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你失恋了？”秦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地打了个电话给李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其真实性。
“对啊，我失恋了！好笑吧？”李柚平淡地承认这个事实，听到结果的秦绅松了口气，又似乎跟着难过起来。
“哪里的话，我这是关心你呢！”秦绅换了个温和的语气，但在李柚看来，不过是同情自己。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没睡醒，再睡会。”说完，挂了电话，蒙头大睡。
半夜里，李柚醒一会，抽泣一会，又睡过去。
过了几个时辰，电话又响了。
“秦绅，什么事？”语气里有种无力的憔悴。
“姐，快出来开门，好冷。”
“外面几点？天都还没亮呢，我还没睡醒呢。”秦绅拎了两大袋东西，门一开就往里钻。开了门的李柚始终注视着地上，不敢看秦绅一眼。这种刻意却装作很自然的回避，秦绅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手里接过东西，转身，回屋。
“姐，你没事吧？”秦绅跟着进了屋。
“没事，睡眠不足而已。”
“你骗人，你看着我。”李柚没有搭理他，像个战败的小狗，躲进自己的窝里。
“李柚，你……”秦绅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喊过李柚的名字，确切地说，这是第二次。
“阿绅，拜托你看一下时间好吗！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你看看还有几户人家没有睡。”几乎用尽了全力，指着桌上的闹钟。
“那你好好休息。”说完，秦绅关上门，去隔壁的房间，躺在床上，仿佛隔壁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2）
思绪回到很久以前，他还是孩童的时候。那时候，秦绅上五年级，李柚上初一。两个人的妈妈是上学时候的好朋友，这次，李柚又被分到秦绅妈妈的班上，因为平时工作忙，李妈妈就把孩子送到秦绅妈妈那做作业，有不会的秦妈妈也能帮忙辅导辅导，晚上就住在他家。
班里大都是新面孔，李柚还没有熟悉。自己只能一个人正襟危坐，做着自己的事。她不是孤傲，她只是慢热。
“李由？”看着本子上的名字，秦绅半信半疑地念了出来。
“李柚，柚子的柚。”李柚纠正道。
“柚子，柚子姐姐？”他试探着这个称呼是否允许。李柚歪着头，点头微笑着。拿过他的本子来看，“秦绅”，这个有点说不上感觉来的名字，思考了一会，侧着头，说：“将来的gentleman？”
“gentleman是什么？”
“就是绅士啊！”
“绅士？”秦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几乎每天晚上，秦绅都会跑到李柚的房间，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然后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李柚也没有吵醒他，像妈妈一样，给他盖好棉被，熄灯睡觉。天冷的时候，他们挨得很近，拥抱着取暖。这样的时光一直延续了两年，每次秦绅都特别讨厌寒暑假，那样他就要和他亲爱的姐姐分离了。于是，每次寒暑假回来，秦绅都觉得李柚像是变了一样，变漂亮了。然后，初中生活终于来了。
“姐，我终于能和你上同一所学校了。”秦绅调皮地告诉李柚，好似在宣布一个重大消息。
“恩，恭喜你，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以后我就能和你一起上下学了。”
“嗯。可是以后就不能和姐姐一起睡喽。”
“为什么？”
“因为弟弟长大了，要学会自立。”
“哦。”
尽管这样，每天晚上，总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课堂内外，情窦初开。
“姐，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一个男生。”
“怎么会？没有。”
“那就是他喜欢你。”
“你说的是谁？”
“就你斜后排的。”
“他不会喜欢我啦，人家可是副班。”
“副班配学习委，不是很好吗？”
“别乱点鸳鸯谱。”
过了几天，情书也被搜罗到了。这下人证物证都有，李柚怎么都解脱不了。
“还说没有，让做弟弟的帮你看看。”说着就拆开，李柚立即去抢，结果“物证”体无完肤。
“秦绅，你看，都破了，我还没看呢。”第一次，他见到李柚嘟着嘴的样子，甚是可爱。
“没关系，我帮你拼好。”拼成功的秦绅就开始大声朗读：“亲爱的柚子同学，你好，我喜欢你很久了，之所以……”
“别念了！”抢到手，放在桌上慢慢地看，嘴角满满的都是笑。
“这下拽了，有人追了，虚荣心满足了。”秦绅一脸鄙视。
“切，我才没有虚荣心。”
每一天放学，秦绅都是早早地收好书包，然后第一个冲出教室门，去初三教学楼等李柚。李柚只要晚一点，他就会跑上去看个究竟。班干事务繁忙，秦绅每次都是一边催促，一边帮忙。
只有一次，李柚被叫去办公室训话。秦绅看着教室里空无一人，跑到办公室窗口处观望，他有些霸气的姐姐正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笔直地站着，接受训话。他就蹲在外面，仔细地听着。
“想不到啊，我们班认真勤学的好学生竟然带头早恋，你可是我们班的榜样，你这样，我们班不散了？”
“是的，老师，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错了，对不起，老师。”
“嗯，这认错态度还算好，我也不追究了，明天让副班来我这，你先回去吧。”
“姐……”看着李柚出来，秦绅轻轻地唤了声，她无视地走过。秦绅就远远地跟着，知道走累了，李柚蹲下来大哭，秦绅也蹲下来。
“姐，你不要难过。”小小的他无计可施。
他每多说一句话，对方就哭得越大声，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声嘶力竭。他的姐姐分明还是个孩子嘛，他拉拉她的衣角，小声地喊着“姐。”
“我哭的样子很丑，对不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问。
“哪有？我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哭起来也好看。”他保持着微笑，继续说：“但是，笑起来会更好看。”
于是，李柚破涕为笑了，吸着鼻涕，时不时用袖子擦着眼泪。
初恋这个让人憧憬充满美好的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没有缘由，又理由充分。
“姐，这题怎么写？”这只是个借口，用来找李柚聊天的借口。
“你不去问你妈，问我？”
“你知道的，我妈很忙的，要准备教案。况且她要知道我不会，不把我骂傻。你就帮帮我啦！”这时候配上个愁苦交加外加哀求的表情，基本势在必得了。
“好吧，我看看。”这时候秦绅已经开始离不开李柚了，有她在的地方，视线总是抽离不开，可这又是他极其畏惧的，他不想被人发现。有些美好只能独自享受，只是这种美好有些沉重，与日俱增。现在每多迷恋一分，以后就多想念、多难受一分。
他喜欢李柚讲题的样子，细致到位，声音亲和，大多数他都没听，光顾着看她的样子了，那些题目他早就会。
“默写也不会吗？书上有的。”拿起书翻到那一课，“阿绅，你的书上，画的都是些什么呀？你看看，李白的胡子有这么长吗？”
“哈，上课画着玩玩的，语文课太无聊了，老太太讲课没意思。”一边填着默写内容，一边回话。
“下次上课认真点。”李柚像是个大人在教训自己的小孩。
“嗯。”笔尖快速地划过书纸。
秦绅有个表弟，叫楚籁，和他同班，双休日会来找秦绅玩。
第一次见到李柚的时候，楚籁开玩笑：“没想到，秦绅你金屋藏娇呢！”
“什么跟什么呐，我妈的朋友家的，叫姐姐。”看了一眼李柚，秦绅急忙解释。
年纪差不多，三个人倒也挺玩得来的，很快便打成一片了。各自讲着奇人怪事，分享身边的的新闻，一片欢声笑语。
到了周一，楚籁一进班就大肆宣扬，搞得班里沸沸腾腾的。
“什么，那个不是他亲姐？”
“不会吧，我小学时就知道他有个姐姐了，是什么亲戚吧！”
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好奇不已。
放学再遇到他们俩，有人开玩笑：“呦，秦绅，等女朋友一起呢？”
“什么女朋友？我姐。”他说得那么认真。
走在小路上的两人和以前一样，说说笑笑的。李柚停了下来，说：“秦绅，以后你别等我了，我们分开走吧。”
“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误会，毕竟，我们正处于一个敏感的年纪，我们都是中学生了，你也不是那个幼稚的的小男孩了。
“哦。”
从那以后，秦绅再也没有跑去等她，而是躲在门卫那边，等到李柚出校门了，再远远地跟着。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阿绅，你放学比我还晚？”转过身的李柚再也憋不住了，提出了疑惑。
“我，我去小超市了，买支笔？”秦绅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
“昨天也去了？前天呢？”早已观察出的李柚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口。
“我…"一时竟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你这个小傻瓜，是不是还在等我？”笑着，然后亲昵地摸摸他的头。
秦绅像犯了错似的，点点头。
“那你以后在校门口等我吧。”
“嗯。”像个乖巧的小绵羊。
然后，他们又回到了以前，一路上笑声不断。
不久后，他们去书店买书，又见到了楚籁。
楚籁兴奋地告诉李柚：“期中考试后，位置改动了，秦绅四周都是女生。下课后和女生们打打闹闹的，玩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没想到我们秦绅女生缘这么好，遇到你的雨濛了吗？”
“雨濛？”
“情深深雨蒙蒙呐！”然后，一阵大笑。
这样欢乐的日子持续了一年，随着李柚的升学，变成了秦绅一个人的回望。
（3）
李柚去了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早在秦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下决心要考到那所高中，一个人努力了两年，坚持了两年，没有半点松懈。偶尔地，李柚带些东西来看看他，顺便问问他的学习情况。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第一个打电话给她，大肆地炫耀。李柚，他又能靠近她一点了。
他忘不了，军训的时候，升入高三的李柚时不时地给他送水，都是他最喜欢的。
他忘不了，燥热的夜晚，李柚以姐姐的身份骗过宿舍阿姨跑去男生宿舍给他送水果，让舍友们羡慕不已。
……
他甚至帮自己洗过衣服裤子，自己也总是仗着自己是男孩依赖她。而那些生活中的小感动让他的喜欢疯狂滋长，变得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上她了，又似乎喜欢她才刚刚开始，只要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心动。他曾以为，那个孩童时期不谙世事的喜欢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但是他错了，真正的爱就像一坛酿制的酒，历久弥新。
他现在是高中生了，他可以装作自己还小，就能以弟弟的名义继续待在她身边久一些，也可以装作自己很大，这样就能挡住别的男生的非分之想了，可他当然也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
在他知道李柚和一男生关系亲密，有“地下情”的时候，放弃了这一切。
令他意外的是，那个人，是李柚初三班里的副班。
“怎么样，和老相好旧情复燃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旧情复燃，我们根本就没有分开过。”
“什么？当初你们，老师不是把你们拆散了吗？这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哇，连我都没透露。”
“告诉你干什么？你还是个小毛孩呢！”李柚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
“我现在可是大孩子了，还可以保护姐姐呢！”秦绅握拳，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嗯，长大了！”看着比自己高过一个头的秦绅，比了比，又笑了笑。
“姐，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坚持了这么久？”
“他，酷酷的，坏坏的。”李柚突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哦，我的姐姐原来喜欢坏坏的男生。”
