到下级的疯狂报复。
骊戎边境的驻军一看这等情景,以为犬戎人嚣张,竟想欺凌自己国家,整顿好兵力,便与犬戎短兵相接。
犬戎上级这时已被屠戮殆尽了,犬戎一致对外。
双方很快杀红了眼,骊戎兵、犬戎兵全凭本能行事,不管对方是敌方兵丁还是俘虏,一个也没放过,尽数斩杀。大家都是为了活命,犬戎人虽是嗜血之时,但骊戎人有保卫家国的责任在,与这群虎狼之兵倒也势均力敌。在双方的打斗中,祁愈所在的槛车被砍落了锁,她拽住姜覃就往外逃去。
刚刚跑出几步,两方兵丁中就有些人胡乱砍过来。姜覃见状,将祁愈护在自己身后,便与来人打斗起来。祁愈很感动,自己和他感情不算深厚,拢共认识也没几天,他能如此,祁愈简直找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他的高风亮节了。感动的同时她又很担心他,但看他虽不算强壮,打斗起来却蛮有爆发力的样子,也略微安心了些,不过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兵丁太多,姜覃分身乏术,渐渐体力不支。祁愈看他的打斗,已没有最初的凌厉了,而且自己挺奇怪,他为何只杀犬戎兵,却不杀骊戎兵,即使骊戎人招招取他性命,他也只是会将他们打倒而已。这使得他的力量流失变快,眼看就要被乱刀砍死了。
最可气的是,那些骊戎兵见他这样,更加猖狂。其中一人从背后偷袭他,一下就把他掼在地上,姜覃摔倒后立刻反扑,双方打斗之间,他的衣服被那骊戎兵的短刀挑破,露出了后背,祁愈正在为他担心,只听那兵大喊一声:“王子在这里,保护王子!”自己几乎瞬间就被姜覃拉住,并且被骊戎兵围成的圈迅速保护起来。
交战仍在继续,失去了上级指挥的犬戎兵已如一盘散沙,骊戎兵却因王子在这里,士气大振,双方很快分出胜负,犬戎兵大败,仓皇逃走。
骊戎兵整顿好秩序后,来到姜覃面前。他们一齐跪下,给姜覃行礼。那虔诚的姿态,祁愈一辈子都忘不了。
(六)答疑解惑
天很快黑下来了。
祁愈跟着姜覃来到骊戎边境的驻军地。士兵们各归其位,吃晚饭去了。祁愈由于谁也不认识,果断地跟着姜覃吃饭,而且打定主意,抱紧大佬大腿。姜覃似乎很乐意看她与自己亲近,命人备好晚饭后,就与她一同进餐了。
吃饭时,祁愈疑惑地问到:“你后背上是个什么图案啊?为什么那个兵见了它就知道你是王子?”姜覃听了,眉眼弯弯,有些得意地说道:“那个呀,是我们的图腾,我出生时就有。大巫占卜过,后背有此图腾之人,是戎族天定王者。戎族立族数百年间只我一人。”祁愈听他这样说,心里腹诽:你可真不害臊啊。嘴里却道:“你真厉害!”姜覃听后,嘴角笑容控制不住地上扬,一副傻相,与那个一开始用戏谑的口吻跟自己对话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也全然没有刚才英勇杀敌的狠戾。祁愈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也看着他笑,边笑边问:“你是骊戎王子,为何在大齐出现?你刚才不杀骊戎兵,不怕他们把你杀了?而且你为何不早点亮出身份,那样你还能少些打斗。”她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儿问出来,姜覃也为她一一解答着:“先说你的第一个疑问。你来猜一猜吧,我为何出现在齐国。”祁愈很郁闷,心说我才来了多久啊,我上哪儿知道去。她困惑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连这也猜不出来,你还是不是齐国人?”
“我猜不猜得出来跟我是不是齐国人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理直气壮,“各国人春日入齐,扮成齐人,你说为何!明显是去行淫奔之事嘛!”祁愈简直惊呆了,他才多大,自己压根儿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啊。
淫奔淫奔,淫奔这词被一个少年人说出来,她都不好意思听。
她不自在地说了句:“哦,原来为了这事儿。”就埋头吃饭去了。姜覃却是被人勾起了伤心事,不断扼腕:“犬戎真是的,灭了齐国,伤了齐女的心,齐女们还有心思行乐吗?现在让各国男子去何处与人作乐啊!”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再看祁愈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祁愈,你跟我去王都,将来做我的王后,好不好?”祁愈听了这话,一口饭噎在了喉咙里,她一边咳嗽一边捶打胸口,眼泪飚了出来她也不管,只顾用剩下的那只手摆手。开什么玩笑,自己是想来找对象,但跟一个孩子结婚,老天不得劈死她!
