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红尘

(一)

一条长桥横于幽深不见底的黑水之上,桥的对面灯火通明,映出的黄光点开这深暗的天色,层层楼宇高低矗立,排排相接,城中充斥鼎沸之声。

“快走快走,入城去各个王殿审讯完,你们就可以转世了。”

四个黑衣鬼差面色煞白,对这面前行走的新死之鬼催促道,此时,一道红光从天而降,亮开一片黑暗,群鬼寻眼去望时,红光落在桥口,一个红裙女子显现出来。

“你是何人?”

鬼差双眼眯起,看向这秀美女子,她抬眼看向过桥的鬼,转而看向鬼差一笑说道:“未及通报,就入冥界,实乃情况紧急,我乃天界月仙,现有一事,恐劳各位鬼差。”

月仙,月老殿下的仙子,司天下姻缘,掌管天下月老祠。

“不知姑娘何事?”

好歹是品阶高的仙子,鬼差态度一缓,温和一问。

“我有一故友,处于群鬼中,可否暂缓他的审讯,容我于他相见片刻。”

鬼差面露难色,女子一看,长袖一挥,四枚金丹落在鬼差手中,规矩是死的,可也总有能破的,鬼差当下便问:“姑娘,他是何人?”

“司玄。”

(二)

司玄一身朴素衣袍,面容已老,但气质泠然,他看着坐于对面的女子,女子身后是城中街道,街道上鬼状街景与尘世一般无二。

“我并不识得姑娘。”

司玄思索一生记忆,从未出现过这般女子,且还是仙人。

月仙看他一眼,无波无澜,这家鬼店又起了几声吆喝,她的声音随着吆喝声响起:“你一生荣华,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你有终其一生,也迷惑于心的事,我来,就是为了解开你的迷惑。”

司玄直直看着她,心中卷起狂浪,即使为鬼,他能感觉自己心脏的狂跳,他一生,他一生都迷惑于心的事啊。

月仙衣袖一挥,红光拂过,他便倒在桌子上,她伸出手,一盏精致的灯浮现,她将它立在桌上,一道拂开如宽布的银色光彩围绕着司玄。

(三)

大雨倾泻,滴落之声充斥耳膜,随之响彻的是急切的踏马声,仿佛还混杂马儿踢踏之间溅起的水声,司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青石板铺就的庭院,这是暴雨肆虐的黑夜,那下落的雨滴穿透他的身体,他正惊讶之际,有声音仿佛从天而降:“你身处的是过去的记忆境地中,想解惑就好好看看吧。”


竟是那红衣女子的声音,与此同时,院中大门被撞开,相继入门的是全身湿透,混杂着雨水滴落的黑衣人,他们全力护住一人涌进,反身将院门关住。


司玄一惊,此情此景,竟是他年轻之时从尘净山归京途中一幕,当夜天色暗黑,又骤下暴雨,在官道四周树林里被雨衣刺客突袭,不料打斗之中被刺客一剑刺腹,侍卫护送他一路狂奔至一所祠庙。


他转身看了看,不错,这是京郊香火旺盛的月老祠,院中一颗粗壮的百年密树上满挂红绳,那是人间祈求姻缘的象征。


忽地听见侍卫焦急一声喊,他抬眼望去,年轻时的他脸色苍白,面色痛楚,侍卫将一瓷瓶药粉倒在他衣服敞开的腹部,中剑不深,但伤口鲜红刺目。

“啊。”

一女子声音传来,司玄这魂体有些颤抖,好像,好像抓住什么东西了,他急急转头,那祠庙庭阶上,廊檐下,有一个红裙女子,面容清美,发髻间缠绕红绳飘逸。


司玄喉间一滞,呼吸短暂停顿,周遭一切尽数屏蔽,只有她,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遥远。


她看着那众数侍卫围绕的男子,血迹沿阶而下,荡开在这满地雨水中,有他的,亦有侍卫的,司玄看着她步入雨中,滴雨不沾身的走至侍卫身旁,侍卫满脸焦急之词,视她无物,想来是看不见她。


她看着脸色微白,全身湿透的男子,喃喃道:“好一个俊秀的公子哥啊,这伤口看着挺疼的吧,你们太吵了,喊声都快震破我这祠庙了,不过看在这么好看的小公子份上,就不计较了。”


司玄看她神态清朗,白净面容笑意暖人,不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站在她身旁,她看不见他。


她看着强忍疼痛的公子,面色不忍,忽然蹲地手掌对准他的伤口,运用法力替她止痛,她发髻间的红绳散在地面,她看着面前的公子隐忍的面色松懈下来,笑了笑。


原来,原来竟是她,那一夜莫名消失的疼痛感使他支撑着连夜赶回京中,免于追杀刺客的截杀,竟是,竟是她吗?


