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简介:该作品通过几个少年(何嘉慧、王凌云、何召弟、梁壮志、何碧莲与许方圆)的视角,向读者揭示当代乡镇中学生的生活以及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全方位的把亲子关系、师生关系以及同学关系展现开来,体现出即将毕业的他(她)们,纵然百般迷茫、困惑和无奈,最后却果敢地做出自己心灵的选择。
上一章回顾:选择 (二十五)考试失利
何嘉慧本来想趁着这次独处的机会,缕一缕自己近期杂乱无章的思绪。然而,这个想法如同飘浮在空中的水泡,只是飘摇几下,即破灭消逝。她才跨进寝室,就与一个满脸敷着青瓜片的女生撞个满怀,踉跄后退了两步,几欲摔倒。青瓜条件反射地用手在她那长满粉刺的脸上摸索几下,感知脸上面膜似有似无,连忙举镜一看,发现半边脸的面膜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是心里失衡,愤恨地白嘉慧一眼,嗔怪道:“走路不长眼睛。”
何嘉慧不甘示弱,也愤然回敬青瓜一白眼,反唇相讥道:“不长眼睛又怎能看到你撞到我",接着,一面用指尖弹去粘在自己衣襟上的青瓜片,一面嘀咕:“我靠,还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
二人顿时陷入势均力敌的形势,或者说何嘉慧的回答更占上风:恰如其分地阐明是对方撞了她,还影射出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事实上她确实是受害者。青瓜不依不挠,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那半边脸面膜早已在对方雪白的衬衣上留下明显的污迹,嘴角立即挤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自顾调头走开了。
光天化日下,如此种种装神弄鬼吓人的事,在这个汇聚二十余人的寝室里,绝非第一次发生。因此,见怪不怪。再说,青瓜与何嘉慧的下铺(一个自诩是华中校花的女生)的杰作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此人不知是因后天养成“一日多换”的僻,还是误把“新潮”解读成了“鸟巢”,总之每天好比小鸟筑巢似的满床堆放着零乱的衣物。这天床上的鸟巢竟然游击到床的阶梯上,宛如春节时高挂的灯笼。何嘉慧爱心丰饶,不想随意践踏别人的东西,只好亲自动手将其挪到一旁,不料就在鸟巢被挪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霉酸味夹杂着浓烈的花露水味好似狂风巨浪般袭卷而来,透过空气,灌入她的鼻腔,她随即松手捂鼻,另一只手撑住身体,纵身一跃,从床的第二个阶递上跳了下来,站定后,又忙不迭以手代扇,左右摇摆,以驱其味。
待异味四散后,忍不住痛骂:“我靠,整天穿得光鲜亮丽,竟然连衣服都不洗,一点卫生意识都没有,呀,好恶心。”说完全身鸡皮疙瘩,急忙绕道而上。
何嘉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本想静心自我反思,不想却被青瓜与下铺的衣物所打扰,思绪变得更加杂乱无章,郁郁不乐如麻绳般紧紧将她缠绕,使她惆怅又迷茫。眼前不断浮现出几天前徐雨故意向她展示那血染般的满分,还有那诡谲的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辛酸。
眨眼间,又想起自己那揪心的分数。政治亮红灯如巨石压胸,使她沉闷难解,积郁难泄。不禁审时度势,发现自己对学习的热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学习只为了充实自己,如今却为了名誉。至于与凌云之间的情谊虽说是校园生活中浪漫的一笔,但稍不留心就会成为学习生涯中的绊脚石。加上自从徐雨向她肆意挑衅后,她竟然不知不觉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太过于渴望看到抵达彼岸的光芒。
综观其因,导致这次考试失利只有两个因素:第一因为太过在乎与凌云之间的感情;第二表面看起来努力勤奋,实际上却不曾做到全神贯注,心无旁鹜。最后不得不郑重地自我告诫:感情诚可贵,学业价更高。要想考得好,须抛开烦恼。
当积郁消散一半之际,发现宿舍里已座无虚席,除了碧莲与召弟外。呼吸间,听见斜对面一头自然卷的短发舍友象征性地喊道:“吃圣女果吗?大家?”
