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春天是何光景,我印象感觉不深,对于一个在羊城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来说,的确汗颜。在我的记忆里,南风天的潮湿常常让我手足无措,印象更深。但愿南风天的脚步能慢点,让岭南的春花再舒展些时日也好。
岭南春天最吸引眼球的,非木棉莫属。红的深沉,红的纯粹。“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这是南宋诗人刘克庄赞木棉的名句。有朋告诉我,四川的钢铁之都,全国唯一一个以花命名的城市----攀枝花市。攀枝花,也就是木棉,但我总觉得这名字不好,有谄媚攀高之嫌,还是木棉来的朴实,不炫耀。
我今年特意留心,木棉的红其实有好几种,有深红,浅红,紫红,甚至还有红中偏黄色的。观赏木棉其实挺不容易,因为树着实都太高了。难怪明人屈大均说,“广州城边木棉花,花开十丈如丹霞。”十仗的高树虽有些夸张,但两三仗高的却是普遍,也很高了。
看树上的花不易,可以看地上的。住所附近公园有一株大木棉,花落一地。地上长满青草,如毯一般,花不断下落,点缀地毯,锦上添花,也不过如此吧。其实不太敢在树下抬头,生怕被花砸中。木棉花确实很大朵,花蒂又很硬,真砸脸上的话,轻则毁容,重则痴呆,我猜“花痴”一词,应该是这么来的。姑且当一回花痴吧,我把落花聚到一起,想拍照,顿时吸引一个七八岁的小男生来帮忙。花越聚越多,有的已经干枯,有的刚刚落下,然后我们摆成各种图案,用影像留住它们,无情或有情,都是期待重生的精彩。
我百度了一下关于木棉花的诗歌,杨万里曾经写过一首题为《三月一十雨寒》的诗 :“ 姚黄魏紫向谁赊,郁李樱桃也没些;却是南中春色别,满城都是木棉花。”(大意是像姚黄魏紫这样的牡丹中的极品要向谁要,就连李子樱桃这样的小家碧玉的花也没有。但是南方春色却有不同,满城都是木棉花而已)杨诚斋曾经在广东做过官,不是迁客,但诗中明显可以感觉诗人内心的抑郁难言,酸楚隐隐,就像广州的冬天,虽不结冰下雪,但冷是慢慢沁入骨髓。南宋的文人也很文艺,但太纠结,毕竟偏安一隅,可以理解。而被贬岭南的苏东坡,在困顿中豁达,在未知里知命,在漂泊里禅定。这首他在岭南写就的词,心境已超凡入圣: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常常遗憾没有读到苏轼关于木棉的词作,但他在历史的某个春天,肯定抬头过,端详过,表达过,如此这般,无须扼腕。
此时,小男孩双手捧着一朵花,笑着看我。他像呵护着一颗心,来自母亲胎里最初的心跳,穿过鸿蒙,越过轮回,天地间便多了一点温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