(四)


所有画面如倒退般尽数褪去,一个女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萦绕,循环身侧转瞬又逝的影子,荡在司玄的眼中。


“这个俊俏的公子哥可真是处处仇家啊,第一次见你,你被追杀,第二次嘛,你还是在被追杀,唉。”


司玄所在之地清晰起来,他站在一条铺就石板,杂物乱摆的狭窄深巷,站在她的身边,她扶额看着前方一地被黑衣刺客围剿的他,形影单只,刺客招招逼近他应对起来已经力不从心,就此一瞬,刀剑划伤他月白衣袍。


她再也顾不得,飞身上前,运出法力束缚着四方刺客夹击的刀剑,仿佛千均重压在剑上,刺客面露惊诧 ,动弹不得。


突然,从远处一石子飞落,随之而来一黑衣人从天而降,长剑直取她身后面色惊疑的他,她不防这一出,长剑划伤他的手臂,鲜血涓涓流出。


“光天化日下行刺,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身穿劲装的女子手执一根长鞭疾步而来,娇丽容貌不乏英气,冷冷看着这场面,挥动长鞭,她运力将四方刺客推出去几步,转身一挥红袖,那袭击刺客一个弧度滚落坠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没事吧?”


司玄看着年轻的他在如何心思沉敛也呆若木鸡的站定,他当时早就是万般惊疑,就像是感觉有什么在自己身边,原来她在他的身边。


她看着他呆滞的脸,连忙放下他的手,摇了摇头,司玄不懂她是什么何意,只听得她说:“清灵,看来你是在人间呆久了,连人都变蠢了。”


司玄却直直看着他,原来你叫清灵,清灵。


清灵看他一眼,确认无碍飞上屋檐,如掠影浮动,司玄看着她一点一点远离视线想到,第一次见年轻的他,他确实是被追杀,而第二次,不过是他的一场筹谋。


他回到这如龙潭虎穴的京城,缜密筹划,步步安置,都是为了拿回他的荣光,南安王的世子之位,家族争权,本就是步步险境,他生母早逝,母势一族衰微,他只能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为支撑。


那就是京城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林落英,守在这林落英常走的出京僻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假象的开始。


清灵消失在天际,司玄回过头,只看得一眼他晕倒在林落英面前,画面消失。



(五)

他往前走一步,画面又清晰起来,还是那香火旺盛,地处秀林的月老祠,天光大好,人满为患,他一眼就看见那挂满红绳的树枝间,挥动双腿的清灵。


清灵盯着站立树前令人为之侧目的壁人,脸上笑嘻嘻说道:“这个小公子,又见面了呢。”


司玄想起,距离上次林落英出手相救,已经一月余,这一个月他营造倾心于林小姐的假象,京城人人皆知,而林小姐向来孤傲,对他熟视无睹,他却在宫宴之上请求圣上赐婚,声声据称林小姐乃他良配,圣上不忍拂他的意,但因林将军国之将才,不敢妄下允诺,便限给三日期限,给他答复。


权势局面当前,他只得放低身段,做痴情的公子,终于引得林小姐松口答应他一同出游,一切如他设想,走入月老祠,他的目的不过是为那圣上一纸婚约,林落英的态度飘忽,他只能制造迷乱众人的假象。


司玄见清灵忽地跃至地面,斜眼看着他,司玄急忙上前,见他对那林小姐说道:“我说的并无错,月老若是灵验,那我心心念念所想的为何却没一丝响应?”


他满眼柔情的看着林落英,饶是林落英自持孤傲,也不免双颊微红,清灵却愤愤的指着他说道:“不灵验,天下何其多的月老祠,成就佳人良缘,你竟敢说不灵验,气死我了。”


司玄见清灵气愤模样,当时真是口无遮拦了,清灵觉得说得再多也没用,他又听不见,想教训他吧,这眼下香客甚多,不免引得轰动,随后司玄见清灵忽然穿进林落英身体。


林落英一怔,转过眼来怒眼看着他道:“谁说月老祠不灵,司天下姻缘,成天下有情佳人,功德无量,这人之一生的良配,都掌在月老手中,你胆敢说他不灵?”


