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疯女人
这一年的夏天,由于工作需要,父亲调动了工作,我们家属也跟随父亲来到另外一个小县城,这里姑且称为我的第二故乡吧。
我们被分到家属院的公房里。
那时公房全免费,现在想来是该感谢公有制呢还是?我觉得是怀念成份居多吧。必竟公有制受限制很多,私有制如解开了枷锁,一切都以自由为前提,只要你肯,不违背法律法规,不违犯公序良俗,一切皆有可能。
家属房当然在厂区,每排房10户,分前三排后三排,总共60户人家。
我家居中,离我家近邻的是一户凌性人家。
刚搬来邻里都不熟,见了面只机械的打着招呼。后来熟了,见了面像老朋友般热情的打招呼。
隔壁凌性男主人很少出来,出来也只是上班倒垃圾,挑水,劈柴。他很少上别人家串门,所以我只能看着他匆匆一过的身影。
让我好奇的是他们家的孩子进了门基本没见出来过。对此,我好生纳闷:他们家过死门子?真搞不懂。
直到有一天凌家的迷底才被一个女人揭开。
这一天,我放学在炕桌上写作业,一道数学题难住了我,正在我冥思苦想之际一个声音自门外传开:“这谁家?又搬来新邻居啦?我来瞅瞅!”
话音落,一个女人的身影到了 屋中。
我定睛一看是一个三十浪当岁的女人,只见那女人:个子不高,身材匀称,可往脸上一看可不得了,一脸的灰不拉几抹布色儿,这还不算,口角还流着哈拉子(口水),脏污的手已快看不到皮肤的纹路和颜色,但怀中却抱着一个包着婴儿的包被,而且紧紧抱着,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我看着女人的样子心里一下泛起呕来,但被我生生咽了回去,不管怎么着我是主家,主家要有主家的样子。
我挺了挺七岁主家的身板,清了清喉咙问着陌生女人:“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陌生女人回道:“我是你隔壁的邻居,是老凌婆子,连我你都不知道?也难怪,看你那小矬把子!快看看我的孩子吧!”
听了脏女人的话我半信半疑,由于年龄小好奇心重,我去到脏女人面前掀开包裹婴儿的小被,里面空空的,哪里有婴儿的影子。
我责怪着脏女人:“你撒谎!说里面有孩子,孩子在哪里?净骗人!书里说骗人的孩子让狼吃!”
我是真的生气了,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撒谎就等于天大的污辱,我觉得眼前的脏女人拿我当了白痴。
这么想着就非常气愤,小孩子来了气会不管不顾,我看着脏女人高我半个人自知不是她对手,于是我把怒气都发泄到脏女人怀里抱着的空婴儿被子上。
我快速走到脏女人面前,两双小手一齐用力从脏女人怀里拽下婴儿被。
被子被我很劲儿一拽一下子落到沙土地上,因生气做这些动作时正眼都没看脏女人。
当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才醒腔般的寻着声音处看去。
脏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喊着:“我的宁宁啊!你怎么让这个短命鬼给扔地下了?不要啊!不要!”
听着脏女人嘴里哭喊的话,我才弄明白,眼前的脏女人神精不正常。
我虽然小,但从脏女人话语中感觉到了她与正常人的不同。她眼神呆滞,语言含糊不清,特别是抱着一个空壳婴儿被说里面有婴儿。
我 面对着我惹下的祸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必竟我才七岁,刚上一年级。
看着脏女人撕心裂肺的哭,面对着无法收拾的残局,小小的我也受眼泪的感染大声哭了起来。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大的如雨打芭蕉,小的似梨花带雨,一顿的骤雨倾泄。
母亲救驾
正在我们二个女人哭得有来道趣时,屋子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母亲,我一见母亲进来,一头扎到母亲的怀里嚎哭起来。
母亲哄着我:“我闺女听话不哭!告诉妈这怎么了?是她打你了吗?”
我是个诚实的孩子,没跟母亲撒谎说了实话。
母亲向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的脏女人伸出了手,脏女人还没傻透腔,顺势攥着母亲的手站起身来。
起身来的脏女人对着母亲告我的状:“你看你家闺女把我的孩子打掉地上了,他多疼呀,呜~呜~呜……让你家赔!”
母亲对脏女人陪着笑脸说道:“好!好!好,是我闺女不懂事打落了你孩子,有时间去街里我买一新的赔你好不好?”
脏女人听了母亲的话先点了头,然后露出黄黄的牙齿笑了起来。
正当母亲为我解决完纷争的当口,进来一个男人。
我看着男人的面孔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紧张的搂紧母亲的胳膊。
男人的血泪史
男人一进屋先向母亲点点头,然后一把扯过疯女人的胳膊喝斥道:“整天价给我闹事,班上忙家里也不省心,啥时能熬出头啊?快家去!”
疯女人听了丈夫的喝斥,精神瞬间见了点好转,瓮声回道:“就会损人,我家去了。”
说完话扭动着翘臀,汲着鼻涕走了。当时望着疯女人的背影只觉得除了她的臀部像女人之外全身上下再找不到像女人的零件了。当时我年龄小只能看到表像的一面,可内里的一面~女性器官的一面我却懵懂着,蒙昧着。
疯女人走了,她男人没有随着走,而是到母亲面前说着感谢之类的话。
母亲听完 男人的话对我说道:“这是你凌叔,是隔壁那家的,刚才的女人你叫她婶子,是凌叔媳妇,你凌叔在这,快叫叔!”