从那以后，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秦绅就变了，不务正业，从一个靠受表彰来博得李柚注意的好学生变成了一个打架、谈恋爱、扰乱课堂秩序的坏学生。直到有一天因为谈恋爱被校领导发现，在全校通报批评“不能正确处理好男女关系”，他又借此成了焦点人物。
然后，李柚就听到高一的学生谈论：“你知道那个通报批评的秦绅吗？他痞痞的，长得还有点小帅，听说成绩还挺好的。”
“成绩好？还不是作弊来的。”
“怎么可能，他很聪明的，进校分数比起分线多了20分呢！”
“这次考试我和他在一个考场，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呢，他在考场明目张胆地传纸条给他们班的女同学，差点就被发现了。”
“听隔壁班的同学说，他最近老挑事，昨天还打架了。脸上都挂彩了，青一块紫一块的。”
“可是他打篮球的样子，超帅的！”
听着她们的对话，李柚有些吃惊，她有点不敢置信。
星期五到了，她想，是时候好好和他谈谈了。放学时去找他，他不在宿舍，她以为他回家了。晚上，李柚被宿管喊去接电话，原来是秦绅的妈妈找她，问秦绅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他才知道秦绅没回家。打电话给秦绅的班主任，要到班里每个同学的联系方式，然后一个个拨通电话询问，才知道了他的去向。
KTV里，歌者声嘶力竭，推开门，李柚一眼识别出了坐在女生旁边的秦绅，跑上前，把他拉了出来。
“放手，姐，你放手。”秦绅奋力地想挣脱出来，到了安静的地方李柚才放开。
“你看看你的脸，鼻青脸肿的。”李柚很是气愤。
“够帅吧！”
“你打架了？为什么打架？”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打一架了。”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同学在背后怎么议论你吗？作弊，打架，挑事，违反校纪，目无尊长，谈恋爱。秦绅，这还是你吗？”
“说到谈恋爱，你知道我在女孩子里有多受欢迎吗？只要我篮球场上一个飞跃，有多少女生为我欢呼，这种场面，姐你还没见过吧？”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我才不要认真，现在我一个星期就能换一个女朋友，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可是，这样你以后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是我的事，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你，可是你夜不归宿，不知道你妈有多担心你吗？我知道你现在处于青春期，叛逆，不想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但是这样发展下去，你会毁了自己的前途的。”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对我的那些好，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为了报恩，你现在管着我，是迫于我妈的压力，是吗？”
李柚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了。你是没有人管着，逍遥自在，你不知道我每天他们束缚着有多难受。现在我好不容易逃离了他们的掌控，你又何必阻拦我呢！”
“不行，不管怎样，我答应你妈了，所以，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学校。”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秦绅很恼火，挣脱出来，转身就走。
“秦绅，你如果不跟我回去，以后我们就不是姐弟了。”
“谁稀罕？”转过头的秦绅，只留下这么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回到包间的秦绅，刚坐下来，又站起，匆匆道了别，就冲了出去。他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又想起以前，每周六，李柚都会偷偷跑出去，在公共电话亭那里拨通妈妈的号码，说了很多话，然后哭成泪人，等到泪干了，才装作没事人回去。后来被她发现自己跟踪她，总是隐忍着不哭。他知道，他的姐姐坚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脆弱的心。
果然，李柚蹲在那里，倚着墙，低着头哭着。他轻轻地走了过去，递出纸巾：“姐，对不起。你这个傻瓜，还真的躲在这里哭，你知不知道，大晚上一个人在路边哭泣很危险。”对方哭得越来越厉害。“好了好了，姐，我跟你回学校。我答应你，以后好好学习，不再惹事生非了，你别哭了，行吗？”这样的彼此，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单纯的他们。
可是姐姐啊，不是你说你喜欢坏坏的男生的吗？
秦绅真的变回了那个勤奋好学的自己，又得到了老师的青睐。再后来一次“叛逆”，是李柚的高三下学期，秦绅三番五次地看到她的“老相好”和别的女生公然地在校园里搂搂抱抱，忍无可忍，才用拳头教训了他。当然，在全校造成了轰动，本来学校管的严，一般没什么事发生，所以只要发生一件小小的事，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打架在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破坏了学风，要不是他成绩好，老师在校领导面前的说尽好话，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当然，他的爸妈这次还是被请来了，回到家，秦绅被教训了一顿，回学校又安分了。
“秦绅，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说过不再惹事生非了，为什么还这样呢？”李柚第一时间找到了回到学校的秦绅，这一次真的影响很大。
“姐，你知道吗？那混蛋背着你和别的女生搂搂抱抱，我只是代替你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只能对你一心一意。”秦绅说的每个字都毫不示弱。
“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但拳头永远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明显地，语气里有一丝无奈。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太弱了。我打他，你心疼了吗？”秦绅苦笑了一声，身子倚着墙。
“你不知道吧，我和他分了，上上上个星期。”李柚说得很慢很慢。
“你对他还有留恋，对吗？”他的语调也变得平和起来。
“早就没有了，在我知道他喜欢上别人，提出分手的时候，就不抱希望了，也自然没有留恋。我只是希望我们彼此不要记恨对方，毕竟一起走过这几年，将来回忆起来，也觉得心里暖暖的。现在你把他打了，我才觉得难过，他会怎么想我？”眼里闪过几点泪光。
“是他先移情的，你又何必再在意他的想法呢？”看着她眼里闪过泪光，秦绅的心跟着疼。
“初恋总是美好的。”
“傻姐姐，他现在爱上别人了，你还期望他对你念念不忘吗？”秦绅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只手帮她拭去眼泪。
李柚自己拂去眼泪，笑了笑，“我没事，以后别为我做出冲动的事了。”
秦绅轻轻点了点头，手插进口袋。
随着日子的逼近，压力与之俱增。李柚也进入疯狂的备考模式，题做得熟练，字写得飞快，书写完了一本又一本。她觉得自己快要累趴下了，可是仍然找不到减压的办法。她有时候想放弃，但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松懈，情场失意，不能学习也失败。她想证明自己，她一如既往的优秀。
周一的课间操，李柚作为高三年级代表宣读了高考誓词。秦绅远远地看着，听着她那被扩大了几百分贝的声音，这一刻，他觉得她渺小却耀眼，他想遮去她的光环，别人就不会觊觎。他再不会兴奋地跟别人炫耀“看，那个是我姐”，他心里骄傲又苦闷，尽管他知道，她是钻石，可自己也只有远观的份。
“走，姐，我们看电影去。”跑到女生宿舍的秦绅，拿出两张票给她看。
“你偶像的电影，不去支持一下？”
“我题目还没做完呢！”李柚头也没抬，手里的笔刷刷地动着。
秦绅拿下她的笔，“题海无边，回头是岸。”他拉着李柚，往外走。
“哎，你怎么进来的？我们宿舍管得很严的。”
“我说我是你弟啊，可能找你找得太勤了，宿管阿姨都认识我了。”
“你小子还挺有一套的。”
他们看了最新的电影，因为男主的帅气演出，李柚连连惊叹，秦绅骂她“花痴”。以“傻瓜”回击的时候，李柚的心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这种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果然不适合自己。她看着影院里的观众，都是一对一对的，那么自己和秦绅呢？她下意识得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确实英俊潇洒，难怪这么多女生迷恋他，六年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而变成一个阳光大男孩。
“姐，你被我迷住了？”这样挑逗的语气，李柚的心又动了。
“哪有？”李柚拼命抵赖。
“我开玩笑啦！”好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柚假装看电影，脑海里却不断重复那一段，她凝视着秦绅的侧脸。她为此心烦意乱，她决定放纵完这一次，必须全身心投入备考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弟，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弟弟动心呢？
秦绅送了一盒巧克力给李柚，听说巧克力能缓解压力。
六月到了，高考也如期而至。高考过后，这个校园里，将不再有她的影子。确切来讲，是只有她的影子。离别，是所有愁绪的根源。他想，如果她不主动与自己联系，自己是不是要等到两年之后才能再追上她的步伐？随遇而安，这个安慰有时候挺管用的。
高考放榜，李柚不负众望，考出了理想的分数。
暑假到了，秦绅在家呆了两天，就憋不住了。
“姐，你在哪？”他现在最担心的事，高考后的告白，别人的告白。
“在家，明天回学校听讲座。”
“我也去，明天见。”
“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小子。”
秦绅没回复，他要看紧点。
“嗨，姐，早。”一大早，秦绅就站在校门口等着，见到她热情地问好。
“早，你还真早啊！不是，你才高一，这个讲座对你来说没意义，到时候你们政策会变的。”
“我听听，了解了解，顺便帮你参考参考上哪个大学好。”
“小屁孩懂什么？”
“都说了不是小屁孩了，你看，我都比你高了。”
讲座听着听着，秦绅昏昏欲睡，最后依着李柚睡着了。
“叫你别来听，你看你都睡着了。”讲座结束后，李柚取笑道。
“虽然我睡着了，但我的心思在上面。”秦绅还在辩解。
“李柚，下午出去玩啊！”同班的女同学约她。
“好啊，哪里？”李柚爽快地答应。
“蓝色海，下午两点，别迟到。”说完，快乐地跑去约另一个人。
“带我去。”近乎恳求的语调。
“都是我们班的同学，除了我，没有你认识的了。”好似提醒。
“我知道，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我不介意，想去就去吧。”
蓝色海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深爱着一个人，这个时候还不表白，以后就不大可能了。
“李柚，你来了？”
“呦，这位是谁呢？男朋友？”人家刚问完，秦绅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似乎还挺喜欢这样的称呼的。
“我弟。”李柚急忙解释。
“还挺帅的嘛！”
听到赞美，秦绅更不好意思了，回了一句：“还好，一般般。”
他挨李柚而坐，仔细观摩着每一位男生。有几个还蛮帅的，他又在隐隐担忧。要是有人跟他姐告白，他就在半路上打断。
唱了些歌，轮到李柚，她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找不到调，一位男生就带着她唱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绅移不开视线，他喜欢李柚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头发飞舞的瞬间，每一个发呆，每一缕忧愁，每一次哭泣……他所担心的是，别人也喜欢。他像个摇摆不定的天平，无法保持一个平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到底要不要表明心意呢？
