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冬夜,窗外车流如织,一蓬蓬炫目的灯光划开昏黄的街道,刺骨的风把城市吹得冰凉。夜黑铺开一张巨大的黑板,一朵朵温暖的灯花从窗户开出来,像极了教室里的美术课,滴墨入宣的宏大写意。
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阑珊,铺陈大地每一个局促的角落,漫天星斗下的飞火流萤,照亮青青校园里晶莹与闪亮的眸子。端坐在书桌前的孩子们,如是天真烂漫的诗行,将我的记忆拽回到多年以前,历久弥新的光影旧事,在煤油灯下一帧一帧播映。
山村的夜晚,一盏煤油灯,是看书学习、完成作业的唯一照明工具。那时的学生,放学回家都得先去放牛、割草、打猪草,晚饭之后才有时间来完成作业。家里点灯的煤油是凭票供应的,而我们家里总是不够用,因为我是整个院子里睡得最晚的人。母亲每次去供销社买油的时候,总会对工作人员说,多给我们一点吧,家里有学生。整个的小学和初中时期,我都跟煤油灯耗上了,有亲戚朋友接济过煤油票,还到农机站买过柴油,弄得房间烟雾缭绕睁不开眼睛,也曾拿起油瓶,找隔壁叔婶家借油燃灯。
山村的夜深深里,一灯如豆,木格窗棂亮起温暖的光,随风传千里。我端坐在书桌前,高声地阅读,工整地抄写,飞速地演算,安静地思考。把藏在枕头下的几本课外书,一遍又一遍地翻读,用铅笔在精彩的句子下画线,把一些感想写在空白处。夜深人静倍感疲惫的时候,偶尔拿起煤油灯和蚊子来一场恶作剧,用灯火去烧它们的翅膀,结果差点酿出一场火灾。
我的三姨父是一名中学教师,家里有很多藏书。假日里我常去他家做客,白天帮忙干农活,晚上就开始翻他的书橱。就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我阅读到了十多本长篇小说,记得起名字的有《暴风骤雨》《铁道游击队》《白洋淀纪事》《海霞》等;也读到了《今古传奇》《故事会》《小说选刊》等文学期刊。记得那年,金庸的武侠小说风靡一时,三姨父从街上的书摊租借回来,我就守在身旁,等他入睡的时间间歇,读完了那一群江湖英雄侠客。
我是村子里的第一名大学生,有个乳名叫槐伢子,自从我考上大学之后,村子里不少孩子有了同样一个名字。曾经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我曾手持一盏微灯,光照崎岖荆棘之途。
夜很深了,墙外的街道依然车来车往,宁静的校园像一片黑土地,守望每一个清晨的朝霞满天。这一本厚重的《萤火虫》,定会照亮孩子们的校园生活,照亮最纯真的诗心和梦想。
备注:此文是为实验小学《萤火虫》儿童诗集第二期写的卷首语,2020年12月16日出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