姜覃看她这样,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说:“你别急啊,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先放一放。”祁愈咳嗽完,脸都红了,她喝了口水,像是生怕他反悔地赶紧说道:“对,对。我们先不谈这个,刚才不是还有些事没说清吗,咱们继续,继续哈!”
姜覃稍显失落,不过到底是少年人心性,又是一时起意,他很快就把话题重新扯回到祁愈的疑问上:“虽然骊戎兵想杀我,不过那是在他们不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不知者无罪。他们是我的子民,我不能伤害他们。说到为何没先亮出身份,”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此次是趁着阿爹演练兵阵时乔装出门的,要是被他知道我去齐国淫奔,还做了犬戎俘虏,估计非得把我吊起来打死不可。所以我就想,在打斗中要是逃不了的话再亮出身份,逃得了最好。没想到那些兵竟不领情,都朝我招呼,害我险些丧命于此。刚才我已是强弩之末,就算那个骊戎兵不挑破我的衣衫,我也打算表明身份了,心想先活命要紧。”
说完后,他又给祁愈细细讲着有关自己出行的细节,“哎,说来也是我命运不济,本身日子都已规划妥当了,几日行在路上,几日逗留齐国,如何在阿爹回王都前赶回去,皆安排地恰到好处。不想竟碰到犬戎攻齐。既已没法与齐女作乐,我心下遗憾之后就想着不如混进犬戎俘虏队伍里,去犬戎之地看看。等回王都后就跟阿爹说我去了犬戎了解敌情,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一说,似乎也能蒙混过关。唉,这下倒好,经此一役,阿爹估计已经回王都了,我做俘虏这事可能也已有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了,你既已国破,无容身之处,今晚便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回王都去吧。”
祁愈点点头,直言谢意,语气之真诚,让姜覃乐开了花。
(七)王都圣地
第二天天刚亮,姜覃和祁愈便在一百个随从的保护下策马驰向王都,由于祁愈不会骑马,姜覃理所当然地要求与她共乘一骑。她也无法,上马后只得浑身僵硬又笔直地挺立着,不自在极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要坏事,姜覃现在明显是处在一个躁动的时期,而且对自己很感兴趣。但是自己现在只是顶着个年轻的壳,实际上都十八了。比他大三岁。大三岁她倒也并非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姜覃现在太小了,跟他在一起总有种自己在造孽的负罪感!所以她打定主意,以后如果他有暧昧举动,自己就视而不见,但也要顺着他,毕竟这是自己以后的依靠。如果他能做到一直一心一意,等他大一些,自己也可以考虑。坦白讲,抛开年龄不谈,姜覃跟她的择偶标准的确很契合。
他们一行人晓行夜宿,三天就到达王都了。王都跟祁愈想的不一样。虽然之前听姜覃说骊戎受犬戎的启发改制,但是仍是为他们的进步而吃惊,她本以为骊戎仍旧是逐水草而居,不料他们的子民虽仍有人如此,但汉化程度已经很高了。王都更是几乎全盘汉化。经过王都大街上时,她细细看着,听着,只觉这个王都洋溢着生命的活力,让人轻易就能受到感染,心情大好。
进宫后,姜覃把祁愈安排在自己宫里,就去骊戎王面前负荆请罪了。
(八)狗血喷头
姜覃刚在骊戎王正殿门前悄悄探头,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喝到:“姜覃,你给我滚进来。”
他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骊戎王面前,刚要请安,就觉得一阵凌厉的风袭来,他赶忙闪到一边,膝下没有下跪就大喊:“儿子给阿爹请安。”喊完后见势不妙,打算避其锋芒,果断开逃。但骊戎王显然动了怒,他一把关上殿门,握紧马鞭,也顾不得威严为何物了,跟姜覃在正殿里追逐起来,边追边挥鞭,口中痛骂不休:“姜覃!你还能不能要点脸,你身为骊戎继承人,跑到齐国去淫奔,还做了犬戎俘虏,你让阿爹这脸往哪儿搁?啊?行了,阿爹也不要这张老脸了,今天抽死你,咱们就都省心了。”