临近散场，那些起初按兵不动的人终于有所行动了。有男生喊李柚出去，秦绅一阵阵不安。如果有人跟你表白，我的好姐姐，你千万不要答应。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出去四下里寻找。
也不管对方在讲什么，过去拉起姐的手，说：“姐，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哦，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再见，珂珂。”
对方对突然出现的秦绅感到非常诧异，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准备了好久的表白词，就好像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轻轻道了声再见。
“姐，快走啦，天快黑了。”
“不着急，现在是夏天，昼长夜短。”
后知后觉的珂珂反应过来，追了出去，看着没有走远的李柚的身影大喊：“李柚，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如释重负。
李柚吃惊地回过头，珂珂站在蓝色海门口奋力挥手。
他多想，多想，捂住她的耳朵；他多想，多想，捂住他的嘴。
李柚远远地笑着，也挥了挥手。
见势不妙，秦绅咬了咬嘴唇，拉起李柚的手飞快地跑，消失在街道的那端。
“秦绅，慢点，我跑不动了。”李柚央求秦绅停下来。
“如果不是真喜欢，就无需逗留。”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真的想带她去天涯海角，走到地老天荒。
“不行了，不行了。”终于停下来的李柚气喘吁吁。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喜欢我。”摸着后脑勺的李柚思绪万千。
“不喜欢就不要回应，知道吗？”秦绅知道自己爱得有些自私，但爱情里的大多数，都是这样啊！
“哼！现在知道姐有多么迷人了吧！”
“嗯。”秦绅靠近她的脸，看着她的嘴唇。
“我不接受姐弟恋哦！”李柚躲开了。
“谁要恋你了？我只是看看你脸上那是什么东西，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哈哈，姐，你这个大白痴！”话一说完，就逃到前面去了。
很久很久以后，那一幕在他们两心中都难以忘记。一个是出于真心，一个是动了真情，但双方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对方的真实想法，用开玩笑这个借口来防止自己多想。
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上秦绅后，李柚也时常心烦意乱。她想见他，每一天都见，哪怕是姐弟，又不想见，她希望时间长一点，心中关于爱情的不安分的小火苗就能慢慢熄灭。
事与愿违总是有它的道理的。
越想逃避的就越清晰。
过了暑假，少见面了，就会忘了。李柚总这样安慰自己，可她自己也知道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更何况是真的动了心。
时光荏苒，暑假接近尾声，就在她烦躁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电话来了。
“姐，我去找你好吗？”
“秦绅，我们能不能少见面，我……”
“以后你上大学了，我们见面就不容易了。”
“那你来吧，我请你喝咖啡。”
咖啡店里很安静，好像知道了要别离一样，他们俩平静地说话。
“姐，上大学了要常回来看我，我会想你的。”
“嗯，会常来看你的，你要好好学习，我不在你身边了，照顾好自己，管好自己，不要打架。”
“我早就改邪归正了，你放心。”
“星期六就回家，你爸妈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很爱你。”
“要是绝望了，不要一个人哭，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嘲笑你。”
“我早就不是那个小女生了，况且对爱情我不抱希望，一切顺其自然。”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找到姐夫了第一个告诉我。”
“一定。”
……
晚上，他发给她一首练习了很久的歌，《等你爱我》，偏偏李柚没有注意，以为只是分享的一首歌就没细听。
（4）
李柚离开了这座她居住了18年的城市，秦绅颓废迷茫了一阵子，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他要考到李柚身边去，他必须具备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她。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里，秦绅的所念所想都是李柚。他知道她又有男朋友了，可是没有告诉他。他悔，为什么当初不紧紧地抱住她，这样就不会在无数个夜里想她念她嫉妒得发狂。
高考终于来了，解放了。
秦绅的想念也解放了。
他如愿去了她的城市，两年了，零次见面，几次对话，她再没跟自己说过她的事。
两年了，她也拼命想忘记，他的好，他那些暖心的瞬间，她抗拒，逃避，为了忘记他答应了另一个人的死缠烂打。
全世界都知道她恋爱了，只有他不知道。
当心里藏着一个人的时候，开始新恋情也会分心。牵手会想到他，拥抱会想到他，约会会想到他。人最逃避不了的是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哪个人。
李柚真的尽力了，还是没有爱上那个对她好的人。
她提出了分手，然后她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恋爱，分手，恋爱，分手，恋爱，分手……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人，幽默风趣的学弟吴天，她以为自己的心终于落定了，她开始一点点走出那个痴情的漩涡了，迎接新的感情。
她太简单幼稚了。
“这一届的学弟没几个帅的嘛！”
“我听说经管系有个小学弟超帅的，打球，滑板，弹琴，样样都溜呀！名声远扬，都传到我们院了。”
“快说他叫什么，我也去认识一下。”
“好像叫什么绅。”
后面的话，李柚没有听清。
相遇安排在一个下午，李柚上完课和舍友回宿舍，篮球场上的英雄们叱咤风云，听到有人喊着“秦绅，加油”，李柚下意识地去看，那个矫健的少年就是秦绅，她认识了八年的秦绅，她一直想躲避的秦绅。
擦汗的时候，秦绅看到了不远处女孩们，本来以为是自己的粉丝，没想到对上了李柚的眼睛。李柚不知所措，微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夜不能寐的李柚回忆着下午的那一幕，翻看秦绅的空间，没有一条关于大学的消息。
秦绅躺在床上，回想李柚见到自己吃惊的表情，笑了笑。时隔两年，她一点没变，傻。
呵，李柚终于见到我了！
这一次，我不想再放过你。
（5）
很快，他就在学校里积攒了颇高的人气，也顺利打通了人脉，有一个小团体，也慢慢在学校发光发热。他成了校园人气王，却还没有得到李柚的关注。
有一次因为喝酒，秦绅问他的好兄弟：“你说，一个以前和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好久没联系，知道了我的近况，却不再过问，这是为什么？”
“可能是你过得比较好，她不想打扰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打扰是我最后的温柔。不过，我也是猜测。”
“你要知道，以前我们真的非常好，你说我都这么耀眼了，她没注意到我，不可能吧！按理来讲，久别重逢后，不说热泪盈眶，至少热烈欢迎啊，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以我这么多年的处事经验来看，她这是在躲避，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
“这你别问我，你要想知道，还得亲自问她去。”
很快，秦绅便认识了文学院的一位学姐，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到了李柚的行踪。闲暇时间，李柚和吴天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打工，下班一起回家。自从知道了这件事，秦绅明着暗着都会去看她。晚上他在店外等很久，看着他们俩嘻嘻笑笑地回去，远远地跟在后头，面无表情地走着。双休日，就会喊上兄弟们，三五成群地去喝咖啡，借故刁难李柚。李柚每次都是礼貌性的微笑，然后点餐，做足了表面，只有秦绅知道她内心的冷漠。
“服务员，咖啡里有头发。”
“不好意思，我给你换一杯。”
“服务员，我的草莓布丁呢？”
“你要的不是甜甜圈吗？”
“我什么时候点过甜甜圈了？”
“好的，稍等片刻。”
秦绅从来都是不动声色，在一旁看着，等到离开时塞一笔小费给李柚。
李柚知道，出主意刁难自己的是他，给自己钱的也是他，她真的不知道他要干嘛，自己不想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也不想接受他的钱，只能转到后台。
日子终于安稳了些，有一天晚上，李柚收盘子的时候，发现秦绅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没有喊他。整理好一切，他还在那里，轻轻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哦。”他知道每晚她都要收拾桌子，每天他都来，喝杯咖啡，睡会小觉，等她叫醒自己。
很多次，秦绅发现李柚的男朋友在店外和别的女生甜言蜜语，相拥而吻。这一次，秦绅没有气愤，反而窃喜，好不容易，自己有机会了。这一次，他决不能轻易放手。
后来，吴天辞了咖啡店里的兼职，说是复习功课，备战六级考，实则和新欢出去偷会。
秦绅倒是一如既往，一往情深。
“打烊了。”李柚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说这样的话了。
“姐，醒来就能见到你真好！”揉着惺忪的眼睛，拿起书包背到背上。
一起走到门外，外面凉风习习。秦绅赶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李柚。
“你自己穿吧，我不冷。”李柚摆手拒绝了。
“你还是老样子，嘴硬，干嘛这样活受罪？”
“秦绅，我……”李柚欲言又止。
“不用讲，我懂。”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些年来不再联系的抱歉，相见时见若罔闻的惭愧。她总是不愿麻烦别人，哪怕自己受苦。
他那些大大的问号呢，好像也没有来由的不需要解释了。
如果问她为什么突然没有联系，李柚大概会说，不想耽误他的学习。
如果问她为什么见到自己又当做没看见，李柚大概会说，不想介入他的生活。
是的，他的确很懂她，只是在某一刻又不是很明白。
他们一起静静地走了很远，好像彼此都在心底酝酿一句句对白，但始终没有开口。
这段恋情持续的时间尤其长，长得让李柚有种错觉，觉得这会是永远。
女人的第六感常常很准，准到一开始的时候，李柚就察觉出男朋友的异样。但是她没有说破，甚至带着自己的幻想要和他生活一辈子。她想填补心中的空缺，而目前，他是最好的人选。
所有的人里面，这位是最像秦绅的，调皮的样子，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样子……在那些无聊的日子里，陪伴她的，是长得像秦绅的他。有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他，还是有着秦绅一样痞里痞气的他，又或者说，这两者，她都喜欢。
在秦绅出现的那一秒，李柚很讶异，自己面前好像摆了一道难题，她没法继续把男友当做替代品，也没法直面自己的感情。她的整个生活都乱了，因为心乱了。她能做的，就是更爱吴天一点，才能对得起彼此。她不知道，她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内心。
然而她还是失恋了，尽管已经伪装得很好。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没再提起过吴天，若无其事，暗自神伤。虽不是真情，但却是真心。
很多个孤单的日子里，都是秦绅陪伴在身旁。他们从一开始的无话可说渐渐过渡到无话不谈。哪一天开始敞开心扉的？谁都不记得了。也许酒精除了麻痹作用，还有消除误会的作用。一个人的疯言疯语，也是他的真言真语。
喝醉酒的秦绅跑到李柚的店里耍酒疯，吵着要找姐，与平日里人们见到的形象大相径庭。
听到消息的李柚走出来，把秦绅叫出去，他踉踉跄跄地跟着，然后靠在一面墙上。
“手机呢？我打给你同学，让他们带你回去。”
“我没带手机。”秦绅那喝得微醺的红通通的脸，带着没心没肺的笑。
“别闹了，在衣服口袋吗？”说着，李柚伸进口袋去摸手机。
“你不信我，哼！”秦绅苦笑了一声，又一把抱紧李柚，不给她逃脱的可能。
“你放开我，秦绅，你是不是醉得神志不清了？”
“今天是我生日，你忘了吧！以前都是你陪我一起过的，你会给我买很多东西庆祝，我以为你会一直记得呢！三年了，你不闻不问，难道不想弥补吗？”
“怎么弥补？”
“让今晚属于我们。”
“不行，晚上要查房的，夜不归宿会扣分。”
