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月14日的晚上,当叶若辛躺在她59平方米公寓内的乳胶床垫上,数到第7000只羊子还不能入睡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她要除掉唐凌。
唐凌这五年来一直是她的噩梦。原因是她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男人,李玮。这话得从五年前叶若辛离异时说起。
叶若辛在市工商联就职,丈夫是中心医院的骨科医生,婚姻在不痛不痒中过了七年,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七年中丈夫有两年在广东东莞医院进修学习,有三年在新加坡市立医院工作,后来就定居在了新加坡。叶若辛也知道这桩婚姻其实结束是迟早的事,所以当对方提出离婚时她很配合。丈夫也感恩,把结婚时的房子留给她,还给了她二十万元,并把女儿也带去了新加坡,理由是女孩子在那边读书更有前途,她也就同意了。
一个人的生活很惬意。她卖了老城区的大三室房子,在新城开发区购置了一间59平方米的电梯公寓,买了一辆富康车代步。第二次婚姻,她看得很重,要走进婚姻殿堂,必须是自己最爱的。叶若辛陆续接触了一些男人,但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直到遇见李玮。
李玮是个律师,供职于锋翼律师事务所。之前她曾在这家律师事务所向李玮咨询过离婚财产分割的事。当时叶若辛很为李玮的谈吐和见识折服。
再见到李玮是在叶若辛家附近的一个服装店里。这家服装店的老板是个瘦弱高挑的女子,四十岁年纪,不太热情,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让她记忆深刻的是这个女人长着一双柳眼,在叶若辛看来,长着这种柳眼的女人一般是别人的小三。不是有诗说么: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店小妹为她试衣服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
一会儿,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李玮拿着一件大衣和一把伞从车里出来,朝店里喊:“唐凌,下雨啦,咱们回家。”
柳眼女人眉开眼笑走出来。李玮把大衣披到她肩上,为她撑起伞,扶她出店门。
“李玮!”叶若辛喊。
李玮遁声回过头来瞧见了叶若辛。便向她介绍:“这是我妻子唐凌,她身体不好,淋雨会加重咳嗽,我来接她下班。”又向他妻子介绍:“这是我的客户叶小姐。”
对方勉强扯过一抹笑。李玮把妻子搀进出租车里后,转身把伞递给站在门口的叶若辛,“雨大,带上这伞吧。”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叶若辛有一瞬间的哽咽。竟有人关心她,如果有人能在这样的雨中,也搀扶自己一把……这一夜,她反复揣想这个温馨画面,以至于失眠。
后来,她常常去这家律师事务所,向李玮咨询这样或那样的各种问题。慢慢地,两人从谈业务扯到了私生活,地点也从办公室移到了酒吧、茶房。李玮看出了这个寂寞单身女人对他的好感。他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原则和她做起了地下情人。两人如胶似漆,尽享鱼水之欢。她常追问李玮:“你爱我吗?”
“那当然!”。有一阵,叶若辛乐观地以为自己找到了天长地久的依靠。
头一年,叶若辛不小心怀孕了,她试探地问他该怎么办?她期望着他娶她,却听他斩钉截铁地说:“拿掉。唐凌没有孩子,你也不能有。何况你是有身份有工作的女人,怎能闹未婚先孕的大笑话。”
做完手术的那夜,她捂着被子哭了很久。
第二年年休时,她想约李玮去新加坡看女儿,可李玮却支吾着不回答,她问得急了,才说:“唐凌有肺炎和结核病,春天正是发病的时候,得每天照顾她。”她只好孤孤单单一个人去了新加坡。前夫一家人的客套和女儿的生疏让她倍感心酸和孤独。
第三年,李玮生日时,叶若辛给他买了一套雅戈尔西服。她觉得他穿着肯定帅气,他却烦躁地回绝:“你能不能别给我买衣服,唐凌会疑心的,我以前的衣服都是她在置办。”
叶若辛气得七窍生烟,当人小三已经很委屈了,不能抬头挺胸也就罢了,凭什么连给情人买衣服的权利也没有。
第四年,叶若辛要求李玮给她买房子,因为两人老是出入叶若辛的电梯公寓,连看门的保安都认识李玮了。楼上楼下的婆婆妈妈们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这让她颜面尽失,她又不是剩女,干嘛总做别人的小三呢?!可李玮说他没钱,钱都交给唐凌治病去了。可不久,自称没钱的李玮却买了一辆北京现代。为这事,叶若辛跟李玮大吵了一架。此后,三天两头的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第五年,叶若辛央求李玮跟她结婚,她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她大声嚷嚷着要去找唐凌,把五年来的真实情况公之于众。李玮慌了神,企求她说,他在结婚时答应过唐凌,这一生都要照顾她,他不能违背誓言,否则会遭天谴。况且唐凌还是个病人,不能受刺激。
