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之后,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的新作《今日简史》的中文版近期正式推出,据说比英文版还要早了近一个月。
《人类简史》概述了人类的过去,审视一种几乎微不足道的猿类怎样成了地球的统治者,颠覆了我们关于人类进化的认知。
《未来简史》则讨论了生命的远期愿景,思考人类最后可能会如何成为神,智能和意识最终又会走向怎样的命运。赫拉利刷新了我们对未来的想象,掀起了全球关于人工智能讨论的新思潮。
《今日简史》是“简史三部曲”的收官之作,着眼于此时此地,重点在于当下的事当下的人,以及人类社会近期的未来。赫拉利认为,智人之所以能够崛起成为地球的主宰者,主要原因在于其具备了虚构故事的能力;然而,在当前这样一个分化的时代,我们对旧故事已失去信心,对新故事亦远未达成共识,而这是关乎每个人命运的问题和挑战。
在开始阅读本书之前,赫拉利特别在序言中强调:
本书绝大部分内容谈的都是自由主义世界观和民主制度有何缺点,这并不是因为尤瓦尔·赫拉利认为自由民主有问题。相反,尤瓦尔·赫拉利认为,面对现代社会的种种挑战,自由民主是人类迄今最成功也最灵活的政治模式。
虽然不见得适用于每个社会的每个发展阶段,但比起其他所有方案,自由民主都曾在更多的社会和更多的情境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因此,面对新挑战,我们有必要了解自由民主的局限,并讨论该如何调整和改善目前的自由民主制度。
但不幸的是,在目前的政治气氛下,任何关于自由主义和民主的批判都可能被各种反自由主义运动所利用;他们只是想诋毁自由民主,而不是为了公开讨论人类的未来。虽然他们很乐于讨论自由民主有何问题,却几乎容不下任何针对他们自身的批判。
上面这段序言中的话,对当下的中国同样具有现实意义。
《今日简史》共分为五大部分:
一、科技颠覆;
二、政治挑战;
三、绝望与希望;
四、真相;
五、生存下去。
其实关于科技的话题,赫拉利在他上一本书《未来简史》里已经有过深入的阐述,比如生物工程、人机结合、由数据组成的“万物之网”等等。在这本《今日简史》里,赫拉利重点谈了人工智能和人类工作之间的关系。
自从人工智能诞生之初,关于人工智能会不会抢人类饭碗的话题就一直争论不休。比如,《连线》杂志主编凯文·凯利就说,未来有70%的工作将被人工智能取代。其实对“人工智能会抢人类饭碗”这个结论,早已是全世界的共识。
而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赫拉利认为,因为人工智能的发展,人类社会将出现一个数量庞大的“无用阶层”,这几十亿人无法对世界作出任何贡献,只能混吃等死。
关于这个话题,赫拉利在书中从特朗普开始说起。
特朗普给美国人讲了一个故事,即外国移民正在抢占美国人的工作机会和种种社会福利,所以应该限制移民,甚至把一部分移民都赶出去。很多美国人相信了这个故事,开始变得排外。但赫拉利认为,美国人都被特朗普误导了,因为在十几年、最多几十年后,不管是美国人还是非美国人都会面临一种情况,就是大面积的失业,大部分人的工作都会被人工智能取代。说起来,大家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陌生,讨论这个话题的学者专家太多了。但在赫拉利看来,大多数讨论都过于乐观了。
乐观的理由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是认为,在很多面对具体问题的领域,比如维修、医生、律师、设计、编程等工作很有可能被人工智能取代,而那些需要创造性的领域,比如艺术、文学、商业等领域,就是人工智能达不到的领域,不会被人工智能抢走。但赫拉利却告诉我们,包括创意和艺术在内的创造性的领域,未来都会被人工智能取代。
赫拉利在本书里举了一个很有趣的例子:
假设你的另一半把你甩了,人工智能算法可以帮你渡过“悲伤的五个阶段”:
一、先用博比·麦克费林的歌《不要忧虑,要快乐》帮你否认发生的事实;
二、再用艾拉妮丝·莫莉赛特的《你应该知道》让你发泄愤怒;
三、接着用雅克·布雷尔的《不要离开我》和保罗·杨的《回来,留下来》鼓励你讨价还价;
四、再用阿黛尔的《如你》让你深刻体会沮丧;
五、最后再用葛罗莉亚·盖罗的《我会活下去》让你接受一切。
接下来,人工智能会为你量身改造这些歌曲的旋律。可能有的歌所有地方都好,但有一个地方你不喜欢。也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人工智能已经知道了——因为只要一到那个地方,你的心跳就会有波动,监控数值也会有变化。而人工智能就可以把你不喜欢的这个地方重新改写,甚至完全删掉。最终,人工智能可以根据你的生物统计数据,量身打造全世界只有你会喜欢的歌曲。仅凭这一点,人工智能就可以碾压全世界最牛的音乐家。
长远来看,人工智能会比人类更了解自己的情绪,甚至还能操控人类的情感。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人类之所以会对各种事物产生不同的感受,是因为人类体内生化机制的分工合作。
比如,当我们因为某件事情感到幸福快乐,背后其实是血清素、多巴胺、催产素等神经元和生化物质综合作用的结果。未来,人工智能可以对人体生化机制实现实时监控,从而预测和操控人类的行为。
换句话说,未来人类会被人工智能玩弄于鼓掌之间。不仅如此,赫拉利还提到了两种重要的能力,一种叫“连接性”,另一种叫“可更新性”;这两种能力,人工智能具备,而人类却并不具备。
顾名思义,“连接性”是指机器之间可以相互连通,无数的机器连接起来,会构成一张巨大的网络。比如,赫拉利认为等自动驾驶普及之后,发生车祸的概率会降低。因为所有车辆的运行轨迹和速度会成为自动驾驶网络中的一部分,如此一来,就不太会出现单独个体之间因为沟通不畅或者不了解对方意图而发生的意外事故。
