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女儿专程去看望朱自清先生。
从清华西门进来,初冬的校园,落叶随风飘零。路上,草地上,水面上,撒满了形态各异的黄色精灵,简直是一片黄色的海洋。我们一路走,一路捡拾落叶,一路感叹。感叹这时过境迁的凄凉之美,还朗诵起了《匆匆》中的句子:“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眺望近春园,夏季郁郁葱葱的接天莲叶已经无影无踪,我和孩子都小声嘀咕:“荷叶哪儿去了?去年夏天这里全是荷叶的啊!”
走近池塘,池水不作声,伴随着刚刚落下的柳叶,安安静静地缓缓流淌着。仔细辨认,清澈见底的水下,有黑乎乎的东西,还有不规则或弯曲或折断的细棍棍,这可能就是荷叶的茎——原来他们都躲进湖底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冬天来到,一年又接近尾声了。
转两个弯,走上土坡,朱自清先生的汉白玉雕像映入我们的眼帘。迫不及待地走下台阶,来到跟前,只见风华正茂的他依旧斯斯文文地端坐于湖边,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与去年不同的是,他看起来更加破旧了,甚至上半身还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原来,随着时间地逝去,不仅仅人会衰老,雕像也会老去啊!岁月不饶人,又何曾绕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呢?
这时,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随着爸爸走过来。她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天真地问:“爸爸,他是谁?”爸爸一边半蹲着,一边调相机一边答道:“他是朱自清。”这么笼统的回答让我的职业病又犯了,我不禁补充道:“他是个大文学家,散文家。”小女孩听了,毫无反应,我这才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对这些称谓也不感兴趣。她用稚嫩的声音继续问道:“他怎么长成这样了?”我们都笑了起来。
是啊,他怎么长成这样了?
从一个才华横溢的热血青年到1948年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也不领美帝国主义的救济粮的爱国清华教授,再到1980年,成为面前的这尊雕像,如今又三十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雕像已经出现裂缝……
先生的妻子在雕像落成之时,来到此处,望着雕像,失声痛哭,泣不成声。我又何尝不是触景生情呢?因为我们都是读着先生的文章长大的啊!从《背影》中我们读懂了父爱,从《荷塘月色》中,我们体会过内心的彷徨,在《匆匆》里,我们品味着人生的无奈与凄凉……
这些,我早已给孩子讲过,如果她现在不懂,也迟早有一天会懂的。
我定了定神,从兜里掏出女儿的语文课本,边递给她,边说:“孩子,对着朱自清先生的雕像,大声地朗读一遍21课《匆匆》,来纪念他吧。”孩子接过课本翻着,我接着说:“朱自清先生,您写的这篇《匆匆》,我们都读过,也很喜欢。现在我的孩子也在读,您听听读的怎么样。”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不知不觉,已泪目。说不清是为朱自清先生,还是为自己逝去的年华……
沿着湖边往东走,在自清亭边,孩子背诵了文中的重点段落第三自然段,背得很欢快,很开心。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这倒也不坏,愿她永远无忧无虑、永远读不懂《匆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