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汪总是省企业家协会的理事,商学院管理专业的客座教授,在芬芬看来,他的专业应该是中文和历史,因为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用大历史观来分析目前的市场形势,用词典雅而平实,再点缀以诗词掌故,每次发言都引来满堂喝彩。
芬芬第一次看到能把学院派的知识与接触到的世界结合得这么巧妙的人,心下十分崇拜。这也不奇怪,汪总肤白俊美,儒雅风流,永远含笑的表情,令公司里各年龄段的女人都着迷。但芬芬总觉得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只有自己才能理解汪总的学识、孤独与哀愁。
春风满面的汪总有什么孤独和哀愁呢?芬芬也说不上来。
这一晚,汪总带她去一个会所吃饭,桌上其他几个都是他们企业家协会的大老板,大家边喝酒边把接下来的几个大单谈妥了。
席间,老板们少不得对“飞扬”此次的广告恭维一番,汪总说,按古人的说法,我要打个拱手,说“各位谬赞”,但是我总觉得这么说没道理,好像在怪你们夸错了。我们是新公司,还要仰仗各位提携。我也不敢掠美哈,你们看到的锦绣文章,都出自这位小姑娘之手。后生可畏啊!说完,带上芬芬给大家敬了一圈酒。
芬芬发现,夸奖其实都是冲着汪总的,跟自己并没有关系。而且,除了自己,另外几位老总带的都是专门陪酒的姑娘。
中午跟宋旦怼了一句,晚上又跟汪总去了“声色”场所,芬芬这一天可真是丰富,明天见到“哼哈二将”,可以好好跟他们八卦一下了。
“哼哈二将”里比芬芬大的那个叫王均,是她大学高两届的学长,负责策划;比她小的那个叫谢悦,是从另一家广告公司跳槽过来的,负责设计。
王均人很机灵,毕业后到上海的广告公司工作过两年,很快从一般策划升任主管,本来准备再干几年打好基础自己做公司,但母亲生病,孝子王钧觉得回家乡也能找到学习的机会。正好“飞扬”公司成立,大规模招人,一上来就是要做行业老大的架势,待遇也不错,王钧就投了简历,很快便被录取——这时候广告是个新兴的行业,有经验的熟手十分稀缺。王钧于是推荐了大学时在文学社混得风生水起的师妹郦芬芬一起过来。在他个人的事业规划里,将来自己做的话,也要找芬芬这样能干活又不多事的搭档。
那时候广告业的门槛不高,小公司的标准配置就是三个人,策划、文案、设计,出纳和会计这些都找有资质的亲友兼职。只要有业务,不算办公用品的话,基本上可以零成本开张。老板一般兼策划和业务,重点是后者。
谢悦是个高而瘦的男生,报到那天,骑一辆特别有设计感的单车,没有撑脚,没有后座,车架是竹制的,所有的金属件都闪闪发光。芬芬看到谢悦把车推进大堂,靠玻璃墙放好,朝人力资源部走去,还不知道他是谁,就看到前台的姑娘眼睛都亮了。芬芬只注意到他后脑的短发是新推过的,衬衫雪白,米色长裤,深蓝色帆布网球鞋,斜跨一个美院学生常用的大包,但是特别干净,从身边过去的时候,留下好闻的发胶香味。
芬芬那时候有一种特异功能,各种自己欣赏的人,不管多么遥远,总会在一周之内以各种奇葩的理由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天,谢悦办好入职手续,跨进了策划部,芬芬吁了一口气,好像一枚硬币进了储蓄罐,有种“终于放心了”的感觉。
王钧迎上前去,做了个拥抱的首饰,说:悦宝,过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学妹,芬芬,才女。你一来,“飞扬”最核心的创意部门就到位了。
原来谢悦也是王钧在他的广告圈里访到的,人家正想跳槽,就被王钧的三寸不烂之舌拉进了“飞扬”。
王钧比谢悦矮一头,所以他的拥抱以双臂伸展在谢悦身上比划个对角线告终。
谢悦走过来,看了一眼芬芬胸牌上的title “文案”,笑着说:我最佩服的,就是语文成绩好,会写文章的人。
芬芬不相信地看着他,王钧也发出夸张的笑声。谢悦辩解说:别笑,我说的是真的!
他的脸轮廓分明,有少年人特有的洁净,表情却居于玩世不恭与真诚急切之间。
设计师原本自带光环,但一般都落拓而不修边幅,像他这样衬衣和棉布裤都明显熨过,还用发胶的美术系男生,还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