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沈虞，她回来了

正式上班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开始负责一些规模小的室内设计。一个月领着几千块的工资，时而还可以给爸爸买些礼物，总体来说日子过得还算满意。

　　哥哥也传来了好消息，他被调到了邻市，我们虽然距离近了许多，但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去看哥哥。

　　不过没多久，总算迎来去邻市分公司出差的机会，那天开会总监宣布，要去分公司协助完成项目，大家都低下头一言不发，说的好听点是出差协助，说不好听点就是就是当苦力，没日没夜的赶设计稿。而我满脑子想着去邻市见哥哥，兴奋得不得了，自告奋勇的揽下了出差这活。

　　本来可以第二天再走，由于太兴奋当天就收拾行李，给哥哥打了个招呼，买了下午的汽车票出发。明明才两个小时的车程，可却觉得无比的漫长。

　　终于到了邻市一走出汽车站，就看见哥哥穿着迷彩服，脸上挂着汗珠笔直的站在大门口，虽说下午太阳不是很大，却也炎热的很。

　　我拖着行李箱跑过去，语气埋怨道：“哥，这么热你怎么不到树阴下等我呢？”

　　哥哥笑着挠了挠头说：“我不是怕你出来找不到我吗。”

　　哥哥喜欢挠头的动作真是一点头没变，他不知道就算人海茫茫，我也能轻易地找到他，因为我的眼里从来都只有他。

　　哥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一起走到停车场，我一路上叽叽咋咋的讲个不停，哥哥就时而回我个“哦”“恩”“这样啊”，但也丝毫不影响我继续讲下去的兴致。

　　车子开到了郊外，终于到了这里和我们住的大院差不多，门口也有人带枪站岗。里面也和大院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没有家属区。

　　哥哥在一栋四成楼高的公寓前停了下来，我下车哥哥带着我走到二楼。打开公寓的门，我换好鞋走进去，里面的沙发、柜子、桌子都是军用的，只有一室一厅，不过厨房、厕所、浴室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小凉台可以看到外面。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我又打开橱柜还是空空如也。

　　我看着哥哥问：“哥，你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哥哥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不会做不开火的，平时又都是在部队食堂吃。”

　　也是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做饭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来了呀，肯定得让哥哥好好感受感受家的味道。

　　“哥附近有超市吗？”我问。

　　“没有，这里是郊区。”

　　“哦，好吧。”我有些无奈。

　　“哦，对了”哥哥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我说：“我到小卖部去买些面条回来吧。”

　　“那今晚就先这样，明天等我下班我们去逛超市买些东西回来。”

　　我说完哥哥就出了门，我拿出锅开始烧水。哥哥也很快买了面回来，我把面下锅开始找作料，结果倒好连最基本的的油盐都没有，我把面条端上餐桌，哥哥看着一大锅的白面哭笑不得。

　　我指着面条说：“咋们今天就好好体会体会，清汤挂面的生活。”

　　那天我吃着没有味道的面条，却觉得幸福满满。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哪怕以后天天如此我也愿意。

　　九点多钟起去洗澡，浴室里已经放好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说哥哥粗心他却又很细心。洗完澡我穿着卡通睡衣，光着脚丫走出来，头发也滴水滴了一路。

　　“快去把鞋穿上，小心滑倒。”哥哥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说。

　　“哦。”我走过去把鞋穿好，走到哥哥的旁边坐下。

　　“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不怕感冒啊。”哥哥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我说。

　　“懒得吹，反正都会干的。”我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吹头发，理由就是嫌麻烦。以前头发短，一下些就干了，现在头发长了许多，的确很难干，不过我宁愿耗着也懒得吹。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歪点子，看着哥哥严肃的脸，试探性的问：“要不你帮我吹吧。”

　　“自己的头发自己负责。”哥哥扭过头不再看我。

　　我撅着嘴：“切，不帮就不帮。大不了顶着湿头发睡觉，第二天感冒就是了。”说完准备走回房间，哥哥拉住我的手：“好了真拿你没办法，快去拿吹风机来。”

　　我反过头敬了个礼，笑着说：“是，遵命。”