姜覃在追逐中挨了一鞭子,他大叫:“啊!!阿爹,我错了,我知错了。”“呸,你也知错,你要是知错,日头明天该从西边升起了。”姜覃求饶不止,但没换来骊戎王一丁点儿心软,他急中生智,做出休战姿势:“阿爹,你不能打我了,你要是打我,我就去找大巫,跟他说你打我后背,亵渎图腾,不敬祖先神灵,我还要去找阿娘,让她看看我的伤,跟她说你真想打死我!”骊戎王气坏了,但偏偏被拿住了七寸,有气没处撒,他喘着粗气,一指殿门,说道:“滚,滚,给我滚出去!姜覃,阿爹也不打你了,你自己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两个月内不要出门。要是你再敢遛出骊戎,去各国现眼,阿爹就去祭坛,上告神灵祖先,然后当着子民的面抽死你这个不肖子,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罢,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姜覃见事情暂时平息,乖乖地谢恩退出正殿。给骊后请安后返回自己宫中。
(九)犬戎之行
姜覃回宫后,已近天黑,他跟祁愈一起吃了晚饭,就嘱咐祁愈好好休息,两天后跟他去犬戎。
“怎么又要出去,你阿爹不是说你再出去他要抽死你吗?”祁愈疑惑地问。
“不会,我跟阿娘说了,她说她会保护好我。而且,我是阿爹唯一的继承人,他不会真的对我怎样。这次去犬戎之地,我势在必行。”
“为何?”
“我刚才在阿爹的正殿里,看到探子的汇报,犬戎王已油尽灯枯,犬戎王子的小叔叔没有奉王命就进入了王都,而且带的家兵数远远超过规定。这摆明了要争权夺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我得去看看我的对手是什么人。”
“你的对手?谁啊?”
“当然是最后的胜者!”
祁愈点点头,跟姜覃告别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有点灰心地想:你可真是个劳碌命啊,来了异世没几天,四个国家马上就要跑遍了。
(十)倾诉衷肠
从骊戎到犬戎只四天路程。他们到达犬戎王都郊外时,王都已经戒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若无王命,闲杂人等一概不能进出。
祁愈有些心焦。她扯了扯姜覃的衣角问道:“姜覃,事到如今,咱们该如何行事啊?”
“我自有妙计,你跟我来!”说着,拉着祁愈就走。
包子铺外。
祁愈尴尬地指了指包子铺的店名,“这就是你说的妙计?”“当然不是啦,我们进去,边吃边说。”
进去后,姜覃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低声保证着:“你跟着我就行,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待会儿咱们去买上几天干粮,这几日就在城门附近守着。骊戎的卧底到时候会来找我们,到时候我们就有办法进城了。”
“嗯,这次行动的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是啊,不过你放心,暗中有骊戎的人保护我们。”
“哦,那就好。”祁愈似乎对此次权利之争的对象有点兴趣,她问道:“老是听你提犬戎王子还有他的小叔叔,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看得出来,姜覃有些抗拒这个问题,他脸色古怪,吞吞吐吐,祁愈打了他肩膀一下,“说啊,你这是怎么了?”他于是不情不愿地吭哧吭哧回答:“犬戎王子叫姜翊,他的小叔叔叫姜祁。”说着,看了祁愈一眼,补充道:“也是祁连山的祁。”
“哦,那是我的荣幸。”她由衷慨叹,再看姜覃, 咦,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直视着她,恨恨道:“他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得跟你用一个字!”
祁愈见他如此,觉得好笑,调侃道:“哎,你可不能不讲道理,名字也不是自己起的,怎能怪罪人家呢?你不也姓姜吗?你想跟我亲近,也可以改名字啊,你要不也叫姜祁?”
“谁要叫姜祁?要想与你亲近,我何必改名字!你嫁我,你就要改姓了!不叫祁愈叫姜愈!是骊戎之姜,非犬戎之姜,到时候就跟姜祁没牵扯了!”他这样说完,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兀自笑起来。也不管祁愈被他的话臊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你...你真是不知羞!”
