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部来了一条黄狗,起初男人并不知道。
男人上午视察完稻田,下山回到项目部。看到隔壁老爷子家那条纯黑拉布拉多犬正冲着一条黄狗叫嚣,男人呵斥道:“小黑,回去!”
小黑不情愿地摇着那条粗尾巴走开。男人看下这条黄狗,只见它脖子上系着项圈,困它的绳子断开。这狗没见过!或许是今天来施肥的那些老头带来的。想到这男人不再理会,走进办公室。黄狗颈脖蹭着男人的腿,跟着他。看男人进了屋内,黄狗卧在门口歇息。
中午食堂开饭时,小黑、大黑、小黄、大黄、小白这几条邻里家的狗与往常一样准时到了。屋内它们是不敢进去的,之前胆大的小黑因为进屋挨过好几次揍,后面就乖了,知道狗是不能进这屋里的。它们在屋外围绕端着饭盆吃饭的几个老头,眼巴巴地盯着,偶尔能得到一块碎骨之类的食物,还得看谁的本事大能抢到嘴里。那条黄狗仍在男人办公室前,它走来走去,只是望着,不敢靠近。
男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看到房前的黄狗,问众人:“这条狗是你们谁家的?”众人均回不知道。男人略感奇怪,走出几步,想了想,又返回食堂,对做饭的大姐说道:“高大姐,你问下村里,我屋前的那条黄狗是谁家走丢的。中午的剩饭菜别都倒了,喂它点吃的吧。”
那叫高大姐的女人拉长了调子,应了声:“喔……”
男人摇了摇头,心下嘀咕,这木讷的女人不知道听懂意思没。一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这事女人办不好。女人不会说普通话,而当地的方言男人也听不懂,交代的事情,女人只会唯诺的“喔”、“好”,怕是别人说的普通话女人也听不甚明白。果然,男人再从办公室出来时,女人把剩饭菜都倒在食堂门口,小黑它们早一哄而上,哪还有黄狗的份。
到了晚上吃饭时,高大姐告诉男人问了附近,没有人家丢狗的。男人想平白的来了条狗,有点迷信地认为是好事,狗入家门,这是阳气,带来好运。饭后,男人用塑料盆装了剩饭菜,吆喝那条黄狗来吃。黄狗飞快地跑过来,美美地享用着,看来是饿坏了。
一块小石头丢过来,黄狗惊慌地躲开。
“老秦!”男人呵斥道。
“江总,你不知道,这死狗下午冲我叫,还要咬我呢。妈的,吓死我了。谁家这么缺德,把狗丢这害我。”那叫老秦的人一脸愤怒地叫屈。
“你这后勤主任当的!跟人置气,连条狗也不放过。不知道狗入家门,财源滚滚吗?”
“啊?是吗?江总又欺负我没文化。等一会儿打麻将再看赢不赢,输了我就弄死它。”
男人没有搭理老秦,招手黄狗过来继续吃。黄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黑也凑过来。男人撵开了小黑,试探性地抚摸黄狗的头。黄狗张开满嘴的利牙,头颈随着男人的手转动,确定男人没有恶意后,它安静地任凭男人抚摸。
“不用怕。你叫什么名字呢?”男人温柔地抚摸,黄狗似乎很享受。“你以后就叫阿黄。跟我混吧。”男人说着,自己笑起来。黄狗看着男人,懂了的意思。
午夜时分,男人被一阵叫嚷声惊醒。他赶忙起床,开门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操,死狗!今天弄不死你,老子不姓秦!”
“你把江总吵醒了!跟条狗较劲,真有你的。”站在一旁的小伙子说。
“老秦!怎么回事?”男人问小伙子。
“晚上打麻将输钱了,找狗撒气呢。”小伙子尴尬地笑着说。
老秦见男人出来了,越发来劲,抄起一把扫帚撵狗。阿黄被惊吓到,慌忙地跑掉。
“瞧你那出息!打牌输赢不是很正常吗?偏这么玩不起,丢人!”男人话说的严厉,老秦不敢吱声,丢下扫帚,赌气进了自己卧室。
男人四下呼唤着:“阿黄,阿黄。”过了许久,阿黄胆怯地出现在男人的视线,只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阿黄,过来。别怕,没事了。”男人说着,又想起什么,把阿黄吃饭的盆盛了少许水,招呼它喝水。见它始终不肯靠近,男人无奈,叹了口气,把盆放到房前,进屋睡去。
往后的几日,阿黄有男人罩着,不愁吃喝。项目部众人见老大如此,都对阿黄有了热情。老秦不再撵狗,一面口中嘟哝着江总对一条母狗这么好!一面扔一块骨头给阿黄。
小黑等众狗失宠了,它们也行动过赶走阿黄,但失败了,而再次尝试与阿黄抢食时,被男人轰开。或许男人说的你们都有家都有饭吃,众狗能听懂。它们退回到各家,偶尔还会来项目部觅食。
这日,男人正在办公,一个老头扛着根管子经过门口。男人看下,这老头不认识!问道:“您哪位?”
“我是下面村子的。排水管漏水了,到你们这寻根。”
“谁同意你拿的?”
“没有啊,你们这放着也是放着。”说完,老头放下管子,从口袋掏烟递了一根给男人。
男人没有接,温和地说道:“把管子放回去吧,那还要用,一根要几百块的。”
老头把管子放回去,不好意思地走开。男人走到屋后的材料场,见阿黄躺在一旁睡大觉。他喊了声:“阿黄!”
阿黄立马起来摇着尾巴走近男人。
男人摸了下它头,叹道:“你这条蠢狗。陌生人来了,你都不知道叫声的。唉,蠢狗,白养你了。项目部马上要撤场了,你怎么办?”阿黄不知道男人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依旧很享受男人的抚摸。
回到办公室,琐事萦绕,男人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吐出袅袅烟雾,心想:它毕竟只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