　　跑到房间拿来吹风机递给哥哥，我坐在沙发上哥哥站在我身后，温热的风一点一点吹进我的发丝，我全身开始发热，心脏也砰通砰通的跳个不停，我想还好有吹风机的声音，不然在这个小公寓里，都能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

　　头发还没有吹干我受不了，赶紧跑到房间锁好门，背靠在门上双手放在胸口处，脸上不自觉的浮出笑容。

　　躺在哥哥床上睡觉，用被子捂住鼻子，闻着只属于哥哥的味道。

　　第二天我起床哥哥已经不在了，我走到凉台往外看，全是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晨跑。在这么多人里我也一眼看见了哥哥，他跑在一个队伍的最前方，像是在带领他们一样。

　　看了一会，开始换衣服洗漱准备去上班，在整理包包的时候哥哥回来了，他大汗淋漓手里还拿着早餐。他把早餐放在餐桌上道：“你吃点早餐，待会我送你去上班。”说完他走进浴室去冲凉。

　　我啃着馒头、鸡蛋、喝完豆浆，哥哥也出来了。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帆布鞋，一副大学生模样。我突然想起以前，哥哥骑单车送我去学校的时光。要是今天哥哥也能，骑着单车像以前一样送我该多好。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里是郊区，要是真骑单车去市里，哥哥应该会累到虚脱吧。

　　到了公司大楼下我再三提醒哥哥，五点来接我下班一起去超市，才安心的上了楼。上楼后我报了名字，接待把我带进办公室就出去了，里面忙得不可开交。我想找个人问一问，可是压根没人有空理我，我就傻傻的跟柱子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画着大红唇的女人过来，语气冰冷的问：“你是总公司来的吗？”我呆呆的点头说：“恩。”

　　她二话不说直接把设计稿塞给我：“你把这些设计稿改一下，都是急着用的。”说完她踩着12厘米的恨天高，潇洒的走了。

　　我看着手里的设计稿，默默的悲哀了几秒，却也老老实实的，找了一张空的座位坐下，一张一张的开始改稿子。

　　到了中午点了便当，吃完继续赶稿子，到了五点我想拿包下班，可大家都在加班，我的稿子也没改完，只好给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晚些在来接我，留下来继续加班。

　　到了六点没人走，七点也没人走，我已经开始着急了，终于到了八点，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走了。

　　我也赶紧拿包起身，边走边给哥哥打电话，才嘟了一声那边就传来哥哥好听的声音：“喂，昕雯。”

　　“哥，你在哪？我下班了。”我走进电梯按了一楼。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哥哥说：“等你呢。”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好快，好想好想赶快出现在他的身边，一分一秒都不想让他等。

　　“叮”门开了一楼到了，我跑出电梯。

　　“昕雯你在跑吗？”我没回答继续跑：“你别跑，我又不走。”哥哥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柔。

　　我跑出公司大楼着急的问：“哥，你在哪呢？”

　　“你回头，我在你后面。”

　　我回过头，哥哥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手机，脸上挂着笑容，就这样朝我走来。这一幕在我离开了好多年后，依旧会毫无征兆的浮现出来，每一个细胞都疼得快要发疯了。

　　到了超市我和哥哥推着购物车，或许是因为长大了，又或许是因为购物车变小了，我们要紧紧的挨着，才能一起推购物车，我们一起选购食材、买作料这种感觉真好。回到家我到厨房忙活，围上新买的女超人围裙，哥哥也来帮忙洗菜，我垫着脚把男超人围裙给他套上，这样看起来真像新婚夫妇。

　　我做饭炒菜，哥哥洗菜递盘子，时而又打闹一会，到了十点多才吃上了晚饭。

　　我在邻市呆了大半个月，先是画设计稿，后面又到工地去监督，经常忙得想破口大骂。但只要想到哥哥，又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到A市后也会经常给哥哥打电话，哥哥有时间也会回家。公司里只要有去邻市有出差的机会，我都会兴奋的说：“我去我去，谁都不能跟我抢。”

　　小美看见我说：“你这么喜欢邻市，干脆调到那里去好了，省得你两边跑。”

　　我又何尝不想呢，那么我就可以和哥哥天天在一起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终究在爸爸生日的那天打破了。我想或许这就是命运，又或许是上天见不得我幸福，所以把沈虞又送回到了哥哥身边。

