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凤
妈妈的卧室里,一台老式缝纫机静静地立在窗下一隅。机身油漆斑驳,暗黄色的三合板台面,边角已经开裂,微微向上翘着,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拥有一台缝纫机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极其奢侈。妈妈说,婚后她唠叨最多的就是置办一台缝纫机了。那个年代,为了买这个大物件,爸妈省吃俭用了半年,才凑足了钱。
自从有了这台机器,全家人一年的新衣就由妈妈打理。记忆里的妈妈常常伏在案上,一手推送衣服,一手整理边角,脚下有节奏的踩着,那“咔哒,咔哒”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伴我入眠。
那时候,我非常崇拜妈妈,从设计、裁剪到缝纫,无所不能,一块布料,不出两天,一件别样新意的成衣就做好了。爸爸的中山服,弟弟的蓝白条纹海魂衫,还有我的绣花连衣裙,经常被邻居们借去临摹。从小就爱美的我,对妈妈提的要求也最多,裙子上镶个花边,衬衣上加个飘带,心灵手巧的妈妈全都能满足,妈妈的一双巧手,让我拥有了一个美美的童年。
那个美美的童年,是妈妈用千丝万缕的爱编织而成。记得小学毕业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我被选为旗手,要在六一这天和其他三个同学一起升旗。老师提前通知到时候男生穿白衬衫蓝裤子,女生穿白色连衣裙。
六一前夕,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白色连衣裙,当时天色已晚,百货店也早已关门,惊慌失措的我不禁放声大哭。妈妈怕我哭肿了眼睛,影响第二天升旗,她一再安慰并且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让我穿着白色连衣裙去升旗。
看着妈妈熟练地用画笔在布料上勾画,一会儿又操起剪刀把布料剪成许多大小不一的形状,我放心地去睡了。
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四下看看,我的新衣是否做好。这世间我唯一的妈妈,正完成着衣服的最后一道工序——俯身在熨烫我的白色连衣裙,妈妈起身那一刻,我哭了。一夜未眠,腰已经不能直立,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笑着告诉我,妈妈没有食言。那一幕刻骨铭心,永远定格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妈妈那双为儿女操劳一辈子的手,如今已是布满老茧。育儿方知父母恩,想起曾经自私、虚荣、少不更事的我,心中充满了愧疚、悔恨与自责。
如今,家里条件渐好,再也不用妈妈为我们缝制衣服了。这台老机器,也像妈妈一样衰老,再也不能在妈妈脚下转动。几次搬家,妈妈都不让扔掉。我知道,妈妈是舍不得它,因为,她曾用它缝出一片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