司玄愣住,他当时惊讶林落英前后一瞬的神态转变,原来,她面对的是她啊,他当时心下虽怪,却转得极快,接过话头便说:“即是灵验,那我心慕小姐,为何迟迟无果?倘若我能一生携我所爱之人,我自来此还愿,对月老仙人恭敬万分,一生供奉香火不衰。”


清灵眼中火气微消,十分自然的抱臂而答:“若是灵验,你需得在成亲之时跪拜月老仙人,以显尊敬,以显虔诚。”


即使他不解,可眼下,他答得认真:“倘若如此,自然。”


清灵看他一眼,一笑从林落英体内跃出,林落英踉跄一下,忽然承受不住晕倒,清灵挠头无奈一笑,喃喃道:“好像又闯祸了。”


司玄见她指如兰花,从红袖中飞出一根红绳,拴在他和林落英手腕上,消失不见,原来这场他都毫无把握的联姻尽是清灵的手笔,司玄抬眼看着她的脸,是你啊,而清灵看着那抱起佳人的他,觉得心里一股怪异。


(六)

画面黑下来,司玄垂眸,那日第二天的赐婚消息公布天下,任何想要破坏这场联姻的人,皆来不及行动,尘埃已定,大婚三日后。


画面浮现,吵嚷之声先入耳中,司玄站立一间闺房内,林落英一身白色里衣,被几个老妪拦住,清灵却摸着那衣架上鲜艳夺目的大红喜服,光彩仿佛照亮满室,这妆台上一排排陈列的尽是精致首饰,清灵啧啧两声,嘟囔道:“为何不嫁啊?”


她原是来看看这小公子是否允诺,哪知他竟在将军府门前空等,清灵便踏步走来,看得这番光景。


司玄看向满面怒意的林落英,当日他不明,现下他明白了,凭林落英的性格,愿不愿终究是心有怒火,要耍耍骄纵之气,给他一记下马威,眼看小厮跑来哆嗦着传达林将军的话,林落英仍是不肯换装,几个老妪推搡之间,她脚被绊住,摔倒下去,头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清灵眨巴两下眼睛,看着满面又惊又急的老妪丫鬟,她扶额想到,红绳一牵,便是彼此的良人,只是这中间要经历的过程并非月仙所控。


眼看已经耗费多时,林落英丝毫未醒,总不能让那小公子笃定月老不灵验吧,清灵心下一横,走过去正要撞入林落英体内,却忽然停下来,为她一瞬而逝的心动,不,我只是,我只是让一个人信服月老仙人罢了,随后她入了林落英体内。


司玄已是大惊,不自觉向后两步,看着清灵画好丽妆,换上喜服,盖头遮面,一步步走出房门。


司玄跟出,将军府外,迎亲队伍,围拢百姓,无不赞叹着这桩姻缘,他牵她上轿,唢呐鼓声响彻街道。


鲜艳的红布挂满王府角落,照耀着一片喜庆,宾客云集,广阔宏伟的院中酒席遍布,佳肴飘香,酒盏碰撞,处处透着喧杂的热闹之声。


司玄看见她和他拜天地,拜父母,双方交拜,最后,他携她拜了那月老仙人,司玄不觉心里一紧,眼眶微热,与他拜天地的竟是她,他当时,他当时为何不知。


当夜,他入房内,烛光艳艳,他惊讶林落英掀开盖头,一身大红喜服,艳丽非常,在房中来回踱步,细细絮语,一身不同往日的气质,仿佛活泼一般,她转过来看着他,嫣然一笑,说道:“月老仙人可是灵验了?”


“自是灵验的。”


他笑着走进来,是他都没意识到的随意,他对这个将军小姐一向都是虚情假意,此番却对她产生心漾,他看着她明丽的笑容,竟把持不住凑上前去亲在她唇间,清灵满脸惊诧,眼睛大睁,一把将他推开,伸出手扶在唇间,定定看着他说道:“你竟敢,你放肆!”


他踉跄后站定,调笑而言:“你是我的妻子,何谈放肆?”


清灵这才慌乱,立即便从林落英身体跃出,司玄看着一身流动的红光穿透窗棂,回头只瞥的一眼林落英晕倒在地,他的身子跟着清灵。


(七)

那夜,她在月老祠的屋脊上仰望皓月,想一整夜,忽而扶额,忽而喃喃絮语,忽而满脸惊色,又是满面怀疑。


之后几天,司玄见她在月老祠时常出神,偶尔踏出门外,又立马收回脚,像是在隐忍,她喜欢上他了。


司玄看着她又坐在庭阶上,他明白的,他走过去伸手想抚摸她,可是什么都触摸不到,司玄想告诉她,那时,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可他以为他喜欢的是将军府的小姐,大婚第二日,他为那一点春心待林落英处处体贴,可林落英眉眼孤傲,将军府的小姐,自小就养成的骄纵,众星捧月的骄子,那透出的傲视让他不止一次怀疑,这还是那个林落英吗?


