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拜读了刘震云的新作《一日三秋》。有说是作者对故乡、对人生的多维反思,以笑话结构全书,以冷幽默消解严峻。在人与故乡渐行渐远的年代,故乡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忆符号,然而它对人的影响却是连绵不绝的。刘震云以其独特的观察和幽默风格,写出了人类本质的命运。
六叔的画
六叔是一个会画画,会写春联的文化人,原是延津豫剧团拉弦子的一个人物,只是豫剧团解散之后,他去机械厂当翻炒工。上班之余,六叔再没摸过弦子,捡起了画画的手艺,闲来无事就在家中画上那么几笔。画画是六叔的一个梦,也是六叔排解苦闷的一个渠道。关于延津的画,有延津的众生,也有仙女、阎罗和牲畜。他说:“神经就神经吧,没个抓挠消磨时间,心里就烦闷死了。”六婶对于六叔闲来没事就画上两笔的事极为嫌弃,后来,六叔去世,所有的画都被六婶付之一炬,而无法得见。作家“我”以想象复刻出记忆中六叔的画作,写成小说,解个烦闷,也探寻着故乡延津人幽默的根源。
花二娘
花二娘为等花二郎,不远千里来到延津,可惜等不来人,化为石头山。常入人梦里,讨笑话,如不符合笑话,则压死人,如可笑,则赏柿子。因有生命之虞,延津大部分人,成年之后,个个怀揣几个笑话,睡觉之前默念几遍,以防不测。这是延津人幽默爱说笑话的来源。花二娘不知的是,花二郎早已来到了延津,给笑话卡死。没有敢和花二娘讲,也没有敢在梦里当笑话讲。这恰然成了延津最大的笑话。
李延生、陈长杰、樱桃
李延生、陈长杰、樱桃三人常搭台唱《白蛇传》,“奈何,奈何”、“咋办,咋办”的戏文,成了他们的生命线。生活的颠沛之下,陈长杰与樱桃结婚后,到武汉工作,樱桃却自缢身亡。李延生与胡小凤结婚,后接养了陈长杰与樱桃的儿子陈明亮。生活无情摧毁,李延生说:“我算把自己活成了笑话。”陈长生感慨,“爸这辈子多失败呀,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陈明亮
陈长杰与樱桃的儿子陈明亮,想念奶奶之余,毅然踏上离开武汉的火车,却坐反了车。小小年纪的明亮又靠着沿路讨饭走了两个月回到延津。爷爷奶奶都已过世,明亮在延津已经没有了亲人,父亲只好把其寄养在当年扮演“许仙”的李延生家中,每月偷着给寄生活费和上学钱。明亮上高一的时候,父亲偷着寄钱的事“东窗事发”,家里鸡飞狗跳,明亮被“断供”了。学习极好号称“牛顿”的他,只能去“天蓬元帅”猪蹄店当学徒,而当年学习还不如明亮的同学后来考上大学,然后留学英国并定居。陈明亮,后与同被生活逼迫的马小萌结为夫妻。
因马小萌在北京的丑事给揭露,陈明亮和妻子背井离乡来到西安。以在菜市场卖菜为生,妻子却受到市场管理者的骚扰,明亮被人家当头撒尿,后转辗西安南城,夫妻两人尝尽世间苦难。陈明亮从卖猪蹄开始一步步艰难打拼,“二十年后”终于成为拥有六家分店的“陈总”。明亮因为要给爷爷奶奶迁坟,重回延津,故乡,故旧,故事,一一浮现,匆匆廿年,沧海桑田,以牌匾“一日三秋”道出人生的悲欢离合及生活苦难无常。
这是本笑书,也是本哭书,归根结底,是本血书。多少人命堆出的笑话,还不是血书吗?
《一日三秋》以笑话为形式和内容,道尽人间苦涩,玩笑故事中,笑话成了人人自救的办法,人人也都活成了笑话。或许只有以谈笑姿态,方能抵御孤独、苦涩与荒芜——那些一切与生俱来的苦与痛、虚与空。
中国青年报:“人间多少事,两三笑话中。”人生里所有的苦难和无常,最终我们只能含泪而笑地面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