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没了。
村里人说小齐命里克母,是个扫把星,将来还得克父。
本就重男轻女的父亲听信了村里传言,更是厌恶她,要不是奶奶护着,父亲早把她送人了。
在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没有奶水吃的孩子,可以去“借奶”,就是可以吃别人家孩子余下的奶水,可是奶奶抱着她求了好几户人家,都没人肯让她吃口奶,怕沾上晦气。
自母亲走后,父亲每天酗酒,还沾上了赌博,不把她扔了就万幸了,更不能指望他给奶粉钱。
没办法,奶奶就熬米糊喂她,黑黢黢的像个小病猫,连哭声都有气无力。
七八岁的本是贪玩的年纪,瘦弱的小齐却像大人一样懂事,每天早起把羊放了,顺便再打回一筐子猪草,才背起自己缝的书包上学去。
可是父亲看她依旧不顺眼,喝多了就打她,赌博输了也把气撒在她身上,奶奶岁数大了,根本拦不住,这浑身上下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奶奶总是搂着她抹泪,告诉她:“丫头,你只有自己,要靠自己走出这个山沟沟,苦日子才能到头。”她趴在奶奶怀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去大城市,带着奶奶一起。
从小学到高中,她的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获得的奖状贴满了破旧的土墙,目标就在眼前,苦难的日子垫垫脚尖就可以熬出头。
就在她全力冲刺的高三,奶奶病倒了。医生说是骨癌。
这种病要么等死,要么化疗延缓死去的速度。
对于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家庭来说,治疗费用像迎面扑来的大山,压垮了这个家。
父亲说让她辍学嫁人,彩礼能给10万。
男方都三十了,大她12岁,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因跛脚的毛病迟迟没有对象。
奶奶死活不同意,怕拖累小齐偷偷喝了农药。
幸亏发现的及时,抢救了过来,却还是躺在监护室里。
小齐看着满身插满管子的奶奶,没钱缴费随时没命的奶奶。她愿意拿自己去换奶奶的命。
奶奶曾是她的盔甲,如今是她的软肋,她的七寸。
哭过后,她认命了,同意了这门亲事。
在奶奶住进监护室的第三天,她嫁给了邻村的跛脚男人,王大武。
没有婚礼,一个红盖头就被接到了婆家,成了别人的媳妇。
当天晚上,那个男人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像饿狼一样撕碎了她的衣服。
一夜之间,从女孩到女人。
也是那天晚上,奶奶毫无征兆的挣扎着自己拔了管子,停下了呼吸,都没有来得及见小齐一面。
出殡那天,小齐哭干了眼泪,嗓子一度失声,只听到她头磕到地上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场的人无一不落泪。
她用自己换回的彩礼没能救回奶奶,却被父亲一夜输了个精光。退不回彩礼,她还得回去当王家的媳妇。
有人说女人嫁人是二次投胎,是重生。只是小齐是从苦海跳进了火坑。
王家婆婆刁蛮泼辣,稍有不如意就打骂罚跪。
老公王大武木讷,最早是在她被打骂的时候,他都转过身,假装没看到。后来听母亲的挑唆,对她也开始动手,身上经常是旧伤未好又添了几处新伤。
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原生家庭无依无靠,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嫁进去时水灵灵的大姑娘,如今也就半年的时间,瘦的没了人形,脱了相,两只大眼睛空洞的吓人。
直到发现怀孕了,婆婆和老公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才对她下手轻了点,也能吃饱饭了。
生活似乎有了一丝曙光。
不料在预产期的前几天,老公在拉棒秸秆时从拖拉机上摔了下来,人当场就不行了。
婆婆疯了一样的打她,直到打不动了瘫坐在地上,才发现她没了声响,下身全是血。怕出了人命,这才找本家的几个人给送到了医院。
好在命保住了,孩子也生下来了。
婆婆一听生个女娃,又在病房里大骂小齐,骂她大扫把星生了一个小扫把星,克死了她儿子,让自己家绝户。边骂边薅她头发,护士拦都拦不住,两个保安才把她婆婆拉开。
被拉开的婆婆骂骂咧咧的走了。
身上没有钱,吃喝都是问题。医院看她可怜,免了她住院期间的费用,又给了她凑几百块钱,让她回家了。
她把钱塞到孩子的尿片里,抱着孩子回家了。
婆婆不让进家门,把她的衣服都扔了出来,又找了本家几个婶婶大娘的把她摁在地上搜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值钱的才放她走。
没地去,只好回了娘家,又赶上父亲输了钱,说月子里回娘家晦气,也是不让进家门。
她抱着孩子蹲在门口,自己饿没奶水,孩子也饿的哭。眼看快天黑了,父亲还是不肯让进家门。
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了,给她端了碗饭。她给邻居磕了几个头,狼吞虎咽的吃完饭,抱着孩子去了奶奶坟地。
她跪在坟前,一下下的磕头,也不知磕了多少下。直到她记起奶奶曾说的“丫头,你只有自己,要靠自己走出这个山沟沟,苦日子才能到头。”才扑在坟上哭出声来。
小齐一步三回头,直到奶奶的坟苞越来越小,消失在夜幕里,她才抱着孩子离开了那个让她千疮百孔的山沟。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只是记得越远越好,走出山沟,走到大城市。
身上就医生护士给凑的几百块钱,舍不得吃喝,就翻翻垃圾桶,找点吃的。好在天不冷,在桥洞也能凑合过夜。
这天,她路过一个苗圃,大门口贴着招工。
她怯生生的打听,能不能让她干,不要工资,给吃住就行。
老板娘看她带着孩子,实在可怜,说是可以让她试试。
她人聪明勤快,一教就会。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老板娘说她一个顶俩。到月底不仅把她留下了,还给她发了工资。
苗圃里有些被人挑剩下的花草,她看着扔了可惜。便找老板娘商量能不能便宜点给她,本来也是要丢弃的,老板娘索性送给她了。
她如获至宝,空闲的时候就把这些花花苗苗做成各种造型,下班后摆到夜市卖。她做的形态可爱,一售而空。
她把卖的钱,固执地分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鼓励她专门做花草盆栽,可以从苗圃拿货,卖了钱在结账,这样资金没压力。
很快,小齐就开了自己的盆栽小铺,收入多了,又报了盆景艺术的课程。
现在的她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并且和原来的老板娘成了蜜友,联手承包了这个城市所有的盆景项目,年收入近千万。
时隔数年再回当初那个小山沟,是迁户籍的。
镇长、书记带头组织了欢迎队伍拉着横幅,欢迎年轻的女企业家回乡。
她去了当年产子的医院,医院正在修建,她赞助了住院楼、救护车。
也报答了当初给了她一碗饭的邻居。
父亲酗酒已死。
至于那个给她无尽凌辱的婆婆,只能呵呵了。
曾经是何等落魄,现在是何等风光。
生活曾了她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她长途跋涉,光脚走过寒冬,赤身涉过忘川,总算重生。
有人说,他透支了一生的劫难,所以余生只剩幸福。
我知道,未来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过好自己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