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一式铁剑,誓要斩尽天下无聊之人。
一
那是一个有霾的下午,天地不分,素云滚滚。
躺尸城城门只隐约能瞥见轮廓,城楼上高悬的匾额在人眼里却是额外清楚,据城门前说书的老人讲这匾之所以能看清,是因为匾上的字写在人心里。老人说罢拿烟斗往城楼上一指,众人抬目看去,正是四枚砂金隶字,“无聊至极”。
老人抬手间,一粗布麻衣少年背负铁剑逛入了躺尸城。
二
这里传言混集了全天下最无聊的大老爷们儿们,他们都是因为单身才这么无聊,从这街市,可见一斑。
一入城左手边是家驿站,驿站门前有棵大柳树,每一跟柳条上都挂着一条征婚启事,从远了看,像个戳地上的大墩布。店小二在大柳树下面练BBOX,噗呲啪呲噗呲啪呲……驿站门口设了三五茶座,有几个穿古代睡衣的家伙在和着小二唱歌,歌名叫躺尸桥,“我知道,这些夏天,就像春天一样无聊。”
右手边是家饭馆儿,小二正给客人介绍新菜“猪跳墙”,这菜的做法平平无奇,乱炖即可,厉害的是猪。这猪的饭槽儿不是放在地上,是挂在两米来高墙上,猪要吃饭就得立起来攀着吃,说这样搞出来的肉猪吃着不腻。食客听了拍手叫好,说回家也要弄个什么驴跳墙,狗跳墙。
往前走有家药铺,药铺可了不得,门前插了面大旗,猎猎作响,旗上绣的是五个大字“给个对象吧”。正门两侧挂了副对联,上联“五味良方魂药合融喝了睡觉”下联“十幕清梦俯仰半生比醒着好”,横批“活着有啥意思”。
百步之外,隐约有二胡奏起,闻者凄凄,不禁伤心,少年个儿矮,凑过去隐约看得是一小童街头卖艺,少年叫好二胡拉得不错,小童大喊滚你妈逼老子弹的是吉他。
众人哄笑,一中年大叔拿起小黑盒子啪啪啪就是三声,嘴里嘟囔着又遇见好素材了,纪实佳作,回去发朋友圈又能混几个赞。
少年一脸懵逼,内心却渐渐躁动起来,这城内有这么多无聊的家伙,今天能杀个痛快。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少年肩膀,转身一看是个戴眼镜的分头,分头喊道大家不要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吉他,打趣罢了,他真的是很无聊啊,好久没见到这么无聊的人了,我要把他引荐给城主!
少年心说正好,来个三军夺帅。
分头说上车吧,少年说好。
少年上车吃了一惊,根本没有轮子,只是个车壳子,少年问怎么整。
分头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钻进去举着走。
少年有点怕了,这分头竟然无聊到了这么个境界。
于是两个人举着车壳子到了城主府。
据说躺尸城城主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人,城主府门口也自然十分气派,两座石制护宅兽,左为哈士奇,右为皮卡丘。往中间看去,朱红色的大门配了一百单八个门钉,为数码一百零八宝贝。
分头地位显然不低,门口的家丁见了忙吧二人引了进去。
这一进门不得了,少年惊得直咽了口吐沫。
硕大的前院种满了各种草木,草木又把前院分成了许多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三五人在高声议论,似是排兵布阵之法,又似纵横捭阖之术,亦论国计民生之情。
“老王,这炮这么打哪行啊,上马吃他车!”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手里有什么,要什么,我就偏不打,四条!”
“怎么能让他个地主跑了,你炸他呀!!!”
转眼分头便带着少年过了前院,在正房门口便听见里面声嘶力竭的怒吼“我cao!!!媳妇儿再借我一条命!”