秦绅突然松开了手，“随他扣吧，我早就积满最高学分了。”在他看来，扣分只是一个借口。于是，就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走在路上。
“你去哪？”李柚追上去问。
“露宿街头去。”一说话，一股酒气就弥漫开来。
“你站在这边别动，等下我。”
看着李柚的背影，秦绅露出了狡黠的笑。
说明事因的李柚又匆匆出来，把秦绅带到旅馆。
“你在这老实呆着，我去买点东西。”
“不要走……”挽着李柚的手臂，头倚在她肩上，不愿松开。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买你爱吃的蛋糕，马上就回来。”李柚的语气好像在讨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
“不要，我只要你。”
“乱说什么疯言疯语的，你……”李柚一边扶着他到床上，一边哄骗，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怔住了。
“他也这样吻过你吗？记住这样的感觉，以后你每次接吻，就不会忘了我。”不顾一切的秦绅把李柚按到床上，吻得痛快。
“我们……你不要这样。”李柚好害怕。
“我不会把你怎样的。”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很快他就睡着了。
捏着嘴唇的李柚在心里烦闷，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秦绅把自己看成了别的女生，可又说不通。
李柚不愿多想，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宿舍，可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回不去宿舍，只能将就地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管怎样，阿绅，生日快乐吧！我们，就假装忘了吧，一切都如常的吧！
第二天醒来，秦绅搜索着李柚的身影，发现她还缩在沙发上没醒，他看着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远远地看着也很美好。就这样，睡一觉，梦里是她，醒来也是她，真让人贪恋。
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虽然有点小醉，但总还算清醒。她没有离开，所以这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李柚却希望那是秦绅的错觉，那个被秦绅需要的不是自己，她也迫使自己去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们果真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件事，一个是不好意思，一个是以为他忘了。
然后他们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称姐道弟的。有些话，真的只能在醉酒的情况下能说，面对面交谈的时候，真的很难开口。看着眼前的秦绅“姐姐姐”甜甜地叫着，李柚也难以相信，那天秦绅心里真正想要吻的人是自己。
那天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看错人。李柚这样想着。
（6）
天气转冷的时候，李柚的生日就到了。李柚的宿舍楼下，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绪。时间算得比跨年还准，零点一到，外面就放起烟花，引起了宿舍楼里同学的注意，一时间，宿舍楼里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大家纷纷出来观看。一阵烟花表演之后，除了围观群众的嘈杂声，只剩下秦绅的大喊：“李柚，生日快乐！”李柚跑到阳台，看着楼下秦绅欢笑的脸，高高举起手臂，心里甜甜的。
第二天，两年多的大学时光里，李柚第一次成了全校焦点。走到路上，就有人议论，还带着异样的目光。
“就是她，就是她，李柚。”
“这个秦绅花边新闻不断，又喜欢上她了？”
“学弟喜欢学姐，还挺稀罕的。”
“我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行了，别人的事，别瞎掺合了。”
更是因为秦绅的关系，李柚上了学校热搜榜。大家各种八卦，众说纷纭。
“阿绅，这个礼物真是够轰动啊，我受宠若惊。这场面，都赶上人家表白了，表白都没这么热闹。”遇到秦绅，李柚打趣道。
“也不看看你弟弟我是谁，现在感受到闪亮亮的弟弟带给你的光环了吧！”
“是，只是我压力好大呀！人家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呢！”
“不然我们假戏真做好了。”
“别闹，不正经。”
“柚子姐，以后，你每年生日我都会尽量陪在你身边，你要记得我，记得我这个弟弟。”
“干嘛啦？这么煽情！我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来抱抱，生日快乐，李柚。”
“你叫我什么？”
“李柚，姐姐啦！”
“这还差不多。”
“姐，给你个东西。”说着，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张门票。“他要开演唱会了，去不去？”
“哪儿淘来的？还是前排的，花了你不少钱吧！回头我把钱给你。”李柚把门票拿在手里，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欣喜若狂。
“见过人家送礼物收钱的吗？呆柚，你能不能别跟我界限划的这么清楚？”
“那你哪来这么多钱？问你爸妈要的？”
“你知道的，我的那些女朋友们，个个都是有钱人，我随便那么说一说，钱就来了。”
李柚瞪大了眼睛，把门票塞到秦绅手里。
“哈哈哈，没有啦，骗你的。我怎么会那么无耻，自己挣的，你知道的，你弟弟我能力十足，魅力十足。”说着，又把门票塞回李柚手中。
“秦绅卖瓜，自卖自夸。”
“不信，下次跟我去。”
“信你，谢啦。”甩了甩手中的门票，又激动地吻了吻，“mua，mua。”
“幼稚。”
“谁幼稚？”跑过去，踮起脚尖，摸乱他的头发。
“我幼稚，姐姐你够不着，哈哈！”
“你别跑。”
……
一次逛街，秦绅和李柚一人拿一个棉花糖，漫无目的地走着。前面一对恋人如胶似漆，秦绅一眼就认出了李柚的男友，吴天。他想喊李柚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看到了。看了一眼，李柚转身就走。
过了一阵子，吴天玩腻了，又回去找李柚，列出原因种种，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她。
秦绅失望了，李柚，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就在你身后默默保护你吧，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总好过你的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寒假在家和学姐聊天的时候，秦绅得知李柚又失恋了，这才打电话找到他的住处。
这漫长的8年时光里，她是他唯一的追求，他却不是她的等待。
一段长情跋涉，追的那个人会累吧。
（7）
思绪被拉回，听不见抽泣声，秦绅才慢慢睡着了。
七点一到，闹铃响起，秦绅起床，刷牙洗脸，买饼做饭。
推开门，李柚还没有醒，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又过了半小时，李柚许是醒了，面对着墙。秦绅直接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姐，你起来吧，你看那窗外的阳光多好！”
“我不想起来。”
“不就失个恋吗？至于这样吗？”
“我冷。”
秦绅走过去，伸手过去摸李柚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你发烧了，家里有温度计吗？”
“那边第二个抽屉里。”
过了几分钟，体温计上赫然显示着39度6，秦绅坐在床边上，“头痛吗？”
“痛，我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什么了。又特别的冷，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这种感觉，秦绅，你知道吗？”
“我知道。”秦绅淡淡地道。
李柚一把抱住秦绅，“带我走，去哪里都好。”
“等你感冒好了，我们就出发。”
“好。”
等到真正开始研究旅游路线时，才发现经费不够，只能去近一点的地方看看。
他们选择了慢慢的火车，这个沿途可以停靠很多站的交通工具。李柚靠窗口坐着，看着外面后移的风景，秦绅时不时地看向她，又闭上眼，脑子里还是她，心也跟着狂跳起来。他想去牵她的手，又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因为李柚捋流海而放弃。
他们去了一个安静的小镇，看天上悠悠的白云，听潺潺的水声，感受那打在瓦片上嗒嗒作响的冷雨。他们找了一家民宿住了下来，晚上，李柚闲得无聊，沿着小径散步。秦绅在外面敲门，没有人回应。去外面随意走走，顺便搜寻一下李柚的踪影。终于在一棵树下看到了李柚，她依着树，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姐，原来你躲这里来了，出来溜达也不找我。”
“一个人呆着心烦，正好来看看这里的夜景，多美啊！”
“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其实我对他早已没了留恋，心里失望了。”
“失望？对什么？爱情吗？”
“这些年，不管努力与否，终究是一场空。”
“不要失望，他们背叛你，是他们没福气，不配拥有你，不管怎样，你还有我这个弟弟爱你啊！”
“秦绅，你知道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爸背着我妈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知怎么是好，我不知道是该告诉我妈还是瞒着她。”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李柚说出了她的心事。
秦绅吃惊地看着她，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心里还有着这样一个包袱。
“那你讲了吗，和你妈？”
“没有。第一次察觉到不对是看到了我爸的短信，是那个女人发的，后来，一次我出去玩，在路上我遇到了我爸和那女人，我真的特别难过，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的背影，又不能喊他，我的同学还在我旁边，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那个对我疼爱有加的爸爸是那样的人，我要装得无所谓，强颜欢笑，明明心里很难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爸就变得遮遮掩掩了，手机几乎不离身，电话也总出去接，似乎想要躲避什么，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吧。事情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有一次我就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用一种很别扭的语调说着话。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我爸知道我知道了他的事，把我拉到一旁，我永远都忘不了他对我说的话。他让我不要告诉我妈，他不想让她伤心，他尊重她，但是爱着那个女人。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吃着碗里的，还要盯着锅里的，为什么这个人是我爸？从那时候起，我就恨他，也恨那个女人，她破坏了我曾经美好的家。我怀揣着这个秘密，没法说出口，照我妈的性格，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和我爸离婚的。我想要维护这个家，可又不知道这样隐瞒着我妈对不对。每一次想起来，我就觉得心痛不已。我真的很困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像这样僵持着，我想尽力挽回的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婚姻空壳，我单方面以为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只要我爸不离开我妈，我这个家庭就还是完整的。我错了，一个真正幸福的家庭需要每个家庭成员齐心协力维护，和所有的关系一样，只要有一人背叛，整个的都会像多诺骨牌一样，产生连锁反应。夫妻关系紧张，亲子关系不和，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煎熬。”
