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了一个公号。
弹出的第一句话是“命中注定我们会相逢。而你终于来了。”
我马上回了一句,“是的,命中注定。我来了。”
我从来不回公号上的欢迎词,这次是个例外。
因为这句话,无论赞同还是反对,都会带来无尽的思考。
凡是生命的底层问题,都会是这个效果。
人的一生是命中注定的吗?
我曾经对这个问题想都不想,直接否定掉。
原因很简单,我感觉我一直做着选择。
比如,打开这个文件开始写字的时候。
没有什么强迫我写,甚至在打开之前的1小时,我都没想到要写什么,什么时间写。
是我选择了要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并且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所以我才写的。
比如,高考的时候,我可以选择努力一些考个难以企及的分数和学校,也可以选择认了,智商就这样了,成绩和学校就随意吧。
比如,就业工作的时候。我可以选择干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可以选择“现实”路线,赚得多的、有面子的。
比如,我可以选择跟什么人交往,选择离什么样的人远远的。
为什么“选择比努力重要”这句话引起了那么多的共鸣?
原因就是,人的一生中始终不断在面临选择。
每一次懊悔之后,所有人都会领教选择的力量。因为原本可以选择不去那么做。
或者在劫后余生、走出险恶的低谷、攀上新的高峰,生活产生跃迁的时候,人们会感激当初自己“正确”的选择。因为原本可以选择不去做。
事实上,在人觉醒着的每一刻都在面临选择!
在所有的选择背后都有一种原力,比“意志力”还要原始的力量,称之为,自由意志。
如果不思考这个问题,难道还是人吗?
但显然,即便我有再多的感觉、再多的证据来证明我确实在做着的选择,也没有办法否定命运这个词。
我发现,我对命运这个词不是从来就否定的。而是充满疑惑。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有一位新的同桌。
这位同学,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带着眼镜,学习成绩一般,为人桀骜不驯,母亲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医生,年龄比我大,人缘不大好。
我们之间所有的交流,我都忘记了,除了一个问题。
有一天上自习课的时候,他非要跟我聊。他说,“我经常想一个问题。我无法想象,世界是有限的。如果是有限的,那么世界的外边是什么?我也想不出世界是无限的。如果是世界是无限的,为什么我们在这里?”
我从他的神态和语气感觉到,他真的很想跟我聊这个话题,但,这样的对话根本无法展开。
我发现,对于这个问题,我无从下手去思考,根本给不出靠谱的答案。
不要说答案,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法回应。
我只能问,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于是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都不记得了。
我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当时我就被震撼到了——居然存在这样的问题。
在对话的过程中,我一直被这个问题震撼着。
我必须承认,这样的问题是成立的,而且是诱人的。
我刹那间觉得,人如果不思考这个问题,难道还是人吗?
同时我也发现存在另外一种智力,跟学习好、成绩高,那种智力不同的智力。
从那以后,我对这位同学肃然起敬。至今依然记得他的名字。
我为什么不是他(她)
没过多久,依然在初中,偶然之间,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出生在这个家庭,为什么出生在北方,为什么出生在中国?
我为什么是现在的我?
这个问题,跟我那位初中同学的问题性质一样。
无从下手去思考,根本给不出靠谱的答案。
但这个问题一直会时不时的出现,经常以不同的面貌。
例如,当看到钢铁侠马斯克的传记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不是马斯克?
当读到欧拉的传记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不是欧拉?
插一句:据统计在欧拉他那不倦的一生,共写下了886本书籍和论文,其中分析、代数、数论占40%,几何占18%,物理和力学占28%,天文学占11%,弹道学、航海学、建筑学等占3%。彼得堡科学院为了整理他的著作,足足忙碌了四十七年。瑞士自然科学基金会组织编写的《欧拉全集》,计划出84卷,每卷都是4开本(一张A4纸大小),400页左右,总计约3万页(根据维基百科)。
当然我可以不是马斯克,也可以不是欧拉,无可置疑的事实就是,确实不是。
我就是我。
但是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像欧拉一样多产呢?
可以不是科学论文,可是别的作品,但关键是多产啊。
这样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当我看到所有所敬佩、羡慕的人的时候,我都会捕捉到,在我的思想里存在这样的疑问:我为什么做不到他那样的成就?
