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谨以此文献给我深爱的母亲

1993年8月3号(农历六月十六),一位接近不惑之年的母亲在一个偏僻的乡镇医院产下了一个男婴,对于那个年纪的女人来说,分娩的过程与其说是生理上的一次煎熬,不如说是精神上的一次炼狱。但碰巧的是,那一天正好也是那位母亲的38岁生日,良辰配喜事,可以说让这位大龄产妇已经忘记了分娩的痛苦,于是在那个男婴出生的第二天,她就用棉花绒单子包着那个日后给她带来n多烦事的男孩,坐在丈夫的架子车上回家了,而那个男孩就是我。

我的出生或许对全家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惊喜”,也因此我的童年相比哥哥姐姐可以说是在溺爱中长大的,但母亲有时对我的要求也很苛刻,就拿一件小事说吧。那时候农村里有走乡串村用自行车捎着一个箱子卖冰棍的小商贩,也就是两毛钱一根,而有一天,我问母亲要买时,母亲坚决没给我买,尽管我当时做了“誓死”的斗争,睡在地上打滚,哭哑嗓子,撕破嘴唇,但最终我“黔驴技穷”使尽浑身招数后,还是没有“打动”母亲那颗坚定的心。就连后来姐姐把这件事当做善意的嘲笑在全家人面前提起时都说:“真不知道咱妈当时是怎么想的”。而母亲只是淡淡的一笑,我也尴尬的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因为繁重的农活,母亲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而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每次母亲带我去赶集,都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我总是被别人误以为是母亲的孙子,而这也曾一度成为我不想和母亲一起去赶集的原因,而说错话的人们也总是一脸的吃惊和同样的尴尬,甚至有时还买几粒糖果塞到我手里,算是赔礼道歉吧,而母亲每次总是用开玩笑的口气回答到:“儿子才这么大,哪来的孙子啊”。

我的童年也从来没给母亲省过一天事,掏过鸟窝,下水抓过鱼,打破过张家的玻璃,偷过李家的瓜。也因为我“太活泼调皮”,外婆非常的讨厌我,一见我就叫“磁糊”(陕西方言),甚至外婆曾咬牙切齿的撕了我在外公葬礼上的一张照片,也许因为我,更加加剧了她们母女之间的“恩怨”吧(母亲和舅舅是龙凤胎,但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因为外婆的奶水不足,母亲出生不到几天就被送人了,尽管母亲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有怨恨的吧)每次去外婆家,我惹事了,难堪的就是母亲了,恨铁不成钢啊,可那时的我完全不懂事,仍旧无法无天,喊着舅舅的名字,众人都笑弯了腰,而我也乐在其中。

而这些不懂事,直到我初二的那次家长会后才慢慢停止(以前在农村上小学,所以根本不会有什么家长会之类的东东),那是母亲第一次参加我的家长会,而就是因为是第一次,我却深深地让母亲失望了,我和另外一个同学(胖娃,他那时也是班里的活宝)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家长的面点名批评了,因为我当时在开家长会之前创下过一周五封检讨的纪录,我不知道母亲当时是什么感受,但是那一次却与我往常犯错不同,母亲开完家长会没有狠狠的批我一顿,而是很平静,脸上充满无奈和期盼的对我说:“在学校少调皮,要听老师话,老师今天都批评你了”。本来是我给母亲蒙冤抹黑了,而我却在那一刻像被冤枉了一样哇的哭了出来,那比平时狠狠批一顿更难受,或许真的是有时“无声胜有声”吧,我更宁愿让母亲当时扇我几个耳光,让我心里更好受些。也就从那以后,我收敛了很多,也就从那以后,我的性格从原来那种大不咧咧变得忧郁甚至有些内向,而这种性格也影响了我整个高中。

高一我的厌学情绪就产生,高二达到了巅峰,以至于后来那场关于深圳的“流浪”。

高中前两年我将自己荒废的近似一坨扶不在墙上的烂泥巴,我考试成绩班里倒数第一,班主任拿着考试排名从倒往前给我数我的排名,甚至对我发出最后“通缉”,劝我退学(当时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每年到升高三前期,会有一部人被劝退,然后学校会因为你对学校建设做出的巨大贡献,承诺给你发张高中毕业证)。而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用“倒数第一也需要有人当”来安慰麻木的自己;我交了money,有受教育的权利,你让我走,我偏不走,我就要一个老鼠害一锅汤来消极顽强的抵触着。而这期间,母亲却对这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因为我从小到大,父母都很少过问我的成绩,而正是这份信任,让堕落的我不知如何交差。但“水落”总会“石出”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或许是我受不了因为成绩差就被别人鄙视,或许是我想选择逃避,或许我真的不想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想去改变自己。2011年的暑假,我拗过了所有人,在期末考试前就买好了去深圳的火车票,然后孑身一人带着“流浪,成名;创业,成功”的人生八字理想踏上了那段未知的的旅途。