唐凌!唐凌!又是唐凌!这个唐凌就象幽灵,虽然她从不现身,五年来却无时无刻不隐藏于她的生活里,搅乱着她的人生。凭什么长着勾魂柳眼的无业游民是正妻,而她这个长得端庄大方的女职工却是第三者?如果离开李玮,她就能跳出这个怪圈了,可五年的青春就这样白白耗了么?她已不再年轻。那只有一个办法,除掉唐凌。一切就美满了。
二
这个情人节以后,她必须要结束这种生活。改变情人的尴尬现状。
这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办法,但觉得没有一样行得通。最初她想买凶杀人,这个方法省事,给钱就行了,但到哪里找合适的人呢?地痞流氓往往有做案前科,容易被警察顺藤摸瓜逮住,而且就算成功了还会有被敲诈的隐忧,一旦和黑社会的人扯上边,那这一辈子也别想过清静日子了。
她又想到用毒药。但唐凌和她是一面之交,凭什么会吃她的东西?何况要到哪里才能买到毒药?像氰化钾、砒霜这类管控药品根本没法找到,再说就算能弄到药,那法警一验尸也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制造车祸呢?在唐凌每天必经的路上,用车撞死她。可是从服装店到她和李玮的家都是闹市区,人多车流量大,即使撞了人也无法逃逸,那就得把自己也搭进监狱去了。浓硫酸不能致死,夜间纵火也不可能,住宅都有防火报警系统,用什么法子可以除掉唐凌,又不牵涉到自己呢?
2月14这一晚,她数到第7000只羊子时,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三月初,正是桃花初放的时候,各种病毒也开始复苏。她把前夫留下的白大褂进行了改制,做成了一件护士服和一顶护士帽,去诊所买了一支5毫升注射器。
3月14日晚上,叶若辛打电话给李玮:“什么时候跟她说离婚的事?明天是你答应我的最后期限”
对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这两天唐凌的肺炎又犯病了,等这次出院后我一定找机会给她说这事。”
“我不信,怎么这么巧?”
“没骗你,她就住在市中心医院的呼吸科21床。”叶若辛冷笑。她完全相信这是真的,她要的就是这个消息。
“还有一件事,这两天报纸上说新城区发生了两起抢劫案,就在你家附近,其中一个女被害者被刀捅成重伤,在市中心医院抢救,凶手还没抓到。你晚上出门要小心。”李玮叮嘱道。
叶若辛觉得很温暖,这个体贴的男人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丈夫了。她把所有的细节又仔细梳理了一遍,现在只需要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3月15日,叶若辛象往常一样上下班,在家吃过晚饭后挎个大背包出了门,下楼时她特意和保安聊到要去梦幻影城看电影。
7:20,她在影城门口买票时故意找茬跟售票员吵了两句,在放映厅入口处又倾倒了一杯果汁在检票员身上。电影开始时正好7:40分。
她在黑暗的角落中从后门溜出去,坐上停在街道拐角的富康车,驱车去中心医院。医院距离梦幻影城大约十分钟车程。她把车开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在车上换了护士服,戴上帽子和口罩,然后从地下电梯坐到5楼的呼吸科,她因为前夫在这里工作的缘故对每层楼的布局都很熟悉。从电梯出来她直接拐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如果没有意外,李玮应该在病房,她不能让他看见,即使她全身被护士装包裹得只剩下眼睛,五年的肌肤相亲也会让他立即认出她来。
她拨通李玮的号码:“你在医院吗?我有急事找你,你马上去梦幻影城后门拐角处,我在那里等你,今晚我有重大决定要告诉你。”
李玮爽快极了:“好,我马上去。”
看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既支开了李玮,到时两人见面又多了一个人证。她相信在五分钟内能搞定这事,说不定还比李玮先到。叶若辛从容地走过病房走廊,推开21号房间,只见唐凌正一个人熟睡,没有打点滴,应该已经输完液了。
她看着那双紧闭着的令人生厌的细柳眼,毫不犹豫地掏出装满空气的注射器,往她手臂上的静脉血管中扎去,将5毫升空气注入血管两分钟后,她探探唐凌的鼻息,已经没有了。
她轻轻带上门,穿过走廊,坐上电梯,直达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所幸这五分钟内没有碰上什么人。她迅速在车上换上了先前的衣裤,把注射器随手扔在一只垃圾桶里。护士服处理起来要难些,她装到包里,打算回家后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