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的爸爸把她打了一顿之后，才跟她讲道理。我爸也是，把我骂哭之后，过一会儿就来好声好气哄我吃饭。

现在回忆起来，小时候我挨过很多个巴掌，巴掌来自爸爸妈妈和老师。

刚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妈妈会教我做家庭作业，因为做作业的事情，我被爸爸打过很多次。

脸是最好打的地方，面对面，眼睛看着对方就可以扬起手，百分百命中目标。打者心里痛快，解气，被打者除了疼痛，打掉的还有自尊心，同时，内心还种下自卑和恐惧。

写一年级的数学作业，爸爸问我减法是什么，我半天没有回答出，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作业本撕得稀烂。家里没有别的作业本可写，我妈把她的病历本撕掉了用过的部分，然后给我写作业，第二天跟我的老师解释了一通。

没过多久，爸爸去批发部买了一打单行本回来，棕色的外皮，粗糙得很，本子也薄得很，一打是100本，后来供我和我弟用了好几年。

因为写作业的事被我爸打，当着我奶奶的面也丝毫不顾及地打我，奶奶看着我脸上红肿的手印子，心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也给了我爸一记耳光。

我还记得我爸爸在饭桌上跟我说，他说他有时候脾气坏了点，但是叫我不要怪他，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忍不住，但都是为了我好。这样的场景至今还记得，虽然像泛黄的旧照片似的有些模糊，但是还能隐约回忆起当时爸爸语气哽咽的样子。

还因为，我看着电视时没有听见我爸叫我，他叫我好几声我还是入迷地看着电视，他走过来用力地掴了我一耳光。

耳朵听见的声音，就像电视剧里，病床上的人心跳停止之后，机器发出冰冷的延长音，世界都安静了，我也被打蒙了。好久才晃过神来。

不仅如此，还要看他想要吃掉人似的模样，凶狠得眼睛都快掉出来，听他骂骂咧咧。

有时候我会恨，我会怨。一次爸爸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哭了。小时候他被自己的母亲追着打，顾不上鞋上满是黄泥巴就直接跑到他奶奶的床上藏着，他奶奶也帮着藏，事后也不怪他弄脏了床。

而现在，我奶奶对我和我弟都舍不得打骂。

奶奶说，以前在家做女儿的时候，她爸爸脾气坏得很，少不了毒打；爸爸小时候很皮，做了错事，怕被我奶奶打，怕到藏在外面不敢回家，家里人找到天黑才总算把他劝回家。

在他们那个年代，打骂是家常便饭，没人教他们打骂孩子会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他们觉得打骂就是管教，大家都是这样对待调皮的孩子。

小学的时候爸爸打我们比较多，小我一岁的弟弟跟着上了小学，做题目时也受到了同等待遇，有次还被威胁再不写作业就要把作业本烧掉，我亲眼看见爸爸把弟弟的作业本悬在煤气灶上空，作势要开火。我在一边吓得不轻。

晚上我正在洗澡，听见外头弟弟又因为写作业的事被爸爸教训，听见训斥声和哭声令我害怕地待在卫生间，即使洗完了也不敢出去。

结束之后，我被大声训斥怎么洗个澡洗那么久，出去之后，发现弟弟的额头被打破，流了血，贴了创口贴。仅仅是被雪碧汽水瓶打的，原来瓶盖也有如此大的威力。

后来我听见妈妈时常向亲戚朋友夸耀我，作业都是自己写的。这话在小时候听来，我觉得很开心，后来长大之后非常不屑，还不是因为打怕了，就算作业不会也坚决不会问父母。

印象中小时候我妈就打过我两次，一次因为我弟，一次因为我骂了脏话。

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床和沙发挨得很近，我和我弟就这样跳来跳去玩，我弟不慎摔地上去了。马上，我就挨了一巴掌。

第二次的巴掌也是必然的，那实在是我做错了事情

等到弟弟长大了些，他也会打人了，他从来不徒手打我，他会拿靠在墙后面的木棍以及扫把，还有按摩用的小木锤。

那天晚上妈妈出去加班，她大概是怕我和弟弟跑出家门，于是在外头把我们反锁在了家里看电视。因为我说了一些话激怒了他，小小的房子无处躲，再加上那时的我性格懦弱，习惯忍耐，习惯挨打，我心里想着，忍一忍就结束了，那次印象十分深刻，真的打得没完没了。