起先众人装聋作哑,紧接着蹿出几声干咳声,仿佛在暗示“我要吃”,翘首以待短发的回应。短发不懂暗语,却欲吃还羞,又向对面一长发飘飘的女生展露胶袋里的圣女果,接着问:“吃吗你?“
长发飘飘一面笑着推说“不用,不用”,一面却伸手在胶袋里横扫一片,那举止颇有中国贪官受贿的风范。
何嘉慧看得发呆,嘟了嘟嘴叹道:“世人无聊,我比世人更无聊”,转而望向白茫茫的天花板,心想:再这样下去,我将与这天花板一样懒散且无思想。再说,只有弱者才会躲避问题,强者会把问题变成不是问题。期中考试而已,实在没必要拿放大镜来看分数。”
想明白之后,噔的一下,起身就往教室跑。
周末,何嘉慧蹑手蹑脚地回到家,发现何父不在家,身子板立马直了许多。何父因先前承包在外县的工程项目即将竣工。为了以防万一,决定这周末留在工地监工。嘉慧得到这个消息,仿佛得到了免死令一样,欢蹦乱跳,高兴了好一阵。心想,下个礼拜的模拟考,无疑给自己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于是吃完晚饭后,悄然溜进卧室,独自默默温习起功课来。中途遇到一难题,抓耳挠腮思索半晌,仍旧未果,下意识转头去瞧了瞧那虚掩着的房门,急切盼望碧莲早点回来。她知道,此时,碧莲又带着小白一起去看望苏奶奶了。她即不喜欢狗,也不喜欢老人,虽然和碧莲形影不离,但在一点上,她倒是做得泾渭分明:从来不加入碧莲做义工义举的行列,但也从来不制止碧莲的所做所为。她认为自己没那么伟大,做好自己的本份已然非常了不起,因此对自己的自私也毫不加以掩饰。就如眼下,只迫切盼望碧莲的归来,得到她的帮助。
然而,碧莲未被盼进屋,倒盼来了何母。
只见舒氏手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用身子把门推开,乘兴而入。
“来,把这碗汤给喝了,它有补身益脑的功效。尤其对于刚来完例假的女生效果最为明显。”舒氏一面嘟着嘴巴吹那氤氲的热气,一面劈头叮咛道。
“呀?——那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我才不喝哩。”何嘉慧本能的用手捂住嘴巴,略显嫌弃地说。
“灵芝炖乌鸡汤,这可是珍贵药材,可贵着哩!岂有不喝之理,来,妈喂你。”何母当真腑下身子,摆出喂食的架势。何嘉慧不忍看母亲挺着大肚子给自己施爱,连忙双手接过母亲手里的汤碗,妥协地说:“好了,好了,我喝我喝。”俨然一副被征服的样子。
汤碗刚被端起,又被她挪到桌面上,不慌不忙地问道:“碧莲呢?她喝了吗?”何母当即一愣,很快挤出一脸窘笑,说:“她刚好来例假,不能现补。所以妈便全给你盛来了。
“哦!这样啊!怪不得这么大碗,妈,为什么来例假不能现补呢”何嘉慧贯彻她十万个为什么的探索精神追问到底,任那玩意氤氲的热气大肆升腾,不予理彩。
舒氏不耐烦回答嘉慧的问题,一心只想当面看女儿把汤喝完,当下却看到那碗乌鸡汤被其搁在桌上没了下文,于是提醒道:“这汤要趁热喝才甘甜。”
“我刚吃饱饭,肚子撑得紧,呆会再喝。”何嘉慧特意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
何母欲擒故纵,说:“也是,刚出锅,烫着呢,让它凉一凉也好。”
“妈,这次考试我把政治考咂了,65分。”何嘉慧说得干脆。
她想不到母亲的反应竟然变得空前的淡定。先是给予嘉慧温和亲切的安慰和鼓励,接着又体贴入微地向其灌输一番如晨钟暮鼓般的大道理。