“那现在呢？你爸妈……”
“他们还那样，一个去了国外，在新加坡开了个小公司，过着小日子，掩人耳目。一个虽在国内，偶尔和我见一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假装不知道，不想让我伤心，还是从来都不知道，她没有和我讲过，我也越来越不敢跟她讲。”李柚低下头，望着地面，还故作镇静。
“来，我的怀抱借你。”
“得了吧，你这一招留着哄人家小女生吧！”
“这里只留给你。”
“秦绅，你对我怎么这么好，我会舍不得。”
“这些都是我满满的爱呀，姐姐。”
“嘴巴真是甜。”被秦绅抱着的李柚看到远处的灯火隐约显示着“酒pub”的字样，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站了起来，拉起秦绅的手，“那里有酒吧，走，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女孩子，喝什么酒，像什么样？”
“走啦走啦！就喝一点啤酒，不会醉的，放心了。而且我们可以买回来，在房间里随便喝，喝到天亮。”
虽是嘴上那么说，但在李柚的请求下，秦绅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老板，有啤酒吗？给我来两打。”
“有，这就给您。”
“一打够了。”秦绅对着老板说着，又转向李柚，“啤酒也会醉的，到时候你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就把你卖了。”
“你放心，我酒量大着呢，你醉了，我还清醒着呢！”
“你们家到底谁做主？我到底该听谁的？”老板很困惑地望着他们俩。
“当然是听我的我啦！”突然意识到回的话不太对劲，李柚顿了顿，“这个小屁孩懂什么！”
一人拿一大啤酒，走在回去的小径上，秦绅看着略微李柚吃力的样子，拿过来抱在手上。
“两个很重的，一个我拿得动呢。”
“那你可小瞧我了，信不信我搬着两个，还能抱得动你。”
“不信。”
“要不要来试试？”
“不要。”
秦绅已经准备就绪，一把抱起李柚，欢快地喊着：“走喽！”
李柚一路上说着“放我下来”，秦绅是说什么都没有放，一下背到住处。
“到了。”开了门，李柚打算独自离开。
“来我这吧，我这儿阳台风景特别好，小桥流水人家，一切尽收眼底，我们还可以举杯邀明月。”
李柚走进去，房间的风格独具一格，橙色的灯光，别致的书架，文艺气息浓重的装饰物。阳台更是景色怡人，水波反射的光荡漾在两旁的墙上，感觉像是走进了古装剧中，那些电视中才会出现的画面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让人痴迷。
“怎样？”
“不赖嘛！我那虽说风景也不错，但和你这相比差远了，你说就隔了个走廊，怎么就这么大差距呢？”
“我能选错地方吗？我可是有一双慧眼。”
“咱把凳子搬过来，喝点小酒吧！”
李柚让人猜不透，从她的表情里，你看不出一丝哀伤，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高兴过了头。但在她的心里，隐着一个大大的伤口，一点点撕裂，疼痛。
借着几分兴致，一连喝了几罐啤酒。
“姐，天气怪冷的，你少喝点，等会我们就进去，这大冬天的，喝凉的不好，你还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还是要少喝点凉的。”
“拿来，啰哩吧嗦的，你别喝了。”
“你要喝可以，我奉陪到底。”秦绅开了一瓶啤酒，大口往嘴里灌。
“你慢点，喝这么快，等会把我的都喝了，我喝什么？啊？”
“喝西北风。”
“西北风？连你也欺负我，我们比比看，看谁先喝完。”
李柚一口气喝了六瓶，脸也是红红的。
“真的不能喝了，你醉了。”
“醉了才好啊，一醉解千愁，我就省的想那些烦心事了。我真是受够了，一个个不要我，你知道被抛弃的滋味吗？你说为什么我付出了真情，他们就不能好好爱我呢？我算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一个个都说我是个好女孩，却一个个不要我，这什么意思？玩弄我感情呢？我是人，不是钢铁，我也会痛的。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我的亲人不管我，为了一个外人，非要我们妻离子散吗？我们的亲情终究还是败给了他那可笑的爱情，呵，又是什么可笑的爱情。”
“我们回屋里，外面冷。”秦绅扶着李柚进了屋，屋里一阵暖意。
“酒拿进来。”坐下来的李柚唤着秦绅，嚷嚷着要喝酒。
“不能再喝了，都醉成这样了，还说自己酒量大呢。”说着，拿起自己喝剩的半瓶酒喝着。
“秦绅，你真好看啊！”
“你也好看，没有人比你还好看。”说着，猛喝了一大口酒。
“给我酒。”李柚去抢他的酒，瓶子里空空的。忽然，她抱住秦绅，吻了上去，企图获得他嘴里的酒，显然，她成功了。秦绅没有预料到她会来这一招，愣住了，等到她吸走嘴里的酒，他察觉过来，一把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你干嘛？干嘛这样？”
“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喝吧，我睡觉去了。”找到了松软的大床，把自己扔了上去。
收拾好垃圾，冲了个澡，帮李柚把衣服脱了。解纽扣的时候，看着她上下起伏的胸口，秦绅的那颗心狂跳个不停，他所有的动作都尽量放慢，像在调整精密的仪器，生怕吵醒沉睡的李柚。所有的动作，在秦绅给李柚轻轻盖上被子后顺利完成。正在他下床穿鞋打算去对面房间时，李柚拉住他的手，轻声说着：“不要让我一个人。”
秦绅无奈地说了一句：“这是你批准的。”
钻进被窝，李柚就紧紧抱住他。
他小声说：“李柚，你还真是不让我欠你呢。”
抱着她，这一次，不会松开了。这是久别后，让秦绅觉得他们距离很近的唯一一次。如果不是太累了，他真想一夜不睡觉，就那样看着她，抱着她。他更想时间永恒，这一刻，是他做梦没想到会真的实现的只属于他们彼此的良辰美景。
慢一点，时间慢一点。快一点，你快一点，爱上我。
阳光普照大地，外面的人声、脚步声、风吹着门扇的吱呀声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放松。秦绅很早就醒了，他又不想起来，看着李柚的脸傻笑，一觉醒来能看见喜欢的人就在面前真好，这比外面的阳光还让人温暖。
李柚翻了个身，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了旁边的秦绅。
“阿绅，你为什么要睡我床上？”
“这是我的床。”
“那你可以去我房间嘛！”
“是你抱着我不放的，还不让我走。”
“那你不用管我啊，我喝醉了，你不知道吗？”
“是我想找回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我们不可能再有以前的那种纯真了。昨天晚上，你没醉吧？”
“没醉。还说呢，是谁夸下海口说自己酒量大的？几瓶就醉了。”
“幸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这辈子都赔上去了。”
“就是没醉才能乘人之危呢。”
“说什么呢？”李柚假装不明白，穿上衣服裤子，想着衣服也是他脱的，脸刷的红了。这样的相处，让她隐隐有些担忧。她最害怕的是这种琢磨不清的暧昧，她不喜欢这样。
趁着李柚穿衣，秦绅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去洗手间。听见李柚在门外说：“阿绅，等会我们去左边走走，听说那里有很多小玩意，我们顺便买点纪念品，今天再住一晚，明天回去吧。”
“为什么不住久一点呢？这里这么符合你的心意。”伴着哗哗的洗手的声音，秦绅疑惑道。
“我是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可是春节快到了，你不是要回家过年吗？”李柚收拾着跟狗窝一样的床。
“我不要回去，我想和你在一起。”秦绅打开门，眼神追着李柚。
“这是什么话？”李柚放下手中的活，看着他。
“我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现实，我迟早是要嫁人的，你也早晚有一天成家，到时候我们各有各家，说不定你连姐姐我是谁都不知道了。”李柚假装漫不经心地整理，她知道秦绅的言外之意，只是不愿大家说穿。
“你懂我的意思。”
“不懂。”说完，李柚走出门。
“我喜欢你啊，李柚。”秦绅喃喃道。彼时李柚正站在门外，听见了秦绅的低语，又若无其事地回自己房间了。
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李柚盯着天花板，心想：不行，我不能接受阿绅的喜欢，我就这么一个好弟弟，我真的不想我们这种关系有所改变，这么多段恋情，我都失败了，我实在没有把握这一次我们能走到最后。我不想重蹈覆辙，最后连纯洁的姐弟情都无法继续。就这样，维持原状才是最好的。
“咚咚咚”，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柚料到那是秦绅，缓缓地开了门。
“我们走吧，绕着走一圈要很久呢，而且我们还要去那些玩意店里逛逛，再吃点东西，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走吧。”李柚带上包，和秦绅一同出去。
他们买了很多文艺的小东西，拍了很多照片，唯独少了一张合照。
“姐，看镜头，茄子。”秦绅把手机转到自拍界面，一只手放在李柚那个，两人靠得很近。手机屏幕上的李柚笑得脸蛋肥肥的，很是可爱，秦绅也非常配合地卖了个萌。
“把我拍得这么丑，自己还那么好看。”李柚冲秦绅扮了个鬼脸。
“很好看了！不信你听，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当然是秦绅的姐姐了。”他用不同的语调模仿不同的角色，逗得李柚哈哈大笑。
天色渐晚，他们在小吃店吃了些东西，辣得嘴唇通红，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二天，两人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
坐在回家的火车上，秦绅犹豫不决，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不知道会不会有勇气告白了。虽然她总是装作不知道，但秦绅猜想她早就明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她这样是拒绝自己的意思吗？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她还会主动吻自己呢？他真的弄不明白，今天，无论如何，要表明自己的心意，被拒绝也好，总好过这样不清不楚。就算做不成姐弟，今天他也要说。
李柚手塞进口袋取暖，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变成金黄色，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的感觉。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好久，李柚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头轻轻地靠在秦绅的肩上。秦绅看她入了迷，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李柚睁开眼，秦绅的眼里满是柔情，好像在说着他心里的台词。
“阿绅，你……”李柚眉头一皱，牙齿轻咬下嘴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秦绅别过脸去，他不愿李柚看出自己微红的脸，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刚刚的行为。他的心里乱作一团，好像一个犯错误被抓个现行的小孩，突然哑口无言。
李柚也无心睡觉，看着窗外放空。
回到家，秦绅远远地跟着，两个人没说一句话，气氛很尴尬的样子。
“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曾经说过，要想铲除心灵上的杂草，就要在那块地里种上庄稼。我想说，要想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我想我会是那个不二人选。”
“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装傻，我都暗示了这么多次了，我不相信一个211名牌大学的学生连我这么一句通俗直白的话都听不明白。”
“有句话听说过没？智商高，情商低。”
“我喜欢你！这样够明白了吧？”
“我也喜欢你，我的小弟弟。”李柚摸了摸他的头，秦绅就一把搂住她。