“可更新性”则有点像我们在手机上更新应用软件。比如,腾讯发布了微信的更新版本,所有人都可以通过应用商店下载更新,你可以马上用到微信更新之后的新功能。
但这样的能力,人类并不具备——比如,某医药公司研发出了抗癌新药,人工智能医生可以瞬间同步信息,提高治疗效率,但人类医生却做不到100%同步这个信息。
对人工智能的第二个乐观理由,就是这一次人工智能革命和过去的许多次革命一样,虽然会替代很多工作,却也会创造出很多新工作。
比如,美国每次派出一架无人机,就需要三十个人在幕后操作,而美国也曾一度陷入无人机数量足够却无人幕后操作的局面。确实,人工智能革命肯定会创造出很多新工作,但问题是,在1920年的时候,因为农业机械化而失去工作的人可以去拖拉机工厂干装配,但是,在十几年之后,那些被人工智能取代的司机、收银员不可能成为刚才说的那种无人机的幕后运维人员。也就是说,人工智能革命替代的工作大部分是基础工作,而创造的新工作大部分是高端工作,二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看,人工智能的出现,会让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变得完全不一样。人类工作必然会被人工智能大规模取代,而被取代的人,会享受到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红利,基本可以衣食无忧,但这些人并不能真正地融入到人工智能时代中,从而成为无用之人,被社会和时代边缘化。赫拉利说,不要以为自己不会被人工智能取代,人工智能不用做到完美,它只要做得比你好,就能取代你。这就是在加入信息技术这个变量之后,工作领域发生的巨大变化。
在这一部分,赫拉利讲到,科技的发展最终会毁灭“自由主义”。更进一步来说,如果人工智能掌握了人类这么多数据,未来就不仅仅是抢走人类饭碗这么简单了,人工智能会对每个人的自由都产生威胁。
在过去一百多年中,自由是一种普遍性的精神追求。在自由这一层面上,人们追求的是自我的独立和真实的感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这几年在英国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们都知道,英国分别在2014年和2016年先后举行过两次公投,前一次差一点把大不列颠岛分裂成两个部分,后一次则是直接决定了英国即将脱离欧盟。而英国之所以会把这种层面的国家决策用全民投票的方式决断,就是因为相信和尊重每个人的自由选择,认为每个人的选择都是理性的。
但赫拉利认为,所有公投和选举诉诸的永远是人类的感觉,而不是人的理性。但不管是理性还是感觉,自由主义都是反对权威的,也就是我要选择我要怎么做,而不是我被安排我要怎么做。
例如,自由恋爱就是自由选择,而父母之命就是来自权威的安排。根据过去一百多年的经验,人类似乎会在自由这条路上一直追求下去,英国很有可能面临着无数次的苏格兰公投,直到苏格兰和英格兰彻底分裂为止,但是,当人工智能出现之后,局面开始变得有一点尴尬。
和人类相比,人工智能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信息的搜集、处理和分析,这些能力最终都会演化成强大的决策能力。而当人工智能在某些领域的决策力超过人的时候,如果你听人工智能的,那就是另一种对权威的服从,如果你不听人工智能的,决策失误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当这样的场景逐渐覆盖越来越多的社会领域的时候,新的社会权威就出现了。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最常见的场景可能就是,人工智能会告诉你,谁是你的最佳伴侣,什么样的专业和工作是最适合你的,尽管在感受上你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你知道它在大概率上是对的,这时候你该怎么做?是相信自己,还是服从人工智能?相信自己,很有可能误入歧途,而相信人工智能,就会失去自由。
所以,在人工智能崛起之后,我们可能陷入数据独裁。而且更可怕的是,人工智能的独裁会比之前以人为主的独裁要合理得多,你可能没有和这种社会对抗的理由。也就是说,在自由这个问题上,如果我们处理不好人与人工智能关系的话,在将来我们有可能会变成提线木偶。
那么,人类该如何避免这样的命运呢?
在赫拉利看来,最直接的办法是政府强制停止对人工智能的研发投入。但刚才也提到了,人类不具备“连接性”的能力,各国政府都有独立的意识形态,相互之间很难达成统一。如果A国政府停止研究人工智能,B国政府却持续加大对人工智能的投入,最后A国政府在国际竞争中一定会落于下风。因此,指望政府之间达成共识、统一行动,并不现实。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可能创造足够多的新工作。但这也对人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为创造新工作,就意味着人类要和人工智能赛跑,不断增加劳动强度和知识的迭代速度。但人类需要休息,机器并不需要休息,这样的竞争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于是,赫拉利提出了第三个办法:提供全民基本收入和全民基本服务,保护每个公民的基本生存需求。但问题又来了:只有发达国家才有能力给公民提供全民基本收入,欠发达国家根本无法承担巨大的财政压力。
另外,如何定义全民基本收入和全民基本服务也是个问题。比如,全民基本服务是要让公民具备读写能力就够了,还是要会写计算机程序和拉小提琴?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看法也多半不一样。因此,这个办法实施起来也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