我把脸藏进被子里，他打一下我便抽一下，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虾米。打到后面已经没有感觉了，只觉得浑身发热。

那时候他像极了我爸。

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当他从我的书包里拿出我的作业本的时候，我不争气地跪在他面前，求求他不要撕我的本子，最后本子还是被撕得稀烂。

最后这场挨打的痛苦在隔壁邻居的厉声制止下结束了。

我从来不还手的原因是，我怕我弟报复，我怕我会遭受更加凶猛的棍棒，我紧紧地护住双手等部位，这些地方经不起打，棍子最好打在后背，膝盖和手肘这些部位打中某个位置就容易麻，而且也很折磨人。我就是被折磨怕了。

我妈除了骂我弟，也会骂我为什么不还手，她也从未阻止。印象中，我在家被我弟打，我妈就坐在前面看电视，她就保持那个翘着二郎腿的姿势，一动不动。她的背影真的很冷漠。从小，陪伴我最多，安慰我最多，疼我最多的是爷爷奶奶。

我从出生就是爷爷奶奶带，上一年级那一会儿我晚上在妈妈家写完作业，写完之后爸爸下班回到家就把我带回奶奶家睡，天天如此。下暴雨时他背着我，我撑着大伞。天冷时爸爸牵着我去奶奶家，还会唱歌逗我笑。那时候觉得奶奶家才是自己家，爸爸也是我爸爸，爸爸妈妈和弟弟是另外一家。而妈妈是外人、陌生人。

慢慢长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有时会觉得我妈也是一个可怜女人。

我觉得，起码要等我成家之后，才能和我妈进行心灵上的对话。我爸去世之后，我才开始记我妈的电话号码，但是我还是不习惯跟她打电话，每次打电话之前都很忐忑，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我甚至还要打一个腹稿，待会儿打电话要说什么，起初，我们说完话之后，会有好几秒双方都默默无语，没话说了，然后就选择挂电话。

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有过两个数学老师，他们对于我来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当众羞辱过我。一个女数学老师喜欢用潮州话骂我们垃圾，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被叫上去做一元一次方程，我不会做，其他同学都下去了，我还留在黑板前攥着粉笔无从下手。老师上讲台来扇了我一巴掌。

下面的同学都愣住了，鸦雀无声，从此以后，被叫上去做题目的同学就算做不出也会知道赶紧放下粉笔走下台。

另外一个男数学老师，也是同样把我叫上去做题，估计是因为我不乖，没有好好听课，他专门把我点上去做应用题。

我写不出，他叫我下去，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脸，拧来拧去，那是我很讨厌的动作，我在全班同学面前露出丑态，被迫做出的鬼脸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放学后我极力表现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样子，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极力回想别的同学被老师惩罚的情景，告诉自己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一个人。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也挨过数学老师的手板，那时候数学老师还会给我们上写字课，没有发到写字本的同学就意味着没交，就得挨手板。我明明交了，但是却没有我的本子，挨了手板之后我委屈地哭起来，哭了很久。后来下一节写字课的时候，写字本又从老师手上发了下来，至今我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老师没有向我道歉。

同样是二年级的时候，中午回家吃饭，到了学校就要按规定时间趴在桌上午休，但是有一次班上的同学调皮起来，跑到走廊去玩，接二连三有同学跑出去闹腾，激怒了在办公室休息的语文老师，她怒气冲冲拿着小木板到班上，挨个让学生伸出手接受手板。

我当时并没有出去玩，但是语文老师已经走过来了，轮到我了，她首先伸出手掌，我什么也没想就把右手伸了出去，挨了响亮的一记手板，手掌心通红。

我转头看我后面的同学，她也跟我一样，一直守规矩地趴在教室，老师走到她座位前伸出来手，她说：老师，我没有出去。

于是老师没打她，后面一个同学也效仿，老师便离开了教室。

她们都有嘴，知道为自己辩解。而我不会，我只会等人明白。但事实上，自己都不为自己辩解的人，是会让人误会下去的。

能够接触学前教育这个专业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吧，并且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经历，让我会更加能够去疼孩子，不体罚孩子，会更能想到去关注孩子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