“我喜欢你，就算今天你拒绝我，我们做不成姐弟，我也要说，李柚，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颦一笑，喜欢你喝牛奶时牛奶留在嘴角的样子，喜欢你喝水捧着杯子能喝出一脸幸福的样子，喜欢风吹过发梢时你的样子，喜欢你笑着的样子，喜欢你脆弱的样子。我已经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了，自从我对你第一次动心，就再也没有别人能够让我驻足，我这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李柚？”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秦绅，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听说过也看过很多影视剧中的弟弟对姐姐的爱，我把它理解为依赖，他们的爱我觉得是一种亲情，他们不习惯没有姐姐的生活，才会误以为那是爱。”
“但是这就是爱呀！你来，你摸这，它在剧烈地跳动着，你好好感受一下它的频率，还不够清楚吗？甚至，它可以跳得更快。”秦绅紧紧抱着李柚，李柚想要挣脱，秦绅的吻就落了下来。感受到李柚的眼泪，秦绅松开了。
“对不起，我不该强求，我曾经以为或多或少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结果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多加衣。有事打电话，再见。”说完话，安静地走了，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秦绅。”
他回过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光亮。
“你的衣服没拿。”
“不用了，你扔掉吧！”他转过身，脸上藏着失望，潇洒地挥挥手。
（8）
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李柚，没有了新年祝福，也没有节日问候。李柚想找个机会聊聊天都没有理由。
再后来，听说他交女朋友了，李柚有一些怅然若失。她努力要自己默默祝福，但是那样的违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连祝福都变得力不从心，笑着祝福真的很难，是自欺。
李柚的父亲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问李柚缺不缺钱，她断然拒绝了父亲的钱款。
李柚暑假从来不歇息，为了不问父母要一分钱，她拼命干活，打两份工，为了人前的光鲜，需要背后的努力。李柚常常累得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只是偶尔梦中出现秦绅的身影，她紧紧抱着他，告诉他自己也很喜欢他。
无论多么克制的人，都逃不过自己的内心。
秦绅知道李柚每天都那么拼，劝说她不要那么辛苦，李柚说她需要钱来使自己有安全感，秦绅便没再多说，去了酒吧驻唱，在这里认识了他的二任女友。在酒吧工资高，他歌唱的好，还有小费，两个月挣到不少钱，他好好存着，然后一大半进了李柚的账户。
尽管李柚每次都拒绝，但是父亲每年都会在暑假打一笔钱到她账户上，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分两次，第二次那个不是银行卡转账，是直接取款机上打过来的，李柚有点疑惑，但没有细想，心想可能是父亲漏打补上的。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李柚大四下学期，她本想找个单位实习，但是李父强烈要求她去自己公司帮忙。
那时候恰巧李母打电话来说到要和李柚父亲离婚这件事，李柚觉得无论如何要阻止，就答应了父亲的请求，决定去看看情况，和父亲好好聊一聊，她也想去会会那个从小到大没有交锋但一直存在并严重影响了她美满家庭的罪魁祸首。那个女人一定是个妖艳的人，才会把他的父亲迷得团团转。
准备好一切，临行前一晚，李柚去看了秦绅一眼，听着他唱的歌，隐藏住自己的爱，然后潇洒离开。
第二天，队友无意间问起他姐找他什么事，有说起她最近要出国的事，秦绅立即打电话给李柚，手机已关机。问了她的好友，得知她今天去新加坡。秦绅发了疯地去找她，机场人来人往，他没有找到，李柚也没有像电视剧中放的那样留下来。
到了新加坡，李父早已安排好住处，李柚是说什么也不愿与那个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另外找了别的地方。
在新加坡玩了几天，才去公司适应环境，一切都不错，就等着找个机会与那个女人见面了。
见面的那一天，韩岚穿着得体的衣服，像是要到一个重要的场合见一个大人物。但是在李柚眼里，这样的人无论穿得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遮住她那颗贪婪的心。
这样的见面，最后大家不欢而散，李柚总是爱搭不理的，用自己的冷酷隔绝了一切，也暗示了自己的态度。她不能容忍父亲背叛自己的家庭，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家庭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甜点。
只要有矛盾存在，战争迟早是要爆发的，不过是忍耐力的问题。
这样的聚餐不知有了多少次，李柚终于忍不住了。
趁着李父去洗手间，李柚优雅地喝了口红酒，平静了下内心，说：“你不用装了，韩阿姨，今天我叫你这一声是对你最后的尊重，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想你很清楚，请你不要纠缠我爸了，我不懂，这世上有钱多金的年轻单身男人多的是，为什么你要找一个我爸这样的有家室的人，搞得众叛亲离，离乡背井，来到新加坡与你生活。这么多年的富足生活，你享受够了就走吧，我想我爸不会亏待你的。现在我长大了，不会再允许你做这种破坏我家庭的事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是我和你爸已经离不开彼此了，我了解他的生活习惯，懂得他的生活方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会照顾他。我已经被无数人人耻笑了，再多的辱骂也无所谓了。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和你爸是真心的。”
“无耻！”李柚再也忍不住，把杯中剩余的红酒全部泼在韩岚脸上，然后转身就走。留下韩岚一个人在餐桌旁颜面尽失。而这一幕，被刚出来的李父看到，他连喊了几声李柚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头。
她讨厌韩岚的这副嘴脸，明明做了一件错事，还要附上爱的名义。她们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根本配不上说爱。
回到住的地方，李父打来电话，没有提到泼酒的事，只让她明天中午去自己办公室一趟。关于事谈内容，李柚早已明了。
第二天，李柚如约而至。李父故作镇静地沏着一壶茶，坐在老板椅上，修生养性。李柚门也没敲就进去了，坐到她爸的对面。不管即将面对的是暴风雨还是和风细雨，今天来了，她就无惧，要把话说清楚。
“爸，有什么事就说吧！”
“李柚，昨天你真的不该那么对你韩阿姨，他是个好女人。”
“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妈还好，而你也应该深有同感。”
“小柚，我跟你妈……你妈确实好，我也知道，但是你韩阿姨并不亚于你妈，他对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也不要求我给她一个名分。”
“她？名分？她好意思吗？她毁坏了我的家庭不说，还好意思提名分？”
“好了，小柚，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吵架的，我知道你对我与你韩阿姨的事反感，你理解不了，我不强求。”
“不要韩阿姨韩阿姨的说得我和她很亲近似的，我以后不会这么称呼她，除非她让你回到我妈身边去。”
“我们不谈这个了。”李父从容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尚则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尚则集团在这里拥有很高的地位，如果他能与我们合作，我们公司发展的阻力至少会减少一大半。董事长的儿子，我见过，在商业上叱咤风云，在生活中不失礼节，我希望你们能见一面。”
“我看不是为了减少公司的阻力，而是把我支开减少你们的阻力吧！”
“你回去考虑一下，尽量这个周末见一下。”李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你约吧，尽快。”李柚心中早就打好了如意小算盘，她要利用那位公子哥来撮合父母在一起。
第一次见面很快来了，公子哥如传言中一样，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又不缺乏生活情趣。但是，李柚没想到的是，公子哥并没有对自己一见钟情，尽管自己准备很充分，还化了个精致的妆。
一直到结束的时候，两人都相聊甚欢。交谈中，李柚得知他叫程远，他的祖父是华人，他从小生活在新加坡，长得一脸中国人的样子，说着流利的中文。临别前，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就各回各家了。
躺在床上的李柚，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仔细地想着怎么让这位公子哥爱上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个弟弟，她吹了吹冷风，就回屋睡觉了。
此时的秦绅，在酒吧里卖力地唱着，一面努力挣钱，一面申请签证，等到签证一下来，他就辞职，去找李柚。在漫漫长夜里，疯狂地想念一个人是非常难受的，每当那个时候，秦绅最想做的就是立即飞到李柚身边，抱住她。
李柚为了她曾经幸福美满的家，用尽了全力，去爱一个自己不是特别有感觉的人。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李柚每天晚上都会告诉自己再主动一些，和程远再靠近一些。终于在一个适当的时机里，李柚踮起脚尖吻上了程远的脸，自己脸倒先红了。就是那一吻，让程远的心动了。
他们开始在各个地方约会，牵手，给对方买最好的礼物，一起站在最高的地方，把心里的烦恼吐光光。
这样舒服的日子，让李柚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忘记一个积压在心底很多年的人，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有一天，她开心地和程远拥抱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和秦绅有着极其相似背影的人，这让她所有的动作都迟钝了，程远凑过去吻她，她躲开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一个老朋友，太阳光太刺眼，照得我眼睛都花了，我们回去吧。”
事实证明是，她没看走眼，秦绅真的来了新加坡，专门来找李柚。
在不止一次看到秦绅的背影后，李柚打电话回国询问，才知道秦绅确实来了新加坡，一个星期了。
李柚收敛了许多，没有和程远约在外面，而是请他到家里，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酒间，程远对李柚赞不绝口。
“李柚，如果这是你的大招，那么你成功了。”
“成功？”
“我爱上你了，懂得怎么抓住男人心的女人。”
“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啊，我认真的，你是个会对生活用心的人，也是个不注意就隐没在人群中，但仔细欣赏却闪闪发光的女生，这样的人惹人喜欢。你好像对新鲜事物很随意，但又不缺乏热情，好像一个外来的稀罕物种。”
“哈哈，我是外星人！”
“你好，外星人。”程远忽然靠得很近，李柚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自己的脸上，她想到了秦绅以前说的话，“以后你每次接吻，都要想起我”，这个像个魔咒似的跟着自己，他的脸怎么甩都甩不掉。
李柚知道自己不能放弃，闭上眼，也不躲避，眉头紧锁。程远只是捏了捏李柚的脸蛋，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外星人脸这么有肉。”李柚睁开眼，吃惊地望着程远。
“是不是期望落空了？”
“不是，我……”
程远快速地在李柚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笑笑。
“我想我们是时候更进一步了。”程远这么说的时候，眼光里满是真挚，这让李柚看到了未来，虽然有时候会在脑海里闪现秦绅的身影，但在某一刻，李柚的身心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只是时间如此短暂，很快就从中抽离出来。
“我们还是慢慢来吧！虽然我并不讨厌你，但同样我也无法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这样进展下去是不是太快了，我们还没有互相了解到一定程度。”