　　爸爸生日当天哥哥说回来，我大清早的就去买新鲜的蔬菜和订蛋糕，忙活到了下午两点，门铃响了想必是哥哥又忘了带钥匙。我围着围裙跑过去开门，嘴里还说着：“怎么又忘了带…”打开门后，我的话还没说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利落的的齐耳短发。哥哥就站在她的身后，而我的脑子竟然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可真是般配啊！

　　“昕雯，还记得我吗？。”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沈、沈虞。”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她突然双手展开抱着我说：“好久不见，昕雯。”她身上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哪。

　　“怎么还不进来？”爸爸突然走到门口说。

　　“叔叔您好。”沈虞放开我和爸爸打招呼。

　　“你是？”爸爸问。

　　“叔叔我是沈虞，楠允的初中同学，以前也来过的。”

　　“是吗，快进来别在这站在呀。”

　　沈虞和哥哥走了进来我关上门，回到厨房把菜端上桌，吃饭时我低着头，不敢正视沈虞的眼睛，可是却又想问为什么她会来家里，为什么会和哥哥在一起，为什么要出现，可是我根本没资格问不是吗？

　　吃过饭后哥哥和爸爸坐在沙发上，我和沈虞在厨房洗碗。

　　“昕雯，你哥他有女朋友了吗？”沈虞突然问道。

　　我停下擦洗盘子的动作，扭过头看着沈虞，她也停止手上的动作看着我说：“其实我回来就是为了楠允。”

　　对于沈虞回来的理由，我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讶，在当年她离开时，那个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她喜欢哥哥她爱哥哥，只是我没想到她对于我是如此的坦诚。

　　她回过头继续洗盘子：“其实我很早就想回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直到一个月前公司要派人回国，我才有了机会回来的，我本来想放弃楠允，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或许早已变得物是人非。可是就在今天我去学校转了转，竟然遇见了楠允，我才明白有些人会变可也有人不会变，而我对于楠允的感情，也不比当年少一分一厘甚至是更多。”

　　听完沈虞的话，我发现在她面前，我依旧是个幼稚的小女孩，永远也没法跟她比。

　　“我哥他没有女朋友。”我不知道是因为当年的内疚，还是因为内心的自卑，而说出这句话。

　　从沈虞出现后，我和哥哥再也没有通过电话，我也不去邻市出差。我和哥哥的关系似乎每次都会受到沈虞的影响，十年前也是现在也一样如此。

　　我坐在办公桌上盯着时钟，一到五点我就拿包走人，走进电梯顾然也在里面，看见我来立马把他的包，挂到我的脖子上说：“哎呦，今天跑了一天的工地累死了。”

　　我习惯了顾然每次都来这招，也懒得理他了。

　　走出公司大楼，路边的一辆红色跑车格外耀眼，下来的人更是耀眼，她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顾然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那，那，那不是沈虞吗？”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走过来的沈虞，明明是同一张漂亮的脸，可是感觉相差很远，完全没有了十五岁的熟悉感。

　　“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小时候你们就经常黏在一块。”沈虞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

　　顾然惊讶的问：“沈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快一个多月了，前段时间还去了昕雯家。”

　　顾然没皮没脸的说：“怎么没叫我呀，好歹也是老朋友。”

　　沈虞笑了笑没说话，顾然又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啊？”

　　“来找昕雯的。”

　　“找我？”我疑惑。

　　“刚回国也不知道找谁，这里变化也有些大，就像来找你陪我去逛街。”沈虞还是笑着说。

　　“我，我今天和顾然约好了。”我赶紧把顾然拉过来，掐着他的胳膊使眼色说。

　　顾然反应够快：“对，对呀今天我们约好了。”

　　“这样啊，也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了。”沈虞表情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笑着说：“那你们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沈虞开车走了，我和顾然往公交站台走去。顾然看着我问：“你为什么要撒谎。”我低着头没回答。顾然回过头自顾自的说：“也对你小时候就讨厌沈虞，现在不喜欢也很正常。”

　　是因为讨厌吗？是因为不喜欢吗？不，不是的！是因为自卑，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卑。从第一次见到沈虞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从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她有漂亮的外表，幸福的家庭，善良的性格，所以我拿什么来跟这般优秀的沈虞比。

