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讹传讹

这是一个和谣言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故事。

我们的主人公老刘，虽然有着和中小学应用题主人公一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却有着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份，让他不畏严寒，穿梭于在这呼啸的大风能把你的睫毛冻结成一团的偌大城市的街头，独自盯着匆匆忙忙的汽车一整天。

 老刘是个职业碰瓷人。

 多年的行业经验让他的演技出神入化，那些新手司机本来就心里紧绷着一根弦，在看到老刘轻松洒脱又不失一份飘逸的划出一道弧线倒在他们的车头前时，内心早已泣不成声。

 老刘不言语，伸手，拿钱，放行，一气呵成，甚至连围观群众还没来得及凑过来看热闹，这份街头的小小闹剧就以老刘的离去匆匆画上了句点。

 我一度怀疑如果老刘这样的人多了起来，会不会增加行车记录仪的销售量。可还没等我想通这个疑问，老刘就过劲了他那70年代的军大衣，隐没在人群中，向着下一个路口进发。

“这是场游击战！”老刘打趣道“如果不小心和司机们混个脸熟，人家见到你都绕着走，所以得勤换着点地方！”我的心中不禁因为老刘的聪明和专业响起了阵阵掌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碰瓷成为了一种职业，也许是被暴利吸引，也许是想不劳而获。

 或者是像老刘这样，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社会弃婴的一种求生方式。天黑了，老刘也要收工了，家里有苍老的母亲和轻度智力障碍的老婆和两个娃娃，真是典型的故事型家庭背景。

 老刘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这城市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望望那远处耸立的摩天大楼，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他，可他却仿佛要被这城市吞没，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被残食殆尽，却无能为力。

 “今天收益还不错！”老刘喃喃自语道，走了一会儿，闪进了黑洞洞的小巷，不一会儿拎着半瓶白酒钻了出来。

 “借酒浇愁？”我笑道

 “哟，您老可真闲，还跟着我呐？”

 我不语，原来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碰瓷的套路对他来说是一种艺术，所以他才会完成的那么优雅那么陶醉。

 身后的汽笛声响的更激烈了。

 我看老刘犹豫，索性拉着他进了路边一家小菜馆，老刘给家里留了剩饭，倒也不急。

 酒过三巡，我也没想到该跟他说点什么。

 “老子也翻过车。”

 我看到红着脸的老刘一边打着嗝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那是我刚入行不久……”

 我来了兴致，静静的听着。

 “等了一天，一个没讹到，正打算回家的时候，我看见来了个跑车，那叫什么，什么蓝脖鸡？鸡哪有蓝脖子的，外国人真能胡扯。”

 看来老刘是真的醉了，他说话的逻辑已经完完全全的把他的真实状态暴漏了出来，粗俗，见识短，活生生一个被这世界施压到接近崩溃却不得不奋力挣扎的社会底层人士。不过这时他讲的话可信度倒是更高。

 见我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老刘继续说道：“当时我一看，好家伙，这绝对是有钱人，我毫不犹豫的躺在他的车前……”

 老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为他逝去的青春默哀。

 “妈的，孙子想都没想直接压过去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

 老刘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仿佛地板是他上辈子的仇人，是那个富二代的化身。

 好在没有服务员看到，我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刚想再问点什么，却发现老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边换气一边喃喃自语像个没睡安稳的孩子。

 我们都是这社会的孩子，却走上了不同的路。

看来大艺术家是真的疲惫了，我想。

在我买完单刚想叫醒老刘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替我完成了这项任务。

“老刘啊，你快回来吧，你媳妇儿在床上陪孩子玩，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手机里那个干枯苍老的声音竭尽全力地提高着音量，让人很容易听出听筒里溢出的绝望。

老刘瞬间清醒了：“那……那还不赶紧叫救护车？“

“我给附近收费最便宜的医院打了电话，人家说低于5000不出车……“

以讹为生的人，最后讹到了自己头上。

老刘大脑一片空白，再说不出话来

任由手机里传来的求救和哭喊声在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