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风圈,过去当过村支书,我记得70年代有一次来到我家,他直接问我父亲,你是准备逃跑吗?说着就到那个小二楼上检查去了。
当然了,他跟我父亲叫叔的,也可能有开玩笑的成份,但父亲毕竟是地主子弟,在那个年代,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自明,我记得,当时父亲的表情可以说是诚惶诚恐。
我因为从小经常听广播,看报纸,在应拽家里看他父亲发的《学习与批判》,对政治并不陌生。有一次,因为一个话题,我竟然跟风圈在应拽家门口直接争论了起来,他气得红头脑青,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小球孩子,懂得什么?
不过此时,父亲去世,风圈忙里忙外,已经是一个热心人了。
万锁是石罢村的阴阳先生,他给父亲看了看,说他这种情况,似乎还不适合立马下葬,要丘在那里。
我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呢?我见过那种家里或者河堤上的坟堆,人家说,不到多少年不能下葬,万锁无奈,又看了看书,才决定,可以直接下葬。
不能直接下葬,就意味着将来还要再下葬一次,先不说那太麻烦,更重要的是,家人本来挺悲痛的,再受二次折磨,那怎么可以?
当时,姬鹏飞10岁,姬鹏超不到2岁,姬鹏飞知道这是他爷爷永远跟自己告别了,于是哭得非常厉害,他的表现,受到了长老们的好评,说他懂事。
而我不想当众哭泣,当然评价不高。
诚意叔腿也有毛病,在起殡的时候,他特意跑过来,扶着父亲的棺材痛哭了一阵,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
隔了几天,我写了一首祭父文,和弟弟一起到庞村复印店复印了几十份,全文如下:
姬安宁:祭父文
2000年12月8日
呜呼我父遽然而卒痛如刀绞长歌当哭
少年离家流浪西夏躲避战患依旧难免
舍命救父身陷囹圄率直敢言 遭遇厄运
狱中驮煤酷似奴隶不幸万幸九死一生
亏有底蕴习得医学 劫后风平毅然返乡
征尘仆仆始居定所 兢兢业业赢取口碑
昼夜操劳子女不顾勤俭吝啬大气挥霍
精明盖世为人作嫁 透辟天理目光如豆
外柔内刚不事权贵面对病魔 持续抗争
弥留之时万分清醒呼吸急促喉带嘶声
偶吐真言 又慰亲人换床脱衣让人感动
父亲之苦 儿不能替三次请医三次婉拒
子夜两点息声忽停 头歪床里死未瞑目
哀哉我父沧桑一生就此永诀 石破天惊
恨我从前乖张任性今誓不赌再践保证
孝顺慈母哺育晚生我当努力使你扬名
后来我又写了一首新诗,回忆了父亲最后的情景,全文如下:
姬安宁:棺材里的父亲
钉上棺盖的瞬间
我要求再看一次父亲
一个红色的手电筒
放在他的手边
一个黑色的收音机
睡在他的枕下
父亲面色清癯
此刻已经闭紧双目
而他死后
是睁着双眼被按下眼皮的
他似乎还在挣扎
因为棺材里面太狭小了
父亲是一个大气的人
我感觉他会呼吸不畅
这一首诗歌获得中国诗歌网最初的中国好诗,网站一个女客服还专门为此给我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