“不就是亮红灯嘛,偶尔发挥失常,纯属正常,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沮丧和自卑,更不能产生打退堂鼓的念头。这段时间你的用功妈都是看到眼里疼在心里。期中考就是给你一把钥匙,让你把门打开。失败就是你的门未被打开,其中的原因,或许是你太过用力把钥匙给拧坏了,抑或是你所用的力度不够,但这不能说明锁是坏的,所以呢,不妨换把新钥匙和换新的开锁方式,再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成功地把门打开了。我女儿当下虽说不是最棒的,但我相信她日后会越来越棒。”
何母的这番话俨然又是一碗鸡汤,嘉慧喝了,顿时醒醐灌顶,感激涕零。唯分是论的母亲,竟然对她不但毫无怨言,反而比往常更加体贴入微,这倒反增了她的惭愧和不安,甚至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但同时又为得到这份无微不至的关心而感到高兴。母亲尚且达观,自己又岂能消沉?
“我必须要不断努力。对,必须,不断,努力。”嘉慧听到内心一个坚定的声音如是说。
嘉慧只管神游在自己思想的国度里,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这一态度是林颖家访的功劳,更不得而知,母亲为了酝酿出这番安慰的话语,整整准备了一个下午,甚至还拿出纸笔起稿。
最后她免不了对母亲披肝沥胆,说了一箩筐感激的话语。听得母亲心花怒放,最后尽兴离开。
何嘉慧暗自欢天喜地:母亲竟然不再规劝她喝汤。心里盘算着等会与碧莲一起分享。不料,舒氏刚踱到房门外,又趑趄地转身返回,再次叮咛并执意要亲眼看着何嘉慧把鸡汤喝完。
嘉慧灵机一动,乍时双手护住肚子,直喊肚子疼,慌慌张张跑去厕所了。留下那碗鸡汤与何母相顾为邻。
她没有打开厕所的灯,室外清冷的月光穿过门缝爬了进来的,洒在清冷的磁砖上,忽隐忽现,即明又暗。正如她此时的心境,乍暖还寒。暖的是母爱,寒的是成绩,还有一半是无以言说的惆怅。她假装肚子疼,一面是为了避免当面拒绝喝下爱心鸡汤而给母亲带来伤害,另一面是因为她想和碧莲一起“有福同享”。
如果母亲能够把爱平分一半给碧莲,父亲则把一半爱平分给她,那么她就别无所求了。只是事与愿违,从许许多多的锁事上看,父亲近来对她的态度大有改观,从先前的只言片语,到迄今的热情畅谈,无不让她欢欣鼓舞。但是,母亲对碧莲的态度却依然如故,她对她,就像房东对租户,礼貌,客气,然而却又附带着条件,只是那种条件不是钱,但是看似比钱还要苛刻。可见欠别人钱比欠别人情要痛快得多了;嘉慧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碧莲有这样复杂的感情,而父亲对她的情感同样令人难以揣测:难不成只因为一个长得像爸,另一个长得像妈的原故。难道夫妻也如此自私:各爱其所。
嘉慧梳理完自己的心事后,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卧室。只见何母早已兴尽离去,虽然意犹未尽。唏嘘入座后,她痴望着眼前桌面上的练习册,感叹生活就像上面繁杂的习题,有些简单易懂,有些晦涩难解。
嘉慧抬头看了看窗外空濛的夜色,再回过头来看看寂静的卧室。室内灯管的通明更加映衬出室外夜色的深沉。嘉慧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指针指向9点一刻,自言自语地说:“碧莲这个时候该回来了。”说着,又瞥了一眼搁在桌子上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