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方人马见过礼后,都不敢直视柳白霜,视线都老老实实地落在地上,只待柳姑发话。那黄掌柜倒是迎上来,向柳白霜问道:柳姑喝点什么呀?
柳白霜神情不变,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黄山毛峰吧!
黄掌柜听罢面露得色。柳姑喝茶很少重样的,一批茶,最多就喝两次,有时甚至闻一下就算过数了。这毛峰是刚刚来的新货,是他亲自过看的采摘和烘茶工艺。这毛峰茶柳姑之前已经尝过两次,此次再喝就算是第三次。黄掌柜心里喜滋滋的,总算挑中了能过得柳姑法眼的茶。
看见黄掌柜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后面忙活,柳小刀和我都甚是新奇。黄掌柜一把年纪,居然因为一道茶而欢快得像个要去乡亲的小伙子,想来这茶应该不俗。果真是视茶如命的黄掌柜!
柳小刀和我进来时匆忙,不曾细看这茶室布置,现在自楼上向下看更是清楚。茶室整体布局典雅大方,清素宜人。一楼正对大门有一个不大的假山盆景,西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柜台以及上二楼的楼梯,东边是一个小台,隔成几个半开放的茶座小间。茶室的北边还有一个小台,上面据着一个原木做的茶几,树干虬结但不张扬,表面虽不是抛光但是看上去依然光滑。被柜台,茶座小间和小台包围住的,就是星布的客座。这些客座看似凌乱布置,我是看不出门道,但柳小刀却说这布置暗合章法。
我听了他这话,只当他不懂装懂。不由揶揄他:小刀爷你不是常来吗?怎么直到今天才看出点道道来?
柳小刀轻笑两声:你只当我是天天跑到这里来?每次来了都是直接上楼,哪里有闲情观察这个?
我正想回他两句,只见柳白霜已经走上小台坐在了茶几前面,只得按下不说。
只见那之前等在茶室里面的两拨人,虽然眼睛不敢直视柳白霜,但是注意力无时不刻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他们坐得靠近柜台和门口,却离柳白霜有一定距离。我们俩不知道的是,这座次同样是有讲究的。
通常来说,找柳姑有诉求的,都按照辈分高低,坐在离柳姑茶台近远不同的茶座。柳姑正下方只有省城的几位大佬能坐,像这几位坐的这么远的,想必是地级市或县城的小头目,自然是不敢僭越坐近。说来这规矩,也不是茶室定下来的。倒是几位大佬觉着,若是跟下面普通的头目坐得没有区别,自是大大地丢了脸面。他们不敢跟柳姑说,只能私底下给小头目们施压灌输。这“规矩”也就在几年间慢慢形成了。
这时候,黄掌柜小跑进来了,手里端的是一整套茶具。别看这黄掌柜年纪上来了,跑起来确实隐隐生风,偏是这茶具在掌中纹丝不动,水壶里新煮的山泉水也是滴水不漏。柳小刀介绍说,这黄掌柜原来是跑堂的,脚下练了一门“风波步”,走起路来快疾如风,而上身则似乎不受惯性影响,稳稳如山峦。我自是啧啧称奇,当下佩服各行练就的功夫。
黄掌柜慢条斯理地布置好茶具,又给柳姑过了第一道茶,给陶制黑色小杯满上了二道茶。柳白霜端起茶杯,琼鼻先嗅了一下,那茶意好似随着袅袅热气进入她的鼻腔,又滋润了肺里。她浅啜了一口,目光才看向茶室里面的客人。黄掌柜见茶具摆好,老板也喝上了,自然也是回过柜台,专心做起账本来,好像接下来的事情都再与他无关。
我和柳小刀离得远了,依稀望见柳白霜嘴唇只是微动,但是声音却在整个茶室里面回荡:罗虎,祁白,既然你们合力推了金老四,他也进了局子没有十年八年怕是出不来,那阜城就是你们两个平分了。金老四留下的娱乐城,洗浴中心,还有锦湘楼三处,你们不知道怎么分,所以今天来找我做个定夺对吗?
她语气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更让人觉得似有寒意入骨,威严难测。想来这下首等待的两拨人就是柳白霜口中的“罗虎”和“祁白”了。不过这两拨人看起来苦大仇深,怎么也不像是刚刚结盟了的样子。阜城,是落在监县北边的小城市,倒是有些人气,比监县和我们蒲县这些破小地方强上不少。听起来,这被整垮了的金老四也曾是有些手腕的,几处产业都实打实的暴利。
罗虎和祁白两拨人对着柳白霜自是不住称是。东边的三人中显然是为首的一人,鼓足了勇气,对着柳白霜抱拳说道:柳姑明鉴!关于分配,在动手之前,我跟罗虎这家伙是谈好了的,说娱乐城一块就比得上洗浴中心和锦湘楼了。所以事成之后,他得娱乐城,我则拿了另两处。结果现在他反悔不干,反而还带人占了洗浴中心和锦湘楼,说是让我去娱乐城。这不是出尔反尔吗?还请柳姑做主,让罗虎撤了他的人!
另一边“罗虎”听了,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大声指着这先出声的汉子骂道:祁白你别在柳姑面前扮犊子!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你手底下的小弟,当时进娱乐城里面就是一通乱砍狂砸。现在让我去收拾烂摊子,你TM做梦!
最后一句说到动气处,罗虎是站着指向祁白鼻子说的。祁白也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轰然站立。双方一触即发,似乎就要就在此间动手!
柳白霜面色淡然,不喜不怒。她将手里面的茶杯轻轻放下,叩的一声,响彻整个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