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清心宁
大红的春联映着皑皑白雪,显得格外的喜庆而又充满着活力。春联上乌墨或金漆写着的,都是极喜庆极美好的字词,其间的春字,自然是必不可少。一年的开始,春字打头。在这种大红春联的映照下,似乎年一过,寒风就柔了,冬日就暖了,只要吃过白白胖胖的元宵,厚重的棉衣一甩,就看到百花齐放了。
可这也只是人们的美好愿望罢了。除夕过了,立春过了,冬雪仍然呼啸;雨水过了,惊蜇也过了,眼看着节令上标志着春天跨过中点的春分也过了,天空依然是铅灰色,风依然像粗糙的砂纸。除了枝头几朵梅花,再也看不到一点儿春的气息。
一春能有几番晴?这大半的春天,都在凄风冷雨中浸泡着。春冬交替,万物在春寒料峭中复苏,再没有哪两个季节的变换有如此的惊心动魄了。
腊梅花瓣上有腊质的外衣,硬挺挺的,倒还多少有些铠甲保护的味道。桃花杏花,风雪中鼓胀着透出一丝丝红黄的娇嫩蓓蕾,坚忍地等待着开放的时机。耐得晴好的午后,或是雨雪稍停的夜晚,悄然怒放,随即的一场倒春寒,却又让这些娇艳的花朵盛开在了落满冰雪的枝头了。
看着那白雪中盛开的红的桃花粉的杏花,我想,这该是桃杏倾尽了一棵树整个的心力在开花吧。唯有拼尽了全力才能如此娇柔又如此的顽强。不然的话,为什么那桃和杏,冰天雪地里只开花,没心力来长出一片叶子?你看,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白雪红花的映衬下拍照的俊男靓女,脸上写满对这这早春美景的喜爱,心底里,应该更有着对这寒冷风雪中开放的娇嫩的花儿的崇敬和爱戴吧。
鹅黄的柳苞芽,像精灵的懵懂的眼,晴暖的春日里,柔梢披风,倒也妩媚。可是春天永远寒多暖少,乍暖乍寒是春天的常态。一阵寒风紧接着就是一场冷雨,棉衣是不急着洗洗藏起的,人们早就知道三月还有桃花雪。
缀着鹅黄苞芽的柔嫩的柳枝,一夜间被冰雪包裹,寒风一吹,噼噼啪啪地响,真让人担心那被冰包裹的柔嫩的枝条因此折断,鹅黄的柳芽惨遭冻僵之虞。
每年的春天,我都有挖野菜的习惯。千万不要等到野外绿草如茵了再去,我的经验是,那个时候野菜大多已经老得不能食用了。元宵节前后,风还有些棱角,厚厚的棉衣尚未能脱去,田野里即便没了积雪,挖野菜也还冻手,但此时的野菜正嫩。
荠菜,马兰头,蒲公英,不认识的人一律视为野草,这些野草野花,无一不是在冰雪中发出嫩芽,长出第一片叶子的。田野里大片的麦子墨绿地伏在地里,大体上还是冬天的样子,没有房屋树木的阻挡,风更有些凌厉了,但在向阳的坡地,需蹲下身子来,有时还要踢开残雪,才能在枯草之间,看见几片嫩绿的叶子,叶子是那样的新鲜,让人感觉就像是某个晴暖的上午一下子长出来一样。
伸出手来挖采,碰触到冰凉冰凉的野菜,掘起尚未解冻的泥土,你会从内心里全面地理解人们为什么把这些春天里第一批生长出来的碧绿的生灵们称之为野菜。野,除了较之于家养家种之外,更多了一种泼辣、勇猛和顽强在里面。也只有靠了这种顽强的劲儿,才能在刺骨的雪雨里冒芽,生长,把这荒芜了一个冬天的田野,一点又一点地点缀成春天的模样。
待到桃花落尽,叶缀枝条,田野里莺飞日暖,绿满山坡,绘就这如画如锦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根草,无不是在春冬交替的寒风雪雨里,付出了不为人知的莫大的勇气、坚忍;在乍暖还寒里,在冰雪包裹中,奋勇地生出嫩芽,长出新叶,开出鲜花。这些花草树木,一点一点织就了天地间四月风暖日煦的春天,也回报了春节时候人们在大红春联上书写的对春的满满希冀。
转眼已是柳荫成廊,村野间嘹亮的柳笛,是为勇敢而坚强的草木们奏出的一曲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