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秦空都会梦着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梦里有一条黑黝黝,在粗壮树枝上翻滚的东西;还有一个容貌模糊,身着紫衣行踪莫测的少女对他呢喃着什么。一直断断续续,不停地重复似乎同一个场景。总是很危险的时刻,他在梦里挣扎过好几回,可始终只像个旁观者一样无法加入。
但这次,就在他快要看清少女脸时,一张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迎面扑来,他忽的感觉到咽喉被“咔嚓”剪断,痛处都很真实。然后他就醒了,额头边止不住的汗珠顺着发梢滴落,冰冰凉凉。显示是从梦中惊醒,他在月色破窗而入的简陋茅屋里,怔怔坐着。
巨物、少女、密林等一个个神秘符号聚集在一起,可秦空愣是想不起来。从前都是他把别人的记忆给“吃”没了,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到他自个也开始缺失记忆。
“蔡顶天,醒醒!快点出来!”门外有人焦急地拍门,听那声音是张阳无疑。这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找人聊天么!
“何……事。”秦空顺利地说出了俩字,好事啊,这意味着身体开始恢复了。
“城南角快去集合,出大事了!冬婶家的娃娃丢了、罗大叔家的侄女也丢了、还有崔员外家的闺女也不见了!好十几个娃娃一夜之间都没了踪影,他们说……说是秦空来了!啊啊啊,搞不好是被秦空那妖人给抓去吃了!”张阳呜呜哇哇好不容易才把事情给说完,来回踱步搓手焦虑,回头找“蔡顶天”时却发现他早走了。
望江城城南角,是出入南部密林的一个重要城门关口。这处的城墙都建的比别处的高,就连城门也是用最坚硬的石块做成,相比别处的木头门,西南角的城门透露出一种危险、警戒的意味。
秦空行动比之前灵活了不少,长腿长手一下就到了张耳朵说的地方。远远看到人头攒动,火把烧得极旺。看来他们是打定注意要夜里前往密林寻人去了。望江城人口本来就少,今天你娃娃丢了,说不定明天就轮到我家孩子不见了。关键时刻,还是要一致对外,团结在一起。
夜色掩护下,一簇簇烟火升空,秦空瞧着眼熟。一个个火把在他眼前晃动,竟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不能自已。
“血!是血!”人群中有人惊慌大叫起来。众人应声而去,发现是白天有人在此处祭祀杀了活物留下的痕迹,附近零散的几根羽毛稍微让他们镇定些。
“还好,大……大概是有人在这杀鸡了。”
这边刚刚宽心不久,另一处又有声音传来:“来人啊!这边拾到一只娃娃的鞋子。”
众人又一窝蜂地奔过去。
“上……上面绣着罗……罗大叔,您别多想我们赶紧跟上去!”
“跟上去!快!”
从掉了鞋子的地方看,的确是往城外密林去了。可是城门大块巨石门依旧紧闭,那个掳了这么多孩子的“妖人”秦空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南门不常开,大石中间都已经爬满了藤蔓植物,更是增加难度。寻常需要20多人才能将它推开,今日足足30人才勉强推动。秦空方才觉得晕眩,定神休息一会儿,上前发力,石门顺势而开。
“这里!有异像!”张耳朵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躲在墙边瞎找着什么。
“是滑行的痕迹。”他用手比划着,一尺多宽的痕迹,经过之处十分干净,碎石子都没有。弯弯曲曲的,到墙边突然消失了。
后背一凉,除了火把噼里啪啦的声音,人群突然安静了。
“不然我们回去吧……”不知道哪个怂货提出建议。
“你!要回便回,有胆量的跟我来!”带头的是望江城一名退休的捕快,因为之前伤着眼睛,沧桑的脸上只剩下一个眼咕噜在转。他狠狠地白了怂货一眼,带着一队人就往密林去了。同时,也有一拨人选择留下,待在原地手足无措。
“把门关起来!”独眼捕快一行人刚走出不到50步,剩下的一拨人很自然地分站在墙门两边,看样子是要把门关上了啊。
秦空见状,趁着门缝还没合紧时钻了出去。“这群杀千刀的,人没回来门就给关上了!”耳边有人在骂骂咧咧,竟然又是张耳朵这小子。
“看什么看,只准你个傻子会钻门吗。快跟上去,走丢了我可不管。”张耳朵拿出一个火折子,把匆忙中抢灭的一根火把重新点燃。
哟,蔡顶天这傻子看上去竟有些着急,他也会担心人么?
