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关于猫的一段记叙,当时参有幼时的偏见和个人独特的误解,如今再翻到,很多想法与当时不同。万事万物皆有自己存在的道理,可以不喜欢可以抨击,这在于个人的角度,无可厚非。时移世易,人的想法和看法都会改变,如果可以,我也会想着养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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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林城的天空在末秋未冬的今天一片湛蓝,一个人坐在足球场发呆,阳光大片大片地裹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地倒身躺在草地上。
想起七月份院子里慵懒舔着爪子的猫。外婆说,猫是最怕冷的,一年之中只有一天真正暖和过。那天阳光把外婆屋前的水泥地面晒得发烫,整个人躲在屋子的阴影里不敢出来,我不知道外婆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一天。我有猜想过可能会是夏至那天,生活在北半球,一年之中那天是最接近太阳的。后来自己把自己的想法推翻了,原因是七八月份时脸上的水珠好似不会枯竭一般不停往外冒。
我怕冷更怕热,恨不得一年中只有春秋无冬夏。林城的冬天鲜少下雪,可一点小雨就能把气温降低,风刀子一样往脸上丢去,把路程变得长。松桃的夏是一年中最长的季节,能从五月一直持续到十月,阳光热情,非得把所有人的肤色换了一遭才肯休止。在松桃的六年里,流出的汗水能将松江里的淡水鱼生生煮成咸鱼。若真如外婆说的那样,我对生活在松桃唤作猫的这种动物只剩下钦佩了。
外婆家养猫,两只毛色焦黄的母猫。冬天围在大舅家的火坑边看电视,猫则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安静地紧靠脚边躺下,任凭怎么拨都拨不走。它不耐烦了会伸爪把手别开,然后又缩成一团。若继续挠,它便会假装恼怒一般短促地叫一声,爪子快且狠地向手上抓去,落在手上时却是轻缓的,酥痒酥痒的。
我是不喜欢小动物的,觉得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是作为单独的物种而存在的。喜欢是自私,自私便会占为己有、建立联系而这种联系往往是以人对动物自由的束缚为开始。偶尔会在学校里见到女生将自己的猫猫狗狗装进书包或编织袋,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望着,没有自由,就算给予宠物再多的关心与爱也无法填满它们内心的空缺吧。
外婆不束缚她家的猫,她给它解决饭食它捕鼠保护外婆家粮食,大家相互需要相互帮助,没有低劣的区分,是平等的存在。外婆家的猫是有自由的,整个村子随意串。猫好咸,有一只被别人家的几碗盐炒饭诱惑住,很少回来。
外婆家很久以前就养过猫,它好玩,但每天总会在饭点回家,晚上没再出去。有一次它很久没回家,外婆急,叫上我和表妹在村子里找,村子小,外婆挨家挨户问人家有没有见过她家的猫。猫最后是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抱回家里好些时间还是没有缓过来。
外婆说,猫死在家里是不吉祥的,它恐怕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才远离家。小时候闹饥荒,见过太多生生死死,外婆在说这些话时没有特别难过,多的是无奈。也许是为了尊重猫儿的选择,也许是不想沾染晦气,猫在将死未死之前被外公丢弃在村子对面的森林里。没有包裹,没有下葬,一个在村子里待了七十多年的老人不懂得矫情,或许,他也在期待着奇迹吧。
我不喜欢动物归不喜欢,可总还是不讨厌的,尽管在外婆家与猫的接触多,还是没有培养起我对猫的喜爱。我对猫是有偏见的。
小时候恐怖片看得多,恐怖故事听得更多,情节里总会出现猫,用来营造紧张气氛最适合不过。深夜僻静的乡下,昏暗的路灯,匆匆赶路的人,一只与黑夜同色的猫突然窜到路中央,直勾勾地望向脊背发凉的赶路人, “喵"的一声又窜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猫的叫声凄惨荒凉,大半夜愣是将一个安静入眠的村子叫成乱坟岗,听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凉隨飓的,脚步沉得仿佛有异物趴在背上。其中野猫的叫声更甚,像恐怖片中被丢弃致死积怨成形的新生儿的啼哭,哀伤、怨恨、诅咒、报复、毁灭,从村子的东边一直哭向村子的西边。有时候会认为,和乌鸦一样,猫也是不吉祥的。
在农村,家家户户的粮仓总避免不了鼠患,那是辛苦一年用劳动和汗水与土地的交换,猫能捕捉老鼠减少人们的损失还算受欢迎。与隔壁的奶奶闲聊时说起她家的狗,她说,好狗守三家,好猫守三村。不得不说,她家那条咬过我的大黑狗确实是条好狗,好多次回家都见它吐著大舌头在我家门口趴着。它怕我,一见我回来就万分警惕,边防御边撤退,小学时被咬后多朝它丢了几颗石子,几年了它都没忘记我当年凶神恶煞的模样。作为一条守护三家名唤丝丝的大黑狗很傲娇,常和同类打架,对异类的猫无视。被它无视过的猫有眼生的,估计是从其他村子游荡过来的。
我没法无视猫,一见到就会停下来看一会。有时候是它们被我吓到逃得贼快,有时候是我被它们吓到,心跳慢了半拍。
外婆家的灶房在改造后窑洞一般,大白天开着灯也看不清。早上准备生火烧饭时,偶尔有怕冷窝在灶炉里尚有余温的灰上的猫突然窜出来,带着一身的灰从手边逃走,留下呆愣的我好些时间没缓过神。最觉得诡异的还是晚上,突然听到响动,安全意识的觉醒提示我把手电向响动处打去,两个幽绿色的圆放着光朝我望着,响动过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里。为什么是清冷的幽绿色恐怖片的必备色呀,我承认我又出窍了。
现在很少有机会见到猫了,记得的有两次。一次是在西江回旅店的路上,蹲下身仔细看,小小的一团,只觉得可爱,模仿猫的叫声逗它,它细细糯糯地"喵"着回应,我乐,学得更欢。在被某人叫走后还不忘憨憨地"喵"着,那小家伙跟着我走了段距离。一次是在回寝室的路上,也学着猫叫想逗它,它吓得十步三回头,逃得飞快,好像担心我会把它煮了炖了一样。回过头想想也是,要是哪天一只经过身边的猫啊狗啊突然和我说同样的话且怪里怪气的,我估计头都不回地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