少年嘀咕,什么东西还得借命。
分头说城主在里面搞事情,建议他们在这儿等。
过了一刻钟,城主骂骂咧咧推开了门,开门的那一瞬间少年被城主的威势镇住了,那是一种很无聊的气质,更可怕的是明明很无聊却感觉很正经。
“小易,有事吗”原来分头叫小易。
“禀城主,城中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我看他是千年一遇的无聊体质,便把他带来了。”
城主细细的打量了少年,看他的装扮。
“cosplay?”城主问道
少年无言,漠然拔剑。
剑起风扬,把那前院的叫嚷声都遮了几分,此刻的少年眼中只有城主一人。
“你要杀我”
“是”
“缘何杀我”
“你无所事事,每天只想风花雪月,浑噩了满城百姓。”
“凭何杀我”
“此剑已用心灵鸡汤温养二十余载,现今已蕴了剑灵,杀你足矣。吾之意志便是杀尽这天下无聊之人,而那城中人海茫茫岂能尽数斩绝,倒不如杀了你这头头儿,救他们于水火。”
“放屁,谁要你救,你个鸡血怪呀!”城主吼道。
“受死吧!我这鸡汤剑已经饥渴难耐了”
“哇,这还玩他喵个香蕉船!你可知道我们为啥这么无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受死!”
“好,你以为我们单身狗是好惹的!”
至此,少年才惊觉着满城竟是没有一对夫妇,全是形单影只,诳街吃饭。
“呔!”
城主双臂齐发,双掌微屈,这招名麒麟抚,应敌时双手快慢交织,但自有节奏,讲究九浅一深,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确会让人丧失斗志。
少年扬剑迎敌,才发现这招式毒辣的很,专攻下路,那城主口中似是还有法诀。
“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少年出神,一个不小心吃了一招,这一招打的少年心神荡漾,眼前一片靡靡之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不过如此!”
城主言毕见一道红芒闪过,少年划破手指流血结印。
“啊!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充满了友爱!团结!努力!POWER!!!”
鸡汤剑嗡嗡作响,少年黑发无风自动,竟是破了城主的术。
少年不急趁胜追击,反开口喊道:“你口口声声满城无聊单身狗,你这城主刚才却分明在屋里陪老婆,自私自利之辈罢了!看我杀了你这老婆,让你做个真城主!”说罢鸡汤剑已飞入正房屋内,只听嘶~的一声。
“咦?”
“小儿伤我妻子!”城主暴怒,伸手向自己怀中。
少年也顾不得为何是嘶的一声而不是啊的一声,喊了一声“召”鸡汤剑便飞回他手中,然后警惕的盯着城主的手。
唰的一声,城主从怀里掏出一物。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圆形的白色亮片,中间有一个小孔,能插入手指,那亮片一面光滑如镜,隐约有彩虹之彩,另一面却画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媚眼含羞,醺卧在床。
少年有点慌了,他猜想那是阴阳镜,定人生死,夺人魂魄,但手里握着鸡汤剑想着有鸡血大神庇护,他没有选择逃跑,身死道消还是功成名就就在今天。
城主将亮片挪到背后,“嘟嘟嘟”似乎是将它放到了什么装置里,然后箭步冲向少年,嘴里还在倒数。
少年提剑使出一式“让每天活的有意义”,他自信这一招能对付得了麒麟抚。
“5,4,3,2,1”倒计时完。
“啊~”那装置里竟是传出了女孩儿的喘息声。
少年一滞,握草这是什么声音。
城主却在这声声的叫喊中催发了实力,一招比一招厉害。
不出半刻,少年败下阵来,蜷缩在地上,鸡汤剑也失了光芒。
“你耍赖放毛片儿……”
“哈哈哈哈,这是单身狗之信仰。“
“我还有一事不明”少年讲道。
“你这么跋山涉水拼命生活,或许也是变相无聊吧,在没有归属之人里,我为无敌。”
“没叫你装逼,我是问你为什么我杀你老婆是嘶的一声而不是啊的一声……”
城主望向房中的充气娃娃,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