当年坐的那趟绿皮车


我忘不了那趟慢的我站了四十个小时的K131(对,没有座),忘不了那个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在迷茫徘徊间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自己,第一次寄人篱下,忍气吞声,却不得不笑脸相迎时内心的万般无奈感受。在深圳的那一个多月里,如同一夜长大,我突然间就明白现实街巷烟火的不易,开始想念父母的唠叨,想念那些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我是在离家第十九天的下午给家里打了第一个电话,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喂了一声还没来的及叫声妈,电话筒那边我就听见妈妈激动的说:“炳炳啊!”而我那时那刻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个人在公用电话亭形成的半封闭空间仍眼泪“洗面”。

或许是现实没我想象的那么美好,或许是我真的不想让年迈善良的父母失望,我不能打消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刚刚建立的一点自信(我们村子上高中的都很少,所以更别说大学生了,尽管在文凭日益贬值,大学生供过于求的今天,在农村,谁家有个孩子考上个大学,在别人看来仍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所以那个高三尽管我迟到了两周,但我还是回去了。

而在接下来的高三高四里,我心被一次又一次的掏空,又一次又一次的被埋种。而我一次又一次蜷缩在角落里龟缩的想把现实摒弃的时候,母亲总是给我力量的那个人,让我度过的那段如“赎罪”般煎熬的日子。

因为之前落下的很多课,我的高三格外的吃力,而我又待在那个被学校当时抱着只要考上大专就是万幸的普通班。我在高三的努力,甚至招惹来了班里同学的嘲讽:“都在普通班了,还这么用功有用吗!”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别人放弃了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放弃了我们自己。也正如北门大哥(一位书友)所说:”自己不要放弃自己,这也就是平凡世界的核心,在很多时候,你走的路都是孤独的,但是你要相信,不会缺少同伴的。”

2012年六月份,我意料之内的高考落榜。母亲没有骂我不争气,而那个暑假我亦比平常懂事多,母亲只是淡淡的说“要不就再去复习一年吧!”而就这样我又很快的加入到高四的大军中——补习一年。

和大多数农村人一样,我的父母亲生病时也总是硬撑着,拖延着,随便去买几块钱的止痛药什么的凑合吃着治病,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医院,而往往因为病情的延误吃更多的苦头,花更多的钱,而母亲就是这样。

2013年12月份,当我正在高四的路上为高考做紧张的准备时,母亲突发高血压住院了,因为父亲当时还在镇上的陶瓷厂上班,母亲就只能一个人在医院,我当时坚决要去陪母亲,母亲还是逞强的说:“我一个人在医院可以的,你要复习,学习任务重,不能耽搁的,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哥哥和姐姐”,不过这次我没有妥协,我和母亲达成协议,上完课晚上我过去陪她,母亲这一次也就没说什么,而母亲又担心我在路上车多,路黑,就要我早上到学校了向她打电话报声平安。而就在这之间,母亲的的一次举动又一次让我落泪,那天中午,母亲躺在病床上输液,我去上厕所回来,因为之前的那个药母亲说痛,护士就把它调小了,我回来时看母亲手在那里动什么东西,我走过去看,原来母亲又把那个点滴调大了,她说“你上学会迟到的,我早点打完,你就可以走了。”我是一个泪点和笑点都很低的人,那一刻我还是没忍住眼泪。我不知道我除了考上一个体体面面的大学,还有什么能够报答父母的一片苦心?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我努力结果,2013年高考,如愿以偿的考入一个还算理想的大学。

2013年9月6号,也就是我开始大学生活离开家的时刻,我谢绝了父母送我的要求,母亲就站在村头那条笔直的水泥路上一直看着我消失在第一个拐角处,我几度回头,最后眼睛里还是湿了,而那条平时只有几百米的水泥路,我感觉是我此生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因为身后是不舍,依旧充满担心而又满怀期待的眼神。

家门前那条路


龙应台说:“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们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如生命。”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故事,但亦不是每个人都懂这样的故事后面的坚韧和爱。而我一直相信人生需要不断的感动和感恩,才能守住那些生命中始终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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