我听了母亲的命令不敢怠慢,脆生生叫了一声‘叔’,母亲才将眼光从我的身上移开。
凌叔摸着我的头问我年龄和学习情况,我都如实做答。
听完我的回答凌叔夸我机灵,然后吸着母亲递给她的烟,吐着烟圈幽幽的向母亲道出了深藏许久的往事:
原来凌叔不在这里上班和居住,由于他老婆在生完第二个叫做宁宁的孩子后得了产后忧郁症,但只是轻微,真正得精神病是因为宁您得了脑积水,因医治无效死掉了,从孩子被草席捆走那一刻起,凌婶的精神病开始了大爆发,刚得病时还知道羞丑,时间越长病得越重,重到不知羞臊,有时竟忘了穿衣裤,不管冬夏室外,来个裸奔。
那几年大的孩子也不大,总得去外面找妈妈,把疯妈妈找回家时母子三人的手都结了冻疮。
这种状况持续了五六年,我一看她病不见轻反而加重了,我在找原因。治病的汤药喝了无数已记不住副数,找跳大神跳了数不清多少回,可病就是不见轻。无奈他想到了老婆可能是触景生情想死去的孩子,于是换了工作搬了家。想着换个环境可能对老婆的病有利,所以来到了这个小县城,并和我们家做了邻居。
说完这些话,凌叔苦笑说道:“让你们笑话了,听了我唠叨了这么多烦恼家事,我也没办法,二个孩子要我照顾,疯子要我照顾,饭要我来做,而且工作还不能丢,我的压力有谁知道?孩子小不懂事,这些家事的烦恼我能和谁说去?我实在是扛不住了,呜~呜~呜……”
凌叔捂着脸,泪从指缝流出。
看着这么大老爷们哭的跟女人似的,母亲的眼圈也红了,我看母亲的眼圈红我的眼眶里有液体在打转,但终究没流出,可我的小小心脏真的好憋闷,好难受。
母亲劝着凌叔,凌叔才因母亲的劝慰而宽心很多,他出了我家的门时向母亲保证般的说:“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老婆的,她必竟是我孩子的母亲,我要对得起她!大嫂,多谢你的宽慰,今后我大哥外出你劈不动柴时喊一声好使,然后对我说,小丫头你很聪明,今后会是棵栋梁之材。”
疯人也显摆
通常人们对表现欲很强的人称其为“显摆”。
这是正常人都会有的行为,究其原因就是自尊心在做祟,都想在人前显示自己在某些方面强于他人。
正常人就不用说了,可下面要说的是非正常人也有‘显摆’的行为。
非正常人 ~凌婶出场了。
一天的午后,我在逗家里的花猫玩,就听得身后的屋门咯吱被打开,随着门被打开,一股咸腥般带鱼味道扑面而来,得!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因为上次的双人哭事件时我就闻过凌婶身上的这股味道,一定是她!果不其然,当我回头一看朝我走来的正是疯子婶。
我伸出手做拒绝状,口中说着:“别到我跟前啊!就站那里!到我跟前我可不客气。”
说着话我还不忘手摆晃着铁格尺。
这铁格尺可一尺多长,厚度也有,打人会很痛。
看着我手里摇晃着铁格尺,疯婶没敢上前,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说道:“你笑啥?笑过头又哭了,我可哄不好,你还是走吧!”
疯婶没动,回着我的话:“看你这孩子,我是你婶,来你家串门联络联络感情有什么不好,对我还要动五把抄,可真行。”
我一听疯婶的话和正常人没两样啊,她此时疯病好了?我暗地里嘀咕着。
我的心里活动被疯婶给解读出来:“嗨!寻思什么哪?是不是寻思我犯没犯病呀?”
我惊讶于疯婶的洞察力,可嘴犟的又不肯承认,只得用牙咬着手指。
这是我在逊于别人时惯常的动作。
疯婶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被追问的紧竟语无伦次起来:“我~我没寻思你。”
然后就听见疯婶翻我家的挂历念着挂历上的日期和字,她念的非常准确,以至于很多字我都不会。
她念完了满足的笑起,笑时因洗过本就白皙的脸颊越发如天边的云霞那般美。
我想趁热打铁试试她还有什么能耐,当我问一加一等于几时,她忽然双眼呆滞,表情木讷,手也乱甩起来,然后嘴里一连串的说出你听不懂的话来。
我知道凌婶的疯病又犯了。
她嘴里叨咕着外星人都听不懂的话,慢慢走出我家。
后来,长大了我工作生活在外地,几乎没见过疯婶。
意外相见
有一年我因有事情回家乡,在返回家要坐火车通过旅客通道雨搭时,坐在地上的一个人一下冲到我跟前,脱口说道:“你不是老米会计家的闺女莲花吗?”
我定睛一看正是我记忆里存照的疯婶。
我惊喜交加脱口而出:“你不是凌疯子吗?又觉失言改口道,凌婶!我是老米家莲花,这么多年没见,你好吗?”
我的话问完了不见凌婶有回声,就见凌婶重又坐回地上抠起了脚趾头,还嘴里不清的嘟囔着。
我因为要赶车无暇和凌婶多聊,多聊也聊不到一处,可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会把她安全的送回家,可世上没有如果。
这次的车站一别我再也没见过凌婶,每当回家乡遇到老邻居我都会问凌婶的消息,听她们说她走失了,还有的人说她病死,但在我的记忆里她还活着。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深入的解析我把它归结为一个疯女人的世界吧。
(完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