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去换了心脏。他认为这是自己走向自由的开端。
在军营外的酒吧里,他见到一个有玻璃一样表情的女孩。凭着敏锐的直觉,哲学家认为这是命运使然,女孩将是他传说中的soulmate。
“请随便给我一杯酒。”
女孩用涂着亮银色的指甲油的手给他面前的杯满上,“你看起来很酷”她说。
那酒是苦的,哲学家很喜欢,于是喝的慢一些。他没有回答他的话,想让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这女孩极懂他的“你一定是个向往自由的人。我喜欢你机械的身体。”她轻轻的说完,每一个音节都散发着教堂里修女低着头吟祷的味道,轻佻的眼线充满挑逗谐谑,眼神却如语调一样虔诚。
他看出她白皙的机械双臂,透过光洁通透人造皮肤似乎能隐隐看出那些潜藏的危险和快感。
哲学家喜欢她展示的全部,如果他能顺着这些表象摸清她的灵魂。
夜空突然爆炸出如梦如幻的火焰,那是机械心脏被强制停止所带来的礼物。
女孩好像没有表情似的,哲学家问:“你喜欢那焰火的样子吗”
还行吧。她说,有时候有点憧憬。毕竟还是挺美的。
那你呢,为什么要将自己变成这样?她反问。
“所谓自由,就是抛弃一切。”
所谓自由,就是抛弃一切。女孩笑了,她很喜欢哲学家的身体,也喜欢他一本正经作诗,也喜欢他纯粹的想法。
“意识脱离了困住他的笼子,就能自由了。”
哲学家付了钱,离开了酒馆。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军营变成了景区,久到让女孩变成一个孕妇,肚子里是一个世俗之人留下的种子。
她没有了银色的指甲油,也没有轻佻的眼线,她只有随意扎着的发揪,浮肿的双腿,还有颤动无力的双腿之上,孕育新生命的圆肚子。
她叉着腰,为他倒那苦酒。
他俩又不说话了。孕妇坐在哲学家对面,中间是用硬木制成的吧台。
他不受控制的视线捕捉到她漠不关心的脸。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点难受和失望。
哲学家难以免俗地问孕妇给没给孩子起名字。
孕妇说没有。
哲学家又问 你难道不期望吗。
孕妇说,所谓自由,就是抛弃一切。
哲学家知道她在说 没办法自由了。
他的心里突然长出了很多很多无边无际的哀伤的草。
混乱而无法控制。
他们没有权利让一个没有来世的生命抛弃自己应有的生的权利。
可是哲学家想让女孩的心上有自由的土地。
于是哲学家决定自己承担。
“和我去看风景吧。”窗外风景还不错。
女孩应允了。
他们两个走在寂静流淌的河流边,河水下面是淤泥和石头,经过冲刷,石头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棱角。
哲学家愤怒而哀伤。
但是他做出放松样子,扶着她走着。
她有一个不想留下的羁绊,无法留下的束缚,有一个……自私的她无法承担的责任。
她正在逼迫自己做一个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哲学家无法容忍这背叛的所在。
他怂恿她做出和自己一起投河的决定。所谓自由,就是抛弃一切。
“不,那样等于被你所束缚。”
自由从来是一个悖论。
哲学家的心脏散出烟花,他相对自由的身体开出极美极美的花。
自由从来是一个悖论,而我从未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