　　“发什么呆，快上车。”顾然站在公交车门口喊我。

　　“哦。”我赶紧掏出公交卡跑上车，刚刷了卡车子就开动了，我惯性的从车头跑到了车尾，头用力的撞上了顾然的背。

　　顾然回过头笑着说：“程昕雯你是猪吗？这样也能撞过来。”

　　我头一阵晕眩，鼻子里滴下一滴温热的液体，我以为是鼻涕出来了就用手去擦，结果倒好是鼻血给撞出来了。

　　顾然看见我流鼻血，皱着眉头大吼：“司机大哥，你就不能等人站稳了在开车吗。”随后又拿出纸巾往我鼻子里塞。

　　公交车慢悠悠的开着，上车的人越来越多，车厢里也越来越狭小，可是顾然把我护在他的胸前，不让任何人挤着我。

　　下车后顾然说：“什么破车等我有钱了，就买辆车每天载着你去上下班，才不坐破公交。”

　　我抬起头看着顾然，鼻子里塞着两坨卫生纸，脸上还有些血，傻呵呵的说：“对，就是破公交，等你买车了咋们就不坐了。”说完我又弱弱的问了句：“你买车了我可以免费坐，不会收我钱吧。”

　　顾然用手指戳着我的脑门：“不收，你这个财迷。”

　　“哈哈，那就好。”

　　半个多月过去了我和哥哥依旧没有联系，我们似乎很有默契一样，绝不会先给对方打电话。

　　下班走出公司大楼，我一眼就看到了沈虞的红色跑车，她摇下窗户把头探出来对着我说：“昕雯你终于下班了，我等了你好久啊。”

　　我走过去，她从车上下来，牵着我的手说：“昕雯，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我今天特意来等你的。”

　　“好。”我回答。我不傻我也知道，她不可能只是为了去逛街而特地来找我。

　　我们来到商场悠闲的逛着，沈虞没一会儿手里已经提着几大袋了，她也一直为我挑选衣服，我婉转的拒绝。

　　直到经过一家玻璃橱窗前，一件白色的裙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沈虞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我拉进了店子，让店员把衣服拿给我试穿，我走进试衣间，小心翼翼的翻看着裙子上的标牌，价格着实吓了我一跳，这件裙子就是我两个月的工资。

　　我本可以找个理由离开，可我却穿上裙子走了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扎着一个高马尾额头前散落着碎发，白色的圆领无袖裙子，腰间有木棉花的刺绣简单而漂亮，可在往下看我穿着一双帆布鞋，上面还粘着今天跑去工地的灰尘，果然不适合就是不适合，灰姑娘偷穿了公主的衣服也变不了公主，我没有一丝犹豫的回到试衣间，换回自己的T恤牛仔裤。

　　沈虞在外面问：“昕雯，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可是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的。”

　　我换好衣服把裙子拿出去还给店员，对着沈虞说：“走吧，我觉得这裙子不适合我。”

　　说完我走出店子，沈虞过了一会才出来，她把手里的一个袋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我试的那件裙子。

　　沈虞说：“这条裙子送给你，谢谢你陪我逛街。”

　　我看着袋子里的裙子，停留了一秒便将袋子合上，递回给沈虞道：“可是这太贵了，在说我也没机会穿的，还是…”

　　“怎么会没机会穿。”沈虞打断我的话：“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裙子，再说我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条裙子就当是再次见面的礼物吧。”

　　说实话收到这条裙子我并未感到开心，这只会加重我对她的内疚。

　　逛得有些累了我们就在一家咖啡厅坐下休息，我拿起咖啡准备喝的时候沈虞说：“昕雯，你可以告诉我这些年来，在楠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如今的他和我当初认识的他，差距会那么大。”

　　我把手里的咖啡放下，看着沈虞漂亮的脸，她终于进入了主题，这也许才是约我的目的。

　　“你真的想知道？”我问。

　　“对，我想知道，我爱他，关于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沈虞的语气有些激动。

　　是呀她有权知道，她有爱哥哥的资格，她也有给哥哥幸福的能力，而我没有。我把妈妈的去世，哥哥变得叛逆，以及哥哥当兵，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沈虞。

　　我知道在未来陪在哥哥身边的人，也许不一定是沈虞，但绝对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