“以我多年经验来看，你一定会爱上我的。”程远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天见。”
“恩，明天我有些事务需要你的帮助，下午我去你办公室一趟。”李柚边说边跑到门口，开门，抬头却看到秦绅的身影，标准的微笑顿时僵住，她慌张地看向程远，好像快被揭穿秘密的孩子，竭力地维护住最后一丝谎言。
这时，秦绅走上前，紧紧搂住李柚，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好想你，要疯掉了！”那一抱，李柚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的那句话，让她不知所措，心动又不安。她要怎么做？
程远打破了宁静，“他是谁？”
“他是我弟，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这话说出来李柚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同时，秦绅放开了李柚。
“那我先回去了。”程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弟弟”没那么简单。
“你慢走。”李柚挥了挥手，一直注视着直到车子走远。
“秦绅，你怎么来新加坡了？叔叔阿姨知道吗？”
“我来找你的，不过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来的，景点都去玩过了吗？”李柚故意转移话题。
“玩过一圈了，这里不错嘛！”秦绅也装得潇洒，把愁苦压到心底最深的角落，不让它溢出来。
她哪里知道，秦绅到过的地方都是有自己的地方，在秦绅眼里，有李柚的地方就是名胜，李柚是他的百看不厌。
“进来吧，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李柚往手心哈了口气。
秦绅摇了摇头，跟着进去。
“我这儿地方大，你在这儿住下吧。”
“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李柚去收拾碗筷，“明天带你去玩，吃最好吃的食物。”
桌上剩余的饭菜散发着香味，红酒也闪耀着诱人的光泽，平淡的生活里透着一丝情调。
李柚把桌上的狼藉整理好，自顾自地洗碗，头发被她利索地扎起来，露出了脸颊，粉嫩的侧脸在灯光下更是吸引人。一缕发丝落了下来，李柚随手挂到耳朵上，这样不经意的动作让秦绅有种按耐不住的感觉。她忽然回头看向秦绅，问他有没有吃晚饭，李柚感觉出了秦绅一直注视着自己，却也只能装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想好明天去哪了吗？晚上我可以陪你去。”这样安静的场面有点紧张，李柚还是寻思着找了个话题。
“不用约会吗？”秦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最近有一些事情在处理，没有时间。”李柚的语气尽量平和，伴着碗筷磕磕碰碰的声音。
“你们进展到哪了？”
“我们才刚刚开始，还在互相了解的过程中。”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李柚放好盘子，坐到秦绅旁边，“我们不要谈论他了，你呢，最近怎么样？”
“我不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你不要装傻了，我的想和你的想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像是要疯掉了，你懂吗？那种越想要忘记就越是忘不掉的苦闷，我努力过了，还是徒劳无功。就算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喜欢你，每天醒来是你，睡觉是你，满脑子都是你。”
“不要说了，秦绅，你知道的，我不会接受姐弟恋，我说过，你对我只是一种依赖，那不是爱，或许明年你遇见对的人就不再喜欢我了，你这样随便把爱挂在嘴上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你说的喜欢我不会懂，也没法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沉默了一会儿，李柚去给秦绅准备洗漱用品，被秦绅按在墙上，“如果非得把爱说成依赖，我这辈子都要赖定你。我不管你会不会喜欢我，这辈子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你要相信我的耐力。”
“我相信你，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嗯。”秦绅放下了双手，李柚松了口气，她的心已经偏向秦绅，不听自己使唤了。
忐忑地走了两步，秦绅又一把拉起她的手，拽到自己面前，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但凡李柚有一点想要逃脱的举动，秦绅都会紧紧抱住她，不给她动弹的机会。吻够了才松开，手放进口袋，无所谓地说：“这才叫做不负责任。”
李柚呆在那，脸红心跳不停，她还没有从那个吻中缓过来。想起要去做的事，转身跑进房间，却迟迟不敢出去。倚靠着门背，慢慢蹲在地上，捂着嘴，眼泪却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如果一个你很爱很爱自己的人亲了自己，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可是现在她不能爱。她应该爱的人是程远，她不能忘了初衷。为了家，她愿意违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李柚擦干泪，找出新的毛巾，缓缓开了门，没有再去看秦绅的眼睛。秦绅从李柚手中接过毛巾，径自跑进浴室，冲了个澡。洗完澡，看见李柚正在铺着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动情。秦绅看着她，那个他可能永远也抓不住的幸福，正在一点点与自己拉开距离。
李柚做完了手中的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绅，注意到他湿漉漉的头发，问：“冷吗？”
“还好，不冷。”
“天冷，把头发吹干再睡觉。”然后，把吹风机拿给他，自己去冲澡。去拿吹风机的时候，秦绅躺在床上，睡着了。李柚看着他还没干的头发，把他拉起来，亲自帮他吹干。
李柚的手很轻巧，风是柔和的，秦绅觉得很舒服。低着头，任由李柚抓弄自己的头发。
“你有没有对我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不是姐弟间的那种。”
李柚的动作停了下来，又立即恢复，轻轻说了声没有。
秦绅凝视着李柚的眼睛，装作很淡然地说：“有时候想想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你，我舍不得的只是以前那段回忆，舍不得被我姐姐姐姐地叫着的你，我对你的也只是姐弟间的喜欢吧。”秦绅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好些。
“这样最好了。”李柚忍着泪笑起来。
“记得小时候吗？我们互相帮对方吹头发，还把头发吹得竖起来。”
“你要我帮你把头发吹竖起来吗？换个新发型怎么样？”李柚调皮道。
“换我了。”秦绅撸了撸自己蓬松的头发，起身。
秦绅也变得柔和起来，他每一个动作里都藏着他沉重的爱，他要收敛起来。回不去原来的位置，但至少不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吧。如果那一次他忍住没有告诉李柚自己对她的喜欢，那么现在他还能借着弟弟的名义逢年过节对她嘘寒问暖吧。结果是这样，就这样吧。
第二天，李柚工作完，就回去了，回家途中看中了一顶帽子，想象着秦绅戴着帽子的样子，毫不犹豫地付了钱。回去才发现秦绅回国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我回国了，保重！看到字条的李柚，立马打车去机场，像个迷失的孩子一样到处找，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回国的飞机刚起飞，李柚只能失落而归，尽管她心里放不下。
（9）
从那以后，李柚就再也没有收到关于秦绅的任何消息，彼此不再联系，也不曾试图去了解对方的生活。直到5月20日那一天，李柚再一次地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一笔钱打在自己的账户上，李柚很困惑，前些年还能说是爸爸给自己的，可是今年自己都来了，可以当面给，而且上一次表态都非常明确了，不需要再给自己汇款了，难道是妈妈？打电话去询问，答案是没有。跑去问爸爸，同样否认。李柚很想知道一直以来给自己卡上打钱的人是谁，但是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没有。
李柚想起了秦绅，一年了，他们没有见过一面，可是他为什么给自己这些钱呢？这次，她要回国一探究竟。
她去了妈妈那，印象中妈妈的工作总是很忙，小时候忙，没有时间陪自己，现在长大了，她也升职了，更忙。有时候，金钱并不是让人满足的一切，倒是能填满人们心中的空虚。
“妈，你做的饭真好吃，回味无穷。”
“好吃你就多吃点。”杨虹不停地往李柚碗里夹着菜。
“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和我爸……”
“我和你爸挺好的。”杨虹内心不起一丝波澜，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菜，平静地吃了下去。
“你知道他外面有人吗？”
“这已经是明摆着得了，我现在和他也就有个婚姻空壳了。”
“你有没有想过挽回呢？也许爸心底也是需要我们这个家的。”
“婚姻这个东西是双方的，需要两人齐心协力，任何一方的努力都是徒劳。你爸要是心里在意这个家，他早就回来了，现在国内这么发达，他至于跑到国外去放着老婆孩子不管？他这是避人耳目，倒还算精明，也没让我难堪。”
“我爸这么好，你一定还爱着他吧。”
“这把年纪了，什么爱不爱的，那种年轻人用的浪漫字眼已经不适合用在我这了。既然你提到这件事，我就说一说，你也这么大了，很多事都懂，我也实话实说。我和你爸当初结婚的时候呢，倒是真心相爱的，他对我，说真的，真是不错，那段日子，你爸顾着创业，资金也不太够，我说我从娘家借点，他是怎么都不让，没面子。那时候，我已经在政府有了稳定的工作，收入也还可以，但他还是坚持要自己创业，让我在单位也有面子。我们就酸甜苦辣一起扛，后来，日子倒是好了起来，我说话也响了。这个时候，你来了。他的事业出于起步阶段，所以就把你丢给我，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你谁疼你，我就照顾你，吃喝拉撒睡，全是我。亏你爸还有良心，每个月到日子就把钱给我保管，每个礼拜就算是再忙也腾出一天来陪我们。几年下来，事业有起色了，人脉也广了起来，总算是顺风顺水了吧，嘿，和那帮朋友们出去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别的女人了。我也就想着吧，这个男人爱玩，就让他玩，玩够了总会回家，没想到，他这玩心太重了，忘了家。我什么感受，我不能乱闹吧，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受过文化教育的，涵养总该有，我尽量保持我的风度，心里倒是希望你爸会回归这个家庭。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没怎么管我们，每个月生活费倒还是少不了，这一点还算好，还没有将我们彻底忘记。但是我心底对他的期望渐渐降低，到现在的失望，我不再想着他还会回来了，反正现在这生活有他没他都一样，自己赚钱自己花，我照样风生水起。他的钱我都存着呢，给你留着。”杨虹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妈，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李柚抱着杨虹，两人相拥而泣。
“是啊，我女儿都这么大了，你可要找对人。”
李柚她也不敢相信爱情啊！
过了几天，她去银行找给自己钱的人，银行工作人员告诉她该人直接从存取款机器上存钱，没有经过卡转账，没法知道那个人是谁。
秦绅，是你吗？
她回了学校，找到了秦绅的好兄弟任平，问到了这件事，对方只说最近秦绅去了工商银行，但不知道具体是干嘛。李柚一想，自己的卡是工商银行的，有可能就是秦绅，但又不是那么确定。李柚拜托对方不要透露自己回来的消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问一下秦绅，互留了联系方式。
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以至于李柚怀疑那个家伙忘了自己的事。李柚忍不住，还是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恰好那天聚餐，那家伙又刚好去了洗手间，电话打过来秦绅接的电话。上面写的是“学姐”两字，拿起手机的时候，秦绅还戏称这家伙勾搭上学姐了。
