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弯湾
今天想聊聊一段四年前的恋爱——一段在黑暗里看见光的恋爱。
我是个农村孩子,家在贵州非常贫困的山区。
我爸爸是上门女婿,我家有三弟兄。
因为我爸爸是上门女婿的缘故,我们从小就跟村里的孩子不怎么往来,我叫李弯湾,随母姓,我爸爸姓张。
上门女婿在我们当地,多少是有些受排挤的,所以我爸爸自尊心很强——当然也可以说他很玻璃心。
所以他19岁跟我妈结婚,21岁生下我大哥,26岁有了我。他只有一个志向,就是要把我们三兄弟培养成大学生。
在那个年代,我们村里还没有出现过大学生,高中生都没几个。
我想,从我爸爸的角度出发,一来是想让我们实现他的梦想;二来是“父凭子贵”,我们出息了,他在村里就受人尊敬了。
他小的时候,实在是太他妈的穷了——那种穷到骨子里、穷到祖坟里的穷。
他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全村学习最好的那一个,但是后来上了初中,家里太穷,吃不上饭,连包谷饭都吃不上,每天只能饿着肚子上学——最后不得已放弃了学业。
因为“我的孩子必须要考上大学”,成了他毕生最大的梦想,或者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于是,我们的成长环境,就极为闭塞,我们不能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泥巴、一起上山掏鸟、一起玩一些“玩物丧志”的游戏。
这就导致了我一直都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当然也没人喜欢跟我打交道。
后来,我们三兄弟真的全都考上了大学。
上了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到大城市,我的大学,是一所985大学(根据常识你也应该知道,越好的大学,农村子弟的比例就越小)我的5个舍友,只有我一个农村孩子。
班里要评困难生,大家毫不犹豫的把特困生给了我——说实话,特困生这个帽子,让我非常自卑。当然我对这样的资助充满感激,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的条件可以,我真的不想要那三千块钱——我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此外,让我很自卑的原因是,我读的是英语专业——我高考的英语分数是110多分,高二的时候我都还考不及格,这完全是一个中下水平的分数。
我的英语非常差,我几乎不会说任何口语,害怕跟人交流。用汉语我都不爱说话,更不要说用英语了。
学英语专业不是我的想法,我的高考志愿是被调剂到了英语的。
一上大一,所有的老师都是外国人。我几乎每节课都听不懂。虽然我很努力——每天五点起来背英文演讲,但是大学专业的英语对于我来讲,还是太难了。别的同学看一眼整个课文都会了,而我要查一晚上的单词。
我想了各种办法,费了各种功夫,成绩依然是全班倒数。
那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自卑——我的同学们都比我有钱、学习比我好、比我活泼、比我会跟人打交道。
真的,哪儿哪儿我都比不上别人。
在那个时候,因为日常学习让我——伤悲吧,这个词很矫情,但是用来形容那个时候的我,就非常合适。伤悲无处诉说,我就在网上写诗,以抒发自己的苦闷,有时候写写段子,逗自己开心。
有个女孩,每天都在欣赏我的诗,并表示崇拜得不得了,她是个日语系的妹子——她叫丫丫,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跟我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那一个。
虽然我们在一起两年,最后还是分手了。
分手的时候,她又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那一个。
读到这里,你可能很难想象这句话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但它是我面对所有的嘲笑、冷漠的最强大的支撑,也是照亮我内心自卑、黑暗的冬日清晨的阳光。
大学里,我没有朋友,虽然我跟我室友们相处得不错,但是我内心知道,大家不是一路人。他们都来自大城市,生活处境优越,经常来往的都是跟他们一样品味的人。他们用香水、扎领带,而我连电脑都没有,穿的也是几十块钱的衣服。
他们经常嘲笑我,觉得我行为怪异,想法搞笑。似乎在他们眼里,我就特别滑稽,或者——特别傻逼。
最常见的是,他们嘲笑我的普通话。我从小到高中,就没说过普通话, L/N不分,我还记得他们嘲笑我“李要去喇拟”(你要去哪里)
像“金陵十三衩”“刘奶奶吃榴莲”这样的话,简直会要了我的命。
逐渐的,我就不爱说话了,去上课就坐在最后一排,极度害怕老师会点到我的名。上完课,自己一个人回宿舍。。。
那种感觉,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而我也不愿走进人的世界。。我都到了只跟流浪猫打招呼的地步了。
但是,自我我跟丫丫在一起之后,她每天都要对我笑一百多遍,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善意,有美,有光,有爱。
为了帮我练好普通话,丫丫每天都要跟我说很多的话,纠正我的发音,最初我连“走着走着”都说不好(一个是平舌,一个是翘舌,还有轻声)
除了跟我练习普通话,练习英语,她还带我去找各种工作,比如去给别人当枪手写书,做剪纸,当家教。
跟她在一起的两年,虽然我的学习还是很烂,虽然我还是被人瞧不起,虽然我还是经常感觉伤悲。。。
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幸福和快乐,温暖和从容。
后来到了毕业季(那时候我们分手了)大家都在手忙脚乱的找工作,我去找了好多公司,都没有人要我(在青岛,我大概面试了二十多家公司,大到海尔海信,小到算命的公司我都去了,但是没有人要我)
遭遇了各种打击的我,躺在床上悄悄的哭——我的舍友们面试回来,对我进行各种劝说:李弯湾啊,你这样下去是找不到工作的。。真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公司会要你。。
心灰意冷的我,鬼使神差地想去北京试试运气,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了,觉得自己只能干跟文字有关的工作,于是想到了广告文案——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工作了。
我将自己的简历写成了7首简短的小诗,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通杀了所有的面试——没有任何失败。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就像你从又冷又臭的结了冰的下水道里,突然爬到地面来,看见春暖花开,看见莺歌燕舞,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最后,我加入了一家小广告公司,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们给了我4000多块钱一个月,当时我觉得——卧槽,这真的是一大笔钱啊。
我的工资从实习工资4500(以我对各行各业的了解,这应该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实习工资了)
很快就涨到了7000,很快就涨到了14000,很快我就一月挣三万了。。
我好像觉得,似乎我真的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我被嘲笑、被排挤、被冷漠,大概只是因为我放错了地方。。
(虽然后来我离开了广告行业,开始了自由职业,但是这短短一年多的经历,让我开始相信——我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讲到这里,不管你怎么解读,但我想说的是,这不是一个屌丝逆袭的故事,跟励志无关。
丫丫对我说的“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那一个”这12个字,我一直都贴在墙上。
老实说,这12个字并没有激励我,也没有鞭策我。
但是,我把这12个字写在我的笔记本里,贴在我的墙上,放在我的手机开屏了。。。在我很自卑的时候,我都会把自己感动到哭。
它像像一束光,照在我黑暗而贫瘠的心里,让我知道:
纵然世界很操蛋,纵然别人嘲笑我冷落我,但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一个年轻、美丽、善良的女孩爱过我。
所以,如果你感到黑暗,或许你只需要转个身,就会看到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