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确是一代大家,其《四世同堂》仅是通过他的胡潔清夫人的描述而构想出来的一部伟大作品。这部100万字的作品,结构宏大,叙述精微,老舍天才的艺术才能在这里展露无异。重大的抗战题材却将镜头聚焦于北京小羊圈胡同一个四世同堂的祁家,透过祁家和他街坊邻居的悲欢离合,展示了北平沦陷后人民卑微低贱的生活,进而强烈地控诉了日本军国主义所犯的罪行。避重就轻而能延揽全局,这需要如椽之笔去高屋建瓴、气度恢宏地俯瞰,而小羊圈胡同中每一个家庭的吃喝起居、邻里纠纷、死吊喜贺却又需要作者用显微镜条分屡析、精雕细琢,用绣花针细致勾勒渲染。
作者把一个重大的抗战事件放置在北京若干胡同中的小羊圈胡同内渐次展开,勾画了各色人在北平沦陷后的起伏生活,有的甚至是悲惨结局。但全书始终有一个正义的暗流在涌动,而且在顽强不屈终至聚合为一股洪流。这个暗流就是诗人钱默吟、教书先生祁瑞宣、地下工作者祁瑞全等为代表的正义不屈的力量,无论他们自己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和屈辱,但抵御外辱的抗争之心和激情没有消退。钱默吟儿媳精神失常,两个儿子相继过逝、妻子撞棺而死、孙子入狱成为诱降的质饵,自己遭受酷刑,家不复存在,这一系列的残酷打击,并没有让钱默吟倒下,而是以一己残弱之力并发动身边的人去跟日本鬼子斗争。这样一个在和平年代过着有诗、酒、花、草生活的浪漫诗人,在凶残和暴力面前,觉醒、成长为一个斗士,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毕竟在小羊圈胡同,他和祁瑞宣、牛教授是文化水平比较高的人,有较强的认识力、思辨力和家国意识。小羊圈胡同中,所有人命运的轨迹与走向虽然各异,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定论却是颠扑不破的,当然也明确昭示了一个真理:国家的命运跟个人的命运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一个人会超然于国家、社会之上而生活。无论是顺时而依附日本人的冠晓荷、大赤包、高先生、李东阳、祁瑞丰,还是逆势而独立自守的祁瑞宣、孙七、巡警、文七、小顺子、常四爷、祁天佑,还是奋起而抗争的钱默吟、祁瑞全、秋桐等,都没有逃过国家、社会命运的特别“眷顾”。在国家面前,我们每个人既是社会组成的一份力量,也是社会力量所轻易支配的一枚棋子,你的走向、你的命运、你的悲欢全由国家社会所决定,个人的力量实在微乎其微。我们所就做的就是,如何奉献自己的力量,共同来建设美好幸福的国家,而不是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冷暖。大到一个国家,中到一个社会、单位,小到一个家族、家庭、个人,都应该把自己的命运紧紧和家国、单位联系起来,协力共建,用一个宽阔的格局来为之奋斗,而不是咀嚼着自己小小的悲欢,蜗居在窄窄的蚌壳中做着粉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