“喂，学姐吗？那家伙去洗手间了，我让他等会回给你。”
“好的，谢谢。”说完，李柚就挂了电话。
“喂，你是……”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一阵忙音。
秦绅觉得声音很熟悉，但又排除李柚这个可能，她人在国外。莫非她回来了？秦绅并没有多想。
任平回到位置，刚坐下，就有人起哄。
“本事大呦，勾搭起学姐了，怪不得最近神神秘秘的。”
“就是，什么时候也带来给我们看看呀！”
任平百口莫辩，任由他们乱猜。自己跑到外面去回电话。
“李柚，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我要是直接问他肯定会怀疑，而且是个人隐私，也不能就这么唐突地问。”
“没关系，我可能已经知道答案了。”
回到餐桌，有人提议将号码记下来，要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学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抢到手机，有人开始报数，“138……”秦绅第一反应就是李柚，毕竟这串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她回没回来对自己来说无所谓了。
从任平那里，李柚得知秦绅在酒吧驻唱，还交了女朋友。晚上，李柚就去了那个酒吧，有些事必须说清楚，如果钱是他的，自己绝不会要，无论如何都会还回去。但是，并不那么顺利，她没有见到秦绅，他从后台先走了，他也不知道李柚来找他。
第二天，只是那么一眼，秦绅就在人群中对上了李柚的双眼。她端正而坐，望着自己，眼里在五光十色下闪闪发光。
“下面一首歌，送给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是送给女朋友的，只有秦绅自己知道。
“等我爱你。”
旋律响起，秦绅的深情让人陶醉。
“等你爱我
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
等你爱我
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
或许是我要的太多
是否每个人都会像我
害怕相见的人已走了
也许从未曾出现过
怎样去接受才是解脱……”
听着秦绅的歌声，李柚竟泪流满面。她无法描述现在的感觉，难受？嫉妒？悔恨？这些情感糅杂在一起，让她不知如何才能从中解脱。
手机震动起来，她快速走到外面，接起。
“我来你的城市了，你在哪？”
“我……程远吗？你说你在哪？”
“我在机场呢！你来接我吧！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那边传来类似于撒娇的声音。
“哦，你等一下，我马上到。”
李柚回去结了帐又匆匆出来，走廊间，秦绅正柔情地为一个女孩扣着衣服上的扣子，那样地专注，好似自己不存在。一想到程远还在等着自己，她就加快了步伐，以至于打扰了正欲亲吻的他们两。
机场里，李柚找到了等候多时的程远，他正在大厅里踱着步，不时搓搓手，哈一口气。
程远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逗趣地问：“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你都变样了呢！”李柚一面帮他整理好围巾，一面说。
“魅力值100！”程远边说边比划一个帅气的动作。
“走吧，去找住的地方。晚饭还没吃吧？”
“吃过了，飞机上的。去你住的地方。”
“我在这里没有家，我住旅馆，你……”
“你住哪我就住哪，我们是要结婚的，对吧？”
“嗯。”李柚帮他拿着行李箱，带着他往外走。
到了住的地方，门刚关上，程远就要去吻李柚，李柚歪过头躲开了。
“我觉得，你还是再住一间比较好。也许我的思想传统，结婚前还是不要住在一起好，可以吗？”
“嗯，我知道了。”程远去前台定了另一间房，又来把行李拿了过去。
李柚一言不发，气氛很尴尬。所幸程远很快就搬离了，李柚又觉得对不起人家，打了个电话过去。
“抱歉，我……”
“不用抱歉，我尊重你的每个想法，谁让我喜欢你呢。”
“你早点休息，明天陪你去吃早点。”
“好的，晚安。”
“晚安。”
李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觉得自己正陷于一个泥淖中，无法自拔。幸运的是，她遇到的是个特别好的人，以至于她的处境不会更艰难。
明天的交给明天吧！
“李柚，我想还是要见一下你母亲，什么时候带我去吧！”程远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五月里柔柔的春风。
“嗯，她在北京，过两天我把手头的事完成就带你去。”李柚总想逃避，每次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她都假装很忙，手里有很多事要做。
“这几天你不用管我，我一个人瞎逛逛。”似乎看出了李柚的躲避，程远就没有靠近。
考虑了很久，电话打给了秦绅，总是要见一面把钱还回去的。
“钱是你的吧！我早猜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就你对我最好了，谢谢你的好，但是钱我不要。卡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不要这么傻，对别人掏心掏肺的，也许别人根本不在乎。”卡放在桌上，杯子里的水正肆无忌惮地冒着热气。
“你要多吃点，这么瘦。”李柚看着他瘦削的脸庞，心里也跟着难受。
秦绅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喝了口，一言不发。
“你要找个正经的女孩，你们不合适。”
“这个你不用操心，还有事，先走了。”卡还在桌上，他没拿，李柚又追上去给他。
“实在不想要，就扔了吧！”
秦绅的脾气，李柚是知道的，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再拿回去。
这烫手的山芋！
看来，只能去秦绅父母那，把钱给他们了。
那里没什么大的改变，仿佛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李柚回到家，书包背在椅子上，秦绅老去捣乱。
如果还能回到老样子，该有多好！回不去，就停在这里吧。
想到卡，突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该怎么和他爸妈说呢？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卡还是没还回去，揣在自己身边又不舒服。
书桌上，李柚发现了秦绅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个带锁的小盒子。当初他表弟嚷着要看都没让，却把钥匙给了自己。她还记得钥匙藏在房间的抽屉里。很快找来了钥匙，盒子里全是一些秦绅无聊时写的句子。
“李柚你个大坏蛋，竟然把我画成猪，你才猪呢！”
“李柚啊，柚子呀！”
“李柚大笨蛋！”
“柚子一点也不好玩！”
“柚子，你喜不喜欢我呢？”
“我这么帅气，李柚你肯定喜欢我！”
“算了，还是不要喜欢我好了，一大帮纯情少女等着我去拯救呢！”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那就喜欢吧！”
“我才不要喜欢你。”
“我还是喜欢你。”
“喜欢你，超喜欢你，最最喜欢你。”
……
李柚看着，想笑又想哭。
老早以前，秦绅就喜欢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开心又难过呢？不行，不能放任自己的心往它不该到的地方，未来自己是要和程远结婚的。
零零散散的有几张照片，刷牙喝水时不小心被抓拍的，那样傻，却笑得那么开心。
对不起，我爱你，却回应不起。
“小柚，留下来，住这儿吧！”
“不了，阿姨，我明天要赶早班机去我妈那。”
“看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都过去十年了呢，我已经从那个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呢！”
“是啊！快嫁人了吧！”
李柚沉默，点点头，宛若娇羞。
“我也好久没见你妈了，从她调去北京我就没再联系了，帮我和她问好。”
“嗯，我走了，您保重！”
“有空常来玩！”
“好！”
努力挥挥手，仿佛与过去告别。
（10）
包里装着一张写满了自己名字的纸，很沉重，如同秦绅对自己的爱，李柚承受不起。
“忘了我”是李柚留在照片反面的话。
程远随李柚去见了李妈妈，李妈妈对他赞不绝口。
我并不亏呀，李柚安慰自己。
程远求婚了，李柚说再考虑一阵。
“我希望我结婚的时候，我的父母能和和美美地站在我的婚礼上，然后笑着祝福我。程远，你明白吗？”
“恩，我知道。”
“只要你能办到，我立马嫁给你。”
“那你躲不掉了！”
回到新加坡，程远就开始张罗，他以李父没法处理好家庭关系为由拒绝与其合作。无奈，为了公司的利益，李父只能答应回去找原配。
李妈妈当然开心，就像等到铁树开花，她以为她终于等回了李父的回心转意，她不知道这是李柚的用心良苦。
我要结婚了，秦绅，我要结婚了！小时候，她曾设想过自己长大后结婚的场景，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开心，可是现在她根本开心不起来，那个人对她好，她偏偏不喜欢，她心里全是秦绅。翻开那张纸，每一个笔划都那么用心，不知不觉，李柚泪流满面。她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却不能在一起。”
放下纸片，擦干眼泪，手机翻到秦绅的号码，只是看着，手指像是僵住了，动也动不得。
“我要结婚了，你知道吗？可又不想你知道。”果断退出了，还是别让他知道吧！
有一些手续要办，还有些东西要拿，也许以后要在新加坡定居了。
回家看了看亲戚，还是遇上了，他一直等着，眼睛都睁不动了，坐在门口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
他看到了她留下的文字，他让自己忘了她，忘记，谈何容易？他知道李柚会回来，就一直等。
“阿绅，你怎么来了，进来吧！”李柚边开门边说。
“留下来，好吗？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不要离开我。”他去抱她，李柚没有挣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鹿。张口却哑口无言，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承诺的。
“你要找一个好女孩，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她还是忍不住抽泣了。
“我忘不掉你，十年了，我喜欢你都十年了。”
“会忘了的，一不小心就会忘了的。”
“不要结婚好吗？”
“我都答应了，没法推了呢。”
“没法与你相守，余生都是敷衍。”
“对不起，我一直想要一个美满的家庭，我要我的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你忘了，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呀！”
“想和你一起，是我的梦想。你的梦实现了，我的梦醒了。”秦绅松开了双手，“对不起，我会忘了的。”
李柚上前抱住他，只此一次的奋不顾身。她吻了他，细细地，软软的，像春雨，像绵糖。
“答应我，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你不要哭，我最讨厌你哭了，你一哭我就心软了。”
“我不哭。”李柚挤出一个微笑，悲伤却到了嘴角。
“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李柚用力点点头。
回到程远身边的李柚总是强颜欢笑，对程远，像恩人，有感动，但都不是爱情。
他们去试婚纱，李柚总是心不在焉。
程远看清了李柚的心，她果然爱的不是自己，这样的婚姻何须强求。
“李柚，你爱的不是我，我想把你套牢在我身边，可我不能自欺欺人。你走吧，去你幸福的地方吧！”
“可是……”
“你放心，就我们公司的发展来讲，和贵公司合作并不吃亏。”
“耽误你青春了。”李柚很愧疚。
“是我耽误你了。”就算是最后时刻，程远还是优雅极了。
“谢谢你成全我！”
李柚像解开了枷锁，如同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地跑到秦绅身边。
“秦绅，我回来了，不和程远结婚了！”站在秦绅面前，李柚响亮又开心地说。
“真的吗？”秦绅不敢相信，幸福来的太突然。
李柚点点头，笑靥如花。
“你留下来吗？和我在一起吗？”他迫切地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李柚很坚定地点头。
“我总算没有白等。”他紧紧抱住她，生怕她再溜走。“你要是不找我，我就一辈子都不娶，我就远远看着你幸福，一个人难受。”
“我怎么舍得你难过？”李柚傻傻地笑。
秦绅说，漫漫的爱情长跑里，等我爱你，也等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