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云雷唱罢下台，又没瞧见杨九郎。

今儿的茶盏到还是烫的。达子也没在候着。他妆都没卸，直接出了门去后院寻人。

才进门，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杨九郎和达子都在，还有个姑娘。

“九郎？”张云雷从不通着外人的面叫他翔子，总觉得那是独属自己的称呼，旁人不行。

“呦，角儿。”杨九郎一回头就笑：“今儿罢的早些。”

“他们都跟前头闹着，我嫌烦，便推了。”张云雷说着走过去。戏服裙袍，身姿摇曳，恍惚间就是个戏本子里的小姐佳人行来，香风暖意，美得很。

“师哥。”达子恭敬的招呼。

“你九郎师哥没在后台盯着，你便也偷懒来？”张云雷抬手遥遥一点。达子一脸苦相：“师哥，我冤枉。”他指着那姑娘，说道：“是这位姑娘，来找九郎师哥，我就传个话。”

张云雷这时才打量这姑娘模样。身形娇小，眉眼清秀。倒是一双眸子水润明亮，招人得很：“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被他打量的脸颊泛了红，听他问话，半天才支支吾吾：“我，我叫妞妞。”

张云雷又上下细看了看，差不多有个十四五的年岁，叫的什么名字？妞妞？就算是穷人家贱名字好养活，也得有个正经名儿才是。

“你大名儿叫妞妞？”

“林，林妞。家里叫我妞妞。”那姑娘也觉出不合适，赶紧说着。

“林姑娘。”张云雷倒是不觉得自己喧宾夺主：“你找九郎有事儿？”

“哦，是，是这个，”姑娘说着把手里提着的食盒递过来：“杨，杨大哥，昨儿救了我娘，我，我来谢谢杨大哥。”

“你，救了人？什么时候？”转身面向杨九郎。看他领口的扣子有一颗错开，径自上前，抬手去扣：“我以为你整日就在后台转悠，不曾出去过。”

他的动作自然，九郎也不别扭，就那么站着，任由他靠近了，接触：“昨天去给你买包子。”这些年一直都是九郎在身边照顾他，他们自然比其他人来的亲密：“老人家迷了路，好在还有相识的指点。”

“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专程找过来。”这句话是对林妞说的，他说话时，张云雷已经为他理好了扣子，并肩立在他身边。

“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我张罗着一个烧饼摊，这烧饼都是我自己做的。里头有花生馅的，也有白糖的，还有芝麻的。”林妞脸红扑扑的：“杨大哥你…你们大家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以后我常来送。”

九郎很小时候就跟着姐姐师父走南闯北的，在认清这件事上面比旁的人都清楚。话说到这儿，他也没多推辞，接过食盒打开，拿的第一个烧饼，直接递到张云雷口边，笑得宠溺：“尝尝？”

张云雷就着他的手，浅浅的咬了一口。只咬下些饼皮，没吃着馅。九郎拿过去看了看，也不顾及刚刚的那一口在烧饼上留下个艳色的唇印，直接就张嘴大咬了两口。这两口咬得狠了，不光把张云雷留下的唇印咬去，一个烧饼几乎被咬去一半，露出芯里满满的芝麻白糖馅。

“香甜的。”他嚼着烧饼，评价。然后又递回张云雷唇边。他又冲着白糖馅的地方咬了一小口，满嘴都是白糖清甜和芝麻的香。

林妞这是第一次看见张云雷笑，对着腮帮子鼓动的杨九郎，笑得眉眼具媚的模样，惊艳了他们初见的时光。

“傻样儿。”张云雷拿戏袍的水袖去给杨九郎擦嘴，被他微微侧身躲开。

“怎么？”张云雷脸色一暗，问，

“你爱干净。”他的话回的有点没头没脑的，张云雷却听得懂。一手拽住他，另一只手卷着水袖，蹭在他腮边：“你又不脏。”

张云雷从未曾想过，有一天杨九郎会离开自己，用这样的方式。

那次之后，林妞去梨园去的很勤。有时候带着烧饼小菜，有时候是衣服鞋子。不是那些成衣铺子里买的，多是她自己扯了布料亲手做的。说起来，是个手巧能干的姑娘。

东西都是送给杨九郎的，那些吃喝，杨九郎收过几次，衣服鞋子是不敢收的。后来发现每次收到的食盒都被张云雷扔到一边去，就连吃喝也不收了。可姑娘心思没死，还是照常的去。

去的次数多了，总能碰见班子里其他的人。师兄弟们知道了些其中原委，有时候会起哄调笑九郎几句。只是看见张云雷并不开怀的神色，便不敢多说。

后来，师娘也见到了林妞。师娘很喜欢她，喜欢到，不舍得留给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