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愿天下从此无逆子 愿儿孙都有好母亲
分娩前一个月，馨雅就请假来到了回龙场，文雍的母亲也一起过来帮忙照顾她。听医生说孕妇产前需要适量的运动有助于生产，文雍每天早晨六点就拉她起来在单位的晒坝里转转圈子，下午下班后就与母亲一道挽着她到在回龙场四处溜达散步，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馨雅大腹便便，沉重而又幸福地昂首挺胸。孩子在肚子里也越来越厉害了，一天老是爱伸胳膊蹬腿儿拳打脚踢地逗她玩，有时连睡个觉都睡不安稳，她瞌睡香啊可它就捣乱不让她睡，有时文雍碰到了小家伙在里面调皮捣蛋就拍拍她的肚皮哄着让它乖些别折腾妈妈。偶尔刚好碰巧轻轻拍两下它就老实了，馨雅就会无比地开心。
孕育一个生命对馨雅来说是一个非常辛苦但又幸福的过程，从最初的奇怪惊喜到后来的恐惧害怕，再到后来的认命坦然，到了最后，馨雅变得异常地平静从容，她渴望着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孕育生命成了她的信仰，无论她将面对什么，就算付出生命她也义无反顾。
馨雅分娩的医院选择在钢铁厂的职工医院，那里有非常好的儿科和妇科医生，说来也怪，那时候随便一个有些口碑的医生给人的感觉都要比现在的那些所谓的专家门诊更能让人信任放心。人们几乎都知道医生是一个无比高贵的职业，医生们也尊敬这个职业，大家也崇敬他们，他们大多数都比一般人过得安静而幸福。
那是一个提倡用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共同支撑社会年代，而不像现在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了金钱，我们的世界荒芜到只剩钱了。所以医生往往变成了吸血鬼的代言人，让人恐惧而又讨厌，绝望而又诅咒。进到医院除了在某个不懂事儿的护士小姑娘那里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整座医院就像是老天爷不小心把阴森森的阎王殿搬到了人间，不但不让你回到人间，还要你交出火葬费和买棺材墓地的钱，叫你光着身子活不出来、连死都无比困难。
想想那时候，现在心里都还有一丝暖意，绝不是那时的医疗技术和设备条件比现在更好，只是现在的医院医生比那时的更爱钱，既然那么爱钱如命你又何苦要去当什么医生开什么医院啊？医院是天使聚集的地方，你却要他们用人间的钱才能生活，这是在为一个社会或民族找死，这比没有医院更可怕、更令人毛骨悚然。天使又如何能真正生活在人间啊？这是个百死莫恕的罪过。在如今靠机器给人看病的时代，全部医科专业汗牛充栋教科书里最重要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医者父母心”，它就是天使的信仰，但愿上苍垂怜，让医者重新做回天使。
那天早上，文雍和馨雅和往天一样到晒坝里绕着圈子散步锻炼，刚走了一会儿馨雅就觉得肚子疼痛不舒服，他们估计是孩子要出生了，因为按他们计算的预产期都过了快半个月了。于是他们回去给母亲招呼一声就去了医院。检查确定了是进入了分娩症状，需要留院待产，于是就马上入院，安排好病房后，文雍就回去给支部书记和付站长就工作上的事情沟通布置了一下，又和母亲一起收拾去了医院。
馨雅的反应越来越大，表情越来越痛苦，文雍和母亲轮番陪她山南海北地说话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痛苦就一点一点地加重，到后来她就完全不能安静地躺一会儿休息一下，需要不停地走动来抑制疼痛。整整一天就这样煎熬着，她抓住文雍的手紧紧地握着，有时候还拧着掐着甚至咬着，文雍忍着，只要能够分担减轻她的痛苦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
医生和护士非常认真负责，过一会儿又要来检查一下看胎位是否正常，见她如此艰辛痛苦，文雍几次去征求医生的意见是否要进行手术，医生都耐心地解释说她一切正常最好是自然生产，馨雅虽然嘴唇都咬出了血，但她的神志还清醒也愿意坚持到最后。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都痛苦成那样了，她居然还能问文雍，如果是个女儿咋办是个儿子又咋办，看着她泪眼汪汪在疼痛中苦苦挣扎的样子，文雍的心都要碎了，他也禁不住眼泪哗哗直流，紧紧地抱着馨雅在她耳边说：“早知道你这么痛苦，我宁愿什么也不要啊，如果是个女儿就让我一辈子好好照顾你们娘儿俩吧，如果是个儿子就让我们爷儿俩一起宝贝你一辈子。傻丫，别想这些了，无论是啥，我首先都只要你能安然无恙，你要坚持努力啊。”
