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兄妹四人,哥哥大我两岁,妹妹小我三岁,弟弟小我七岁,作为家里长女,我在弟弟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帮助妈妈照看他,待到他会走了,就带着他和妹妹出去玩。那时候家家孩子多,都这样带着。不同的是哥哥因为是男孩,在家里地位高,他不带我们。我有时候心里有怨气,但是带弟弟妹妹还是很精心的,因为我爱他们。不过小孩子总爱哭,不管什么原因,弟妹如果哭了,我总是会被骂,所以我特别害怕他们哭。
那年弟弟两岁,我九岁。
我和妹妹还有几个小伙伴在胡同里玩丢沙包,弟弟在一边看我们玩。忘记了是谁,用力过猛,把沙包丢到了旁边的房顶上。沙包在房顶露出了一角,我们找来树枝,期望能够拨弄下来,可是个子都不高,够不到;找到石头子打,总是打不到。几个小孩子急的团团转。忽然,我灵机一动,让两个稍大的孩子一个人抱住我一条腿,把我举起来。第一次,我还没准备好,他们就举起了我,结果我们三个摔倒在地。三个人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要再来一次。这次我眼睛一直盯着沙包,在他们举起我的瞬间,伸手去抓,谁知,没等沙包抓牢,沙包下边的砖却松动了,要掉下来,我拼尽全力抓住,可是手小力气小,砖头沉,砖还是在我手里顺势掉了下来,然后我就听到了哭声,待到我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弟弟的额头在流血,人在大哭。我知道自己惹祸了。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爸妈听到弟弟的哭声。于是赶紧用手捂住弟弟的额头,向离家相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央求弟弟不要哭,血从我的指缝流了出来,我懵着。记得是走到了前院邻居家门前,被那家的王姨看到了,她大叫着抱起弟弟往我家跑,我当时想着,我完蛋了,爸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在后边一点一点跟着往家里蹭。在家门前,遇到爸爸抱着弟弟往外走,妈妈跟在后边,爸爸根本不看我,妈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等着!
天已经黑了,爸妈还没从医院回来,我蹲在屋子的角落里,悲伤、绝望地小声哭,灯也没有开,觉得弟弟一定已经死了,我也快要死了。妹妹担心地在旁边陪着我,不敢出声。哥哥从外边玩累了,回家吃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恨恨地训我:看你闯的祸,爸妈回来肯定打你半死,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越发害怕了,仿佛被判了死刑,等待执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从地上拉起来,睁开眼,爸妈已经回家,弟弟额头包了纱布,在炕上睡着。拉我的是邻居王姨,我不知在地上睡了多久,身体是麻的。我低着头,不敢看爸妈的眼睛,王姨帮我拍着身上的土,责怪爸妈:瞧你们把孩子吓的!出了事不回家还往外跑。小孩子哪有不闯祸的,这孩子平时照看两个小孩不容易,别再打她了,孩子都吓坏了。我仿佛遇到了救星,流着泪,悄悄抓着王姨的衣角,生怕她离开。直到妈妈过来推了我一下:去吃饭吧,明天还要上学。才仿佛活了过来。
原来弟弟的额头被砖的尖角磕了一个约半厘米的小洞,在医院处置了很久,幸好我一直坚持着用手抓住砖,磕的没太重,幸好被邻居王姨发现及时救治没耽搁,否则情况可能会更糟。后来,弟弟的额头留下了伤疤。
那天,爸妈真的没有再责骂我,那以后,他们也没再提这件事,是因为弟弟没有大碍觉得庆幸,还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平日管教太过简单粗暴,还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被吓掉了魂魄的样子?反正,我也没问过他们,直到现在。
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责怪过父母打过我们,那时候小孩子多,很闹人,家家大人打孩子都是很平常的事,只不过爸爸可能更严厉些。
小时候,每次看到弟弟的疤,我都感到愧疚。长大些,我从中学会遇事不要躲避,一定要积极面对,否则会更糟。等自己有了孩子后,我总叮嘱他,在外边无论惹了多大的祸,不要藏着掖着,要先告诉妈妈,妈妈会帮你。
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弟弟额头的疤痕已经快看不出了,可是,它还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