生而为人是一个奇迹
找不到靠谱答案的问题,很快就会忘掉。因为生活中有许多马上就要处理的事情。
但因为是生命底层的问题,它们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大学时代,闲暇比较多。
而且,大学时代,不但要思考人生,而且要设计人生了。看的书多了,想的也多了。
这样的问题浮现的机会就更多了。
但是换了一个版本:
我为什么生而为人,不是猪、不是狗,不是飞鸟,甚至不是一堆草?
事实上,我的身体是由原子组成的,就那一百来种基本元素,绝大部分是碳氢氧氮。
在原则上,在成分的基本构成上,我原本完全可以一头猪,一只狗,甚至一棵树、一堆草。
但是,我确实不是它们,我是人,是现在这样的一个人。
这些就不是我的选择了。
这就是,命运。
这样的思考,忽然把我带入了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是,生命是个奇迹。
或者说,生而为人是一个奇迹!
除了赞叹和震撼之外,没别的了。
但是,“生而为我”却是一个问题。
生而为我
还是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宿舍洗手间。
小便结束之后,像往常一样,感应装置的小红灯闪烁起来,紧接着小便池的自动冲水器启动了,水流倾泻而下,其间我看到一个小虫子被冲走了,在这个过程中它一直在努力挣扎,但显然水流的力量是它无法抗拒。
走出宿舍楼的路上,我一直回想这一幕,如果我是那只虫子呢?
这种想法太可怕了。除了可能是虫子这回事儿以外,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你身在何处,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或者,如果有一个比人更高级的存在,站在空中俯视众生,那么人的生活是不是跟这只虫子没有多少分别:你不知道你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你无意间进入了一种境地,你被不可抗拒的力量裹挟而去!
忘记告诉你了,当时我在读西方哲学。
这些问题的思考,跟我当时在读的西方哲学作品所带来的感受是一样的。经常让人无语。
如果说上面的情景让我想到的是命运,甚至是命运的难以抗拒的一面。
那么另外一个情景,则是选择的自由。
可怕的是人在深渊面前可以选择跳下去
加缪说,万丈深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在深渊面前可以选择跳下去。
看到各种自杀的新闻和关于自杀的数据,我认为加缪的思考不但是有道理的,而且是深刻的。
加缪重新发现了“荒谬”。
在他看来,人在面对艰难而机械的现实生存的时候,每天都要按照一个节奏和生活模式来生存,必然要产生出“我为什么要这么生活,我为什么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的荒诞感,可是,偏偏人就不能以其它方式生活,人还必须要以人现在的方式生活。”于是,这就产生了荒诞感。这种荒诞不是轻飘飘的,而是包含身处孤独、罪恶之中的不由自主。
虽然,加缪重新发现了荒诞,但他对人生的荒诞是不接受的,他主张人必须要挑战荒诞。
事实上,加缪主张直面惨淡人生,人人都应鼓起“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大无畏精神。
我在思考,这件事是无可置疑的
关于命运,关于选择,关于自由的思考,更无语的是,笛卡尔。
对于笛卡尔来说,“我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对于许多人来说,我存在,也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刷存在感来解决。对他们来说,存在感是重要的。
对于笛卡尔来说,刷存在都解决不了“我存在”的问题。
他的问题在于人应该如何理解世界,人是如何生存的。
就像刚才我遇到的思考虫子的问题,以及我的那位同学思考世界是不是有限的问题,以及我们人生中的职业、生活方式等等选择的问题。
我一定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为什么我不选择一种有激情的生活?还是稳定的生活比较好吧?
在所有这些问题的背后,我们究竟是如何思考的?这才是更根本的。
我们当然是根据已有的人生经历、以及别人的人生经历在思考,而且我们又全都是基于已有的思维框架、知识框架在思考。
这些观念来自家庭、来自课本、来自书籍、来自电视机收音机、来自互联网,等等。
但问题在于,所有的这些观念、概念,在多大程度上是对的?
尤其是,这些知识、概念、观念,有时会把我们引向歧途,甚至于不知不觉中。
笛卡尔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把这个问题推向极端,他认为:所有的论断、所有的观念都是存疑的。
存疑,并不意味着一定是错的,而是未经审视的。
但是,显然,如果没有这些基本的概念,这些基本的观念和知识,我们甚至无法思考。
那么,必须要从头建立起知识的大厦,以便让思维更加可靠。
如果观念和知识的大厦必须要重建,应该用什么样的砖块、石头来建立呢?