前任捕快毕竟还是有两把刷子,顺着刚才城里发现的痕迹,他们越走越深。身处南疆,谁都清楚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个什么东西。平日也只敢捉一捉小虫小售,哪里敢去招惹这么些大东西啊!虽然怕,但此刻面子还需挂住。
“宽一尺多,速度很慢,估计是个大家伙。路上拣些藤条,带刺儿的那种,越多越好!保持安静,注意声响,留前后两个火把足够,免得激怒了它。”独眼捕快认真地传授经验。
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走得越深里怪物越近,渐渐有人开始打起退堂鼓。
“我娘子自己在家里,她怕黑。”
“我养的蜘蛛娃娃到了吃食的点,我给赶紧回去喂点东西。”
“明早要去城郊丈母娘家里探望,哟,时间快来不及了……”
“……”
经历大型“脱团”后,前往救娃的人数已经精简到十来人小分队呢。也是头疼,这么点人回去连墙门都推不开。秦空和张耳朵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又不能碰到几个走回头路的人。
“这该死的狗东西,临阵脱逃了不成!呸!”张耳朵倒是一视同仁,依旧不改当面挖苦讽刺的作风。
约莫走了两三公里,他们顺着巨物的痕迹到了河边。此处河面不是很宽,能并行两艘船,但密林向来水深,在黑夜中,这就是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没有路了……那个东西是不是在水里。”
“小心!离水远一些!”独眼捕快突然警觉,让众人往后退。按照刚才商量的法子,散开埋伏,以火把扔出为讯号扔出染毒的藤条。喜欢制毒,随身带点毒药一点也不稀奇。为了救娃娃,不少人临出门前又抄了几瓶自家独门炼制的剧毒带在身上。
这回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全部人隐藏好后,他手执一根长条,轻轻拍击近岸流水。屏息聚神,他们都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恐怖画面。
但,恐怖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水面“咕噜”一个气泡,翻涌了一下,飘来一个娃娃的手臂。罗大叔认出了那个手臂的花棉袄,是他5家岁的侄女!一时间罗大叔开始发狂尖叫,扛起镰刀冲向河边。
“不要靠近!”独眼捕快话音未落,平静的河面巨浪翻腾,一条巨蟒从河底蹿出,撑开一张吞牛大嘴将罗大叔整个人套下,随后又落回水中。巨兽瘆人的吼叫和吃人景象交织,多数人吓得待在原地双腿发麻,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攻击。
秦空和张耳朵听到动静连忙赶来,只看到河边一滩水印,和失了魂魄眼神呆滞的年轻小伙。
“我……我们回去吧。”安静之中有人用颤抖地声音询问着,像是默认一样,虽然没人回应,但是已经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
“不能走啊!”张耳朵喊到,还有娃娃等着救呢!
“救什么救,说不定早就被巨蛇给吃了!我们再找下去就是给他当食物的!”
“回、回去吧,人还在,娃娃可以再生。”
“……”
到了这个时刻,他们也不再掩饰和逞能,个个都想溜之大吉。
“别、别、别走!”秦空艰难地吐出几字,随后向张耳朵比划一番,张耳朵立刻会意。
“蔡顶天说,巨蛇刚刚在进食,水面还能发现娃娃的残肢,说明他已经吃饱了,或许有些娃娃还没来得及处理。而后又在激怒情况下吃一大人,现在正是进食后最脆弱的时刻,是捕捉他的最好时机!”即使张耳朵说得头头是道,也没人响应。
“对!”独眼捕快补充,“快赶紧追击,往上游驱赶,再次诱他出水。刚才观察过,河道往上收缩,可以限制它的行动。”听起来很完美的计划,这回再没有人反对。
独眼捕快安排几个人往上游去挥动火把,四周埋伏;几人留守下游,雄黄粉撒在石头上,一颗颗往河里扔。
果然,水面开始有波纹散开,往上游去了。
再一次神经紧绷,独眼捕快紧盯着水面,他的听觉异于常人的灵敏。
“现在!放!”沾上各类毒药的藤条猛烈地抽向河面,正好巨蛇从水里用力跃出,一根根藤条狠狠地抽在巨蛇身上。是化骨散,遇上水后开始灼烧得猛烈,巨蛇身上开始溃烂流出血水。它扭动着身子,开始往更宽的下游逃去。
“往下游去了!小心!别让它逃了。”上游指示传来,下游开始慌乱。他们从上游迅速追赶到刚才的地方,眼看着巨蛇就要消失在宽阔的水面之下,再也抓不回来,众人焦灼,又无能为力。
但!巨蛇顶着硫磺水往下蹿了一会儿,一个大扑腾突然折返,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连原地扭动的幅度都开始变小。
“它……这是怎么了?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往下面宽大的河里去?”正当纳闷之际,水面的波纹开始剧烈涌动,下游百米宽的河面,露出占据八分之一宽的发光庞然大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