“祁愈,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我虽去齐国淫奔,但是我的族人一辈子只认一个伴侣,我也一样。本身打算与共同淫奔的女子结亲的,但犬戎灭齐,天意让我碰上你,我很喜欢你,而且越来越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你见面吼我我就觉得你好,很想保护你,无论做什么事,都想把你带在身边。也许你不信,但是我有直觉,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大巫对我说过,我要相信自己的心,我是神灵赐给部落的骄子,神谕会降临在我的身上,我要学会领会,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神谕,我想让你当我的王后。”
祁愈的脸在他的剖白中不受控制地燃烧着,到了最后,她几乎要去捂住他的嘴了。这样的倾诉太直接,又如此地不容置疑,她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的话和他灼热的情感烫伤了。
她一直觉得姜覃是个小孩子,可是似乎忘记了,这个时代的人在他这个年纪已可自立了,尤其在戎族,他早该成亲了。可是,他真能做到一生一世吗?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就这样脱口问到。姜覃马上表态:“当然能!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王后,我这一生只你一人!”说完后,又举例子让她安心:“祁愈,你大可放心,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我阿爹和阿娘,他们只有彼此。回去后,我可以带你去看骊戎历代谱系,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们的民族无论王者还是平民,历来只有一个伴侣,我们很忠诚,而且听伴侣的话,你想让我做的,我都愿意为你做。你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我?”
祁愈确实很心动,尤其是姜覃说到神谕,她便几乎已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她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
“如果你想和我成亲,想和我过夫妻生活,必须等到你二十岁之后。”
“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为何啊?”
她羞恼地说:“不该问的别问!你可是答应了的。别反悔!”
“我不反悔!不过你必须跟我在宫里一起生活。”
“好。”
姜覃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了。他很欢喜,凑到祁愈身边,把头歪倒在祁愈的胳膊上,看着她:“祁愈,我太高兴了,你呢?也像我这么高兴吗?”祁愈感受着他的重量,心里很踏实,她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高兴,不过你不要再闹了,你不是还有大事要做吗?”
他这才恍然自己原来还在犬戎,于是赶紧说道:“走吧,我们买上干粮,去城门等人。”
(十一)迅雷之势
祁愈和姜覃在城门附近徘徊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有个犬戎打扮的人前来报信:姜祁在宫里兵变,把姜翊的亲信全部下狱。姜翊带着少数几个谋士出逃到犬戎旧地,发令勤王。
“姜翊是怎么了?禁军不是由他掌管吗?难道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姜祁的兵马?”姜覃疑惑到。
“禀王子,姜祁进入王都所带兵马超过规定,犬戎王子本来的确打算调禁军立即剿灭他们,谁知虎符被犬戎王后盗走,交给了姜祁,姜祁逼死了禁军统领犬戎王子根本调不得兵马,姜祁发难时,只有犬戎王子自己的亲兵和朝廷中支持他的大臣的府兵在抵抗,这些人根本不是禁军对手,他能逃出生天就已是神灵庇佑了。”那人禀告着。
“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们进去?”
“王子只管耐心等待,姜祁的家眷奴仆以及他的部分亲兵已从其封地出发,最快今晚,最迟明晚,他们就会从此城门进入王宫,到时候王子混进去即可。”说着,把一个包袱交给姜覃,“王子届时和这位姑娘换上包裹里的衣服,见机行事吧!属下告退。”
姜覃嘱咐他,“你要保护好自己。”
那人点点头,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哎,犬戎王后和姜祁是何关系啊?”
“姜祁是犬戎王后的亲儿子,犬戎王后本是老犬戎王庶母,老犬戎王在自己阿爹死后收继婚就把她纳到自己后宫了,谁知后院起火。”
“奇怪了,你们都是戎族,难道对伴侣的态度差异很大?”
“哼!何止大,犬戎生性放荡,一个男子可有数房妻妾,每年往齐国跑的最多的就是犬戎男儿,也不知灭了齐国,犬戎人心下是何滋味?”他气愤到。
祁愈听他的话,始终都是小孩心性,但她故意板起脸来说道:“怎么,难道我不够好,你仍怀念齐国旧俗?”
“不是不是,”他急忙否认,“你别多心,我有了你,肯定不会想别人,只是没有与你一起幕天席地,没有与其他男女共襄乐事,难免遗憾。”
“好了,我说笑的,幕天席地,众人杂处林间,虽是人间乐事,难免疏于教化,民不知礼,废淫奔,未尝不是好事。”
“嗯,你说的对。不说了,咱们耐心等着姜祁的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