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记忆

 

图片发自花瓣网

 我的童年色彩,大多为玄色,那是专属于老太的颜色。

 老太是我的太祖母,我出生那年她已经82岁高龄了,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父母交给了老太,他们留给我的,连背影都没有。老太用她带孩子的办法带活了我,用几根布带将我拴在她的背上,推着石磨,将晒干的米粒推成细碎的粉末,用开水冲给我喝。带着我上山劈柴,摘不知名的野菜和着米饭煮成粥喂给我吃。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安全的长大了,老太的轮廓也被我深深地刻进了心里。

 老太清一色的穿玄色对襟衣衫,在腰间系一块玄色方巾,她闲下来的时候就住着拐杖坐在草场上看着我赶鸡鸭玩。免不了一些大雄鸡被我激怒,扑腾起来用尖嘴啄我的脸。我吓得号啕大哭,老太赶忙跑来用拐杖打跑那些飞扬跋扈的鸡,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念叨着:“别怕,别怕。”我这才注意到老太的拐杖早已裂得不成样子,看那细小的木料,我生怕它会在意外中断掉。我将拐杖递给老太,颇为认真的说:“老太,等我将来有钱了,给你买个金子做的拐杖。”老太高兴得笑岔了气,却又沉沉的说到:“好,老太将来还要靠大宝享福呢。”

 现在想来那时的话,便觉得自己真是口出狂言,但是又带了一番美好的希冀在里面。就在我发下誓言不久,远在深圳打工的父母回来了,他们大大的皮箱里装满了亮晶晶的漂亮衣服,还有五颜六色的糖果。深夜,老太将蚊帐里的蚊子赶得干干净净,屋外的月光朦朦胧胧的照了进来,我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时,却听到了老太的哭泣声,我不由得大喊:“老太!老太!”老太匆忙过来躬身掀开蚊帐,担心的问:“怎么了?”我看到了老太眼角晶莹的泪水。老太搂着我说:“跟爸妈去城里吧!去看看外面,多读读书。”我仰头笑着看她:“还要给老太赚钱买拐杖呢!”老太拍了拍我的背,突然说:“老太给大宝唱只歌吧。”我随手拽下老太的玄色方巾,边打哈欠边说:“唱到我睡觉好吗?”老太的眼角再一次湿润了:

 月光光,夜光光,油麻地里插烛香

 风啸啸,天啸啸,宝儿宝儿你快回来

 就在仲夏夜的这纯朴歌声中,我被老太送上了爸妈的车,睡梦中的我丝毫不知道自己和老太渐行渐远,直到车到达城里,在“吱——”的一声长刹车中,我才彻底清醒过来。灯火繁杂的街道,拥挤的人潮,将我和老太隔出了几百里。每次中秋佳节一到,我就会疯狂想念和老太待在一起的日子,手中紧握的,还是那块专属于老太的玄色方巾。

 日子就“咕噜”“咕噜”地在时间的蒸发中过去了,我开始拔高,学历也跟着向前,每当我遇到难题时,我总会想起给予我厚望的老太,能量瞬间满格,可是从老家打来的一通电话击碎了我和老太所有的美好愿望,老太去世了,享年97岁。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像是悬空了一般,回过神后悲伤像洪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死亡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我还没来得及跟老太说说话,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很想她,没来得及给她买金子做的拐杖。在白色的灵堂里,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地上溅开来。生者长相思,去者长相忆,老太不在的现实已经过去了三年,我却仍然不能接受,仿佛她就在我的老家,在那草场上坐着,等着她的大宝回来,唱着那首大宝最爱听的歌:

 月光光,夜光光,油麻地里插烛香

 风啸啸,天啸啸,宝儿宝儿你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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