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子,你一定要记得地下室的东西,不要抱有什么幻想。”
小姐点了点头,戴上手套,目送载着姨夫的车离去。咸镜道的矿场,来回至少要一个礼拜,退路的余地很大。
淑姬以为自己看错了,小姐的手在发抖,强烈的惧意被手套掩饰住。“小姐应该是太兴奋了吧。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平日里的摸妆更衣,淑姬不厌其烦做着一件件事情,“小姐素日里的朗读究竟读些什么,总听小姐在疲惫地叹气,面色潮红,却咬着嘴唇发呆。”
到了约定逃走的时候。
“淑姬呀,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个神秘的书馆,贵族口中的读书会就在那里举办,一脸满足的绅士们,啧啧称奇,无不赞叹。
秀子抽出来一本书。
“小姐不是还没有教我认日本字么?”
淑姬打开扉页,鬼画符的文字像一串串蚯蚓蘸着墨汁爬过的痕迹,三四页后。
“这,小姐原来就是给他们,那些贵族么,那些肮脏下流的绅士们,读这些么。”
秀子的眼泪扑簌簌直落,红肿得令人心疼。
“嘶啦——嘶——”
“还有?还有这些?呃啊!”
淑姬推倒书架,拔出装在裤脚的银妆刀,划烂了版画,长卷,线装书,狠狠踩在脚下,姨夫珍藏的绝版,兴奋之源,毁于一旦。
为什么会愤怒呢,淑姬不就是为了小姐的钱财才来做下女么?那个为了得到秀子遗产,抛弃自己的脏糠之妻要和内侄结婚的男人,秀子的姨夫,与淑姬有何相干?
秀子端起颜料怯生生泼向这些羞耻的读本,插画中那个被章鱼缠住的女人赫然戴着自己那对蓝宝石耳坠。
红,绿,黑,碎片,终于,不再伴随与自己的余生。
收拾好细软,淑姬提着箱子奋力奔跑,一个侧身便翻过矮石墙。
秀子怔住,不自觉向后退着步子。“果然,我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吗?”
黎明前的昏暗看不清淑姬的脸,“砰砰——”淑姬把箱子垫起来与石墙平高,伸出手,仿佛在说:“小姐,我的小姐,抓住我的手吧!”
两只手攥在一起,像生了根一般牢固,向前走不再是一件困难的事,美丽的靴子可以踏遍每一寸土地。
喜极而泣又欢喜,爽朗的笑声不绝如缕,黎明到来,将秀子和淑姬的面庞映得火红。
“到了冬天就用偷来的皮革钱包来编织大衣的有名女贼的女儿,她的孩子也是盗贼、是扒手、是骗子,来毁掉我生活的我的救援者,我的淑姬。”
话说回来地下室里有什么呢?是秀子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却的恐惧,那东西啊,说来也不复杂,是玻璃制的鱼缸,里面的东西一清二楚,它的呼吸,它的触手,那无脊椎的黏稠生物,时不时将身子探出来,啪嗒啪嗒弄湿地。
那幅画倒是写实,不过,已经毁掉,有的只是“断壁残垣”(噗嗤,对不住对不住,笑出声了)。
姨夫的脸色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