在那种时候一切都不在了，只有他们的爱的本能还在，就是这种力量支撑着馨雅在生不如死的痛楚里挣扎，也许是上苍有意的考验，把她一生的苦痛都集中到了那一天。
直到那天下半夜两点过，馨雅才进了手术室，无比幸运的是文雍被允许进入到手术室陪着馨雅，他们的手一直都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在孩子快要出来的最后的那一段时间，馨雅好像魂魄都已经被收走了，她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泪眼模糊，脸色苍白，咬破的嘴唇又渗出了血丝，她抓住文雍的手哭声央求着：“哥，我不行了，手术吧，不用管我，救救我们的孩子，我真的生不出来了。”
听到馨雅的祈求声，文雍也是心如刀割，眼巴巴地望着医生，求他们帮助她解脱，医生护士们一边给她加油说再加一把劲儿就生出来了，一边给她注射了一针，奇迹发生了，馨雅似乎又把散了的生命力量重新凝聚了起来，拼死做最后的努力，她声嘶力竭地一次次用力挣脱，终于，在医生护士的帮助下，在她被折磨了二十三个小时后，在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柳桂文雅来到了这个世界，随着他的一声哭喊宣告了妈妈这一次磨难的结束。
孩子降生的那一刻，文雍没有象电影里演的那样，男人是如何地激动疯狂，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傻了，脑袋空空又无比奇怪，这个世界似乎凭空多出了一个人来，他是自己的儿子，完全不能相信却又是铁一般的事实，觉得十分怪异却又非常幸福，内心的喜悦里又裹着一些慌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表达的心痛，看到馨雅奄奄一息虚脱的样子，禁不住泪如泉涌，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在场的母亲见他的样子，当下就说：“莫要哭了，儿娃子家，快来帮忙。”
文雍笨拙地来到母亲身边，在母亲的支配下才知道去干这样做那样。虽然这次他和母亲进入到手术室有些不合规矩，但文雍和馨雅一生都会感谢医院和医生他们的恩德，在那样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候有丈夫在身边，妻子才会有尊严、勇气和力量，才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像一个赤条条的动物，在手术台上被慈悲的或假慈悲的医生们随意地摆弄、切割和缝补。虽然我们也叫动物，但毕竟是晓得害羞的那一种。
这个想法也许是落后了，现在人们为了成功成名巴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赤身裸体的床上，整个一文化娱乐圈不全都是美臀丰乳出轨绯闻吗？害羞还算不算得上是人呢？写个文章还不能写“脖子以下的亲密”，这不是又做婊子又扎牌坊吗？懒得说了，别坏了大家的心情，接着讲故事。
馨雅在听到孩子的哭声后只是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是儿是女，听到说是个儿子后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累，已经用尽了生命里所有的力量。真是太难为她了，她几个月来差不多吃掉了一整头猪，结果营养几乎全都给了儿子，小家伙出生时居然就有四千五百克，足足九斤啊，文雍含着眼泪对母亲说：“妈，孩子这么重，馨雅她得有多痛啊。”
母亲只是淡淡地回他一句：“别犯傻了，这是命。”连医生都觉得她了不起。
而馨雅她自己却只剩下不到一百斤了，这就是母亲，为儿为女而牺牲自己几乎就是她们的天性。只愿天下从此再无逆子，愿我们永远都热爱孝敬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