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九年正式上的小学，那时候学校里正好开始推行“新课改”，小学由五年制改成了六年制。恰逢教育政策观念的转型过渡，我得以有幸亲历这最为动荡的时期。如今，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我得以重新审视过去的那段时光，并借此对当今时代有更深入的一点认识和理解。

一、体罚式教育

当时，学校里实行的是一个老师只管一个年级的做法，老师是不跟着同一批学生升级的。教一年级语文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个子矮矮的，很是肥胖，还留着齐脖的烫卷发，大家都叫她肥婆老师。

肥婆老师是村里面大人们最喜欢也最尊敬的一位老师，因为她教书极严厉，而且经过她教导的学生成绩都非常的好，几乎每次考试都能接近满分，虽然仅限于一年级的考试。但是学生们都很怕她，因为她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魔鬼老师。

不同于旧时教书先生常用的戒尺，一根二十几厘米长的马鞭才是肥婆老师的最爱。对于那条马鞭，只要看一眼，或者是心里想一下，就足以令我们这些小学生情不自禁地冒出一身冷汗来，那是真正让所有孩子闻风丧胆的武器，威力绝不亚于黑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

马鞭其实就是竹鞭。盘绕在土里的竹鞭是一节一节的，大小形状很像人的手指骨，竹鞭节上的芽钻出土长大后，就变成了手指粗细的竹子，这种竹子在我们村里有不少。

这种马鞭很结实，又很有韧劲。拿这种马鞭在四根并拢的手指头上用力地擀，就像擀面条一样，那指关节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来回擀上几遍，直痛得被擀的人哭爹喊娘，听得旁边的人身心俱颤！

肥婆老师手里的那根马鞭油亮油亮的，只是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是沾染了多少只手上的油脂，又是浸渍了多少滴哭喊的泪水，才打磨出这种光亮柔腻的美感！

可惜，在我读完一年级不久，就听说肥婆老师出了车祸，再教不了书了，为此，村里的大人们很是伤感惋惜。而学校里自此也再没出现用马鞭的老师了。

二年级的时候换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和肥婆老师一样敬业，总是对我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不过每次考试后都是用竹扫把上的竹把来打左手心，打完后再罚抄若干遍试卷。还记得有一次她在狠狠地打了四五只手后，竹把打手的那一端就开花了，散裂成了竹叉子。只可惜，她终归没有做到像肥婆老师那样的有名声，而且三年级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在我的小学生涯里，她是最后一个用体罚的老师。

如今，社会上已经不再认可老师体罚学生了，相应的，各种课外补习辅导如雨后春笋，尤其是城里，老师更是要求家长要监督检查孩子的作业，让人感觉父母也跟着孩子重上了一回小学。再想想我读小学的那个时候，家长对我们的学习几乎是不闻不问，完全就是放养。反观当今的家长，被各种声音指责：太过焦虑啦，管孩子管得太过啦，或者是不管孩子啦，等等。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其实这何尝不是因为体罚时教育的消失呢？父母不能接受体罚式教育，那老师便只好将这部分责任推回到父母身上了——不能打、不能骂、不能罚，那就你们自己来管吧，美其名曰：父母要监督孩子！如果父母没空监督，那便交给补习机构吧！

二、音体美的荒置

现在还记得哥哥的一本小学教材《劳动技术》，专门教人怎么种植、怎么嫁接等农村实用技术。可惜等到我上小学时，就没有这门课了。其实不光这本，还有很多有趣的教材到了我这一代就都没有了，或者改版了。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翻看哥哥用过的美术书，有时剪下来喜欢的图画，有时就干脆把一整本都拿来折叠成灯笼悬挂起来。我对哥哥的美术书印象很深刻，却连自己有没有发美术书都不太记得了。音乐书应该是发了的，因为还记得五年级时来的新老师是教过我们几节音乐课的。尽管音乐书上的很多歌我都会唱，不过都是从哥哥姐姐们那里学来的，其实最基础的打拍子五线谱根本不会，那也成为了我至今的遗憾。

说起来小学的音体美课，印象中几乎都是放羊——自由活动或者上自习，三门课五年加起来总共也没上到十节。真是很羡慕哥哥那个时候，音乐美术什么都教，一个学期都没落下。

为什么音体美到了我这就被荒置了？想来这十有八九是学校正推行“新课改”的缘故，可能老师们忙于“新课改”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不考试的科目了。后来到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虽然也很强调素质教育，但各项升学指标的竞争压力，终究是高考盖过了音体美，我只上了一个学期的正常的音乐课美术课，后来就没有了，只有一些特长生能继续学。或许在小学时代，因为素质教育的要求，学校要有专门的音体美老师，而音体美老师数量上肯定是不够的，自然就成了城区优先农村靠边；也有可能是因为要有专业的老师，语文老师兼职音体美就变成违规了吧。说来哥哥那个时候的音乐美术课确实都是由懂的语文或者数学老师来兼职的。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新课改”出发点是好的，结果却可怜了我们这些学生，好好的音体美课被硬生生荒置了！

三、代考

还记得哥哥那个时候，留级风很盛行，父母总是会时不时敲打一下我：要是留级就不要读了哈，出去打工去！那时只要期末考不及格就要留级，因为学校有规定上一年级必须年满八岁，留级留多了是很让人不好意思的。

记得还是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要我们一个班的学生去和低一个年级的学生一起考试，双方一对一沟通好了，我们一边做一边给他们抄，这其实就是变相的代考。

现在想来，我们是五年制的最后一批，低一年级的恰好是六年制的第一批，当时的老师肯定是没办法去应付“新课改”的指标检查吧。说起来，从我上一年级开始，我的身边就好像不再有留级生了。并不是大家的学习都合格，而是老师会想方设法让大家及格，虽然有几个实在是无药可治，但好像也没有被留级。而且入学年龄的限制好像也渐渐地放宽了。

“新课改”是教育顺应时代发展的改革，只是任何改革都存在旧与新的过渡时期，在这个时期里一切都是动荡的，学生也好，老师也好，家长也好，都避免不了的要深处动荡中。只是改革的过渡时期也有长短。有人说现在这个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是一个十倍速的时代，也有人说我们的四十年变化相当于西方发达国家四百年的发展，其实这种种说法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我们所处的社会发展变化的速度特别快！这意味着我们身处的改革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动荡的过渡期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改革总是伴随着动荡，会有新东西带来的快乐，也会有失去旧东西的痛，也会有动荡带来的焦虑，也会有看不清现状的迷茫。

中国的国情是如此多样化，城市与城市差距、城市与农村的差距、文化的差距、贫富的差距等等，高速的发展带来的各种改革注定了很多事情都是一团乱象，更是一团乱麻。会有《焦点访谈》里曝光的刷新我们理解下限的群魔乱舞，也会有《十年激荡，水大鱼大》里带着耀眼光环的英雄人物。

明亮的阳光下必有浓重的阴影，可是我们只要站到阳光里，就可以感受到温暖和灿烂，又何必介怀纠结于阴影呢？

欢迎关注专题《以小见大》，我很期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