笛卡尔说,要找最坚固的,找最基本的、难以质疑的概念。
他找了一大圈之后,发现所有的概念都不牢固,除了“我存在”这件事之外。
他深思良久,发现竟然“我存在”这件事都不是牢不可破的。
因为,有极大的可能性,甚至无法排除,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
无论我们的感觉多么的真实——就像在梦中,我们会惊醒,也会笑逐颜开的乐醒,但却都是假的。
这件事,显然把笛卡尔吓坏了。
如果说加缪看到了生存与生活的荒诞,那么从笛卡尔的思考来看,甚至有没有人生都是个问题。
笛卡尔遇到了两难,一方面,我们时时刻刻地的感受到我存在着,但另一方面,这件事又确确实实是可疑的。可以想见,他当时经受了多么大的折磨。
更让笛卡尔感到折磨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而这个假的世界一直在误导我,该怎么办?
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情况,他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恶魔”制造的完美幻象。“恶魔竭尽所能去误导我。”
是不是让你想起了《黑客帝国》?
笛卡尔无需设想《黑客帝国》般的场景,以他发明直角坐标系(或者笛卡尔坐标系)的头脑,设想出一个虚拟宇宙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在理性思维的驱使下,笛卡尔终于放弃了“我存在”不是最根本的,而是需要证明的。
那么,什么是更根本的呢?显然,能够证明“我存在”的东西就应该是更根本的。
最终他找到了,那就是:我在思考。
无论是不是在做梦,我在思考这件事是无可置疑的。
所有的一切问题,一切情景,都是因为我在思考。
什么都是可以质疑的,但唯独我在思考,这件事是确切无疑的。
于是,他赶忙写下了一句话,“我思,故我在”。
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得出了这个重大发现。
为了得到这个发现,他备受折磨、历尽千艰辛。
如今,确实,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了。
但这句话细思起来,其味无穷。因为你可能会问,我是谁?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沉浸在西方哲学1年之后,我发现,这种思考实在是太沉闷、太纠结。
于是,我转向了东方哲学。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
这种中国哲学中随处可见的天地自然,忽然间就让感觉到天高地阔了。
但是,即便是中国哲学,依然要面对人生的根本问题。
甚至于西方的思想家们所想的问题近乎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以不同的面貌出现的。
庄子说: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
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很生动逼真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过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是我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的。这就可叫作事物和事物的转化。
庄子肯定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不是蝴蝶?
他想的更深入,我不仅肯能是蝴蝶,甚至可能是生活在蝴蝶的梦境中。
但庄子最终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物化,正如我们一开始所说的,构成我身体的这些元素,原本就可能是来自山河大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沙石、野草,在更遥远的过去,它们已经在宇宙中游荡数亿年,在更遥远的未来,我的身体可能重新变成这些沙石与草木。
原力觉醒
这一大圈思考之后,结论是什么?
第一,接受命运的存在。
我生在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家庭,如此的身高、肤色、长相,都是命运。
无论是卑微、悲惨,还是微不足道,还是极其幸运,这都是命运。
但这些都不是本质,对于人来说,命运的本质是我不是那只虫子,虽然原本上极有可能是。
生而为人,就是最大的幸运和最大的奇迹。
尤其是,从元素的构成的角度,如果动用概率来计算,生而为人绝对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因为生而为人之前,得首先是个生命,然后再排除不是昆虫类、不是爬行类、不是猪、不是狗、不是猴子,等等,算下来,生而为人实际上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小概率事件。
第二,生活是由一系列的选择构成的。
我的职业,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成就,我的收入,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一系列的选择构成的。没有哪一条先订的原则,限定了我必然如此。
因此,我们相逢并不是命中注定的。
命中注定的只是,我们有相逢的可能性。
是你的选择,我的选择,才构成了一次相逢。
命运由我们之外的一切构成,也是由我们的选择和创造而成。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写道,“人生而自由,但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这句话应该倒过来,人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但如何对待枷锁确是自由的。
于是,你的所有努力都不会是徒劳无功。
尤其是做出选择的努力,因为这是所有的努力中最艰难、最珍贵的。
因为你动用的是你生命中的原力——自由意志。
阿西莫夫在《银河帝国》中写道:
“难道你就不能试一试?无论这个努力在你看来多么徒劳无功,你这一生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计划?还能有什么更崇高的目标?在你自己眼中,你还有什么更加值得全力以赴的伟大理想?”
如果说你曾经感受过加缪所说的荒诞,以及命运捉弄,还是其它。
如果你在对抗现实,试图改变命运。
如果你在召唤力量,无论是上天还是整个宇宙。
那么你所召唤的力量实际上早已存在在你的生命之中,那就是自由意志。
你每一次的命运改变都需要一次,原力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