当然都不是,一直都不是,司玄看着清灵,忽然画面一转,清灵的话语落入耳中:“我只是……”


画面一显,司玄站在府门前,清灵站在身旁,没有只是,她确实忍不住寻来,且正好看见林落英走出高门,被他喝住,两人正对峙之间,清灵又忍不住如一阵风掠过司玄眼前,进了林落英体内。


司玄随着清灵穿透了那埋于时间的记忆,他牵她的手,他看她的笑,他的心随着她浮动,在这左右算计着应对的处境,他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是最放松的,即使,那时候的他不曾放下林落英有时候判若两人的疑虑。


而现在,司玄明白,那不是疑虑,那是事实,他和她曾度过一段最快乐的时光,清灵啊,总是逗得他大笑,总是嬉笑着围绕在他身边,以至于那时候的司玄满怀愧疚他对她的欺瞒和算计,可他想要她的允诺,她的母族支持,因为她的态度时而亲近时而疏远。


“只要你想要,这世间的一切我都能拿来给你。”


清灵对着他说,笑意盈盈,满面真挚,司玄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意义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满腔感动了,而是一阵涌上来的酸楚,他亏她,如此多。


她一直在暗处爱她,可他埋于黄土也不知有这么一个仙人姑娘爱他。


司玄忽然被拉近一个画面里,那是百官齐聚的朝堂,他的父亲镇安王跪地面圣,一字一言的说道:“臣弟已然年老,世子之位不得不立,今日请求圣上赐封世子之位。”


那位年老的君王问:“不知皇弟心中的人选是?”


镇安王一丝迟疑也无,立即作答,却语声尽失,可司玄仍然看得清晰,他的父亲口中所答,司南,那是明里暗里与他相斗的兄长,清灵蹲在镇安王的身边,控制他的话语,她的声音清亮说道:“司玄。”


“司玄。”


镇安王满面惊异,急急想要辩解,却丝毫动弹不得,圣旨一下,无人撼动。


司玄胸腔似要爆裂,清灵,他喃喃说出,即使知道他无法触摸到她,他仍然走上去想要将她抱于怀中,却只是扑了个空,他没想到他筹谋的世子之位竟是她给的他,即使他万事周全,拉起靠山,同样没有撼动他那对他无情的父亲,这一切,竟都是她。


(八)

画面消散,落入王府的屋内,司玄正看见进入林落英体内的清灵,她很是开心,她想,圣旨一下,司玄定是开心,他开心,她就开心。

司玄握紧双拳,她对他的爱,太重,她连忙呼叫丫鬟给她画上妆容,与此同时,司玄却看见一道红光从天而降,落在屋门外,一红衣女子踏步而进说道:“你想画什么?”


司玄一看,是送他入境的红衣女子,清灵凑在铜镜前,自然而答:“自然是画…”


她突然反应过来,转头一看,惊讶中带着慌乱,语气不利索说道:“红溪姐姐。”


“清灵,你放肆!你掌管这方地界的月老祠,月宫之中你的月仙牌不再是透着红光,白光盘旋,你可知对凡人动情的后果?”


清灵脸色暗淡下来,沉默低眉不再言语,素溪哀叹一声说道:“月老仙人有令,将你带回月宫,再行处置,是我求情再三,请仙人允我一人来将你带回去,清灵,你怎能如此糊涂?”


她忽然抬起头来,满眼泪光,急急走过来拉着素溪的手说道:“姐姐,我知晓有这一天,我认,只求你,求你给我今日一天时间,我只想好好和他告个别,求你了。”


此时,门外丫鬟急急跑进来说:“夫人,皇上赐封少爷为世子了,喊你出去接旨呢。”


清灵却双眼哀求的看着素溪,紧紧抓着她的手,素溪看着她,终是说道:“入夜,我便来。”


这便是清灵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这一生最后一天,司玄看着她出去接旨,看着她对他笑靥如花,当时接过圣旨的他很开心,抱着她良久说道:“这辈子,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清灵笑着答:“好。”


她固执的要求他带她出去逛街游玩,像孩子般的牵着他的手,像以前一样的开心。


在熙攘的街市上,司玄抬头看天,暮色已近,清灵仍旧欢喜的拉着他的手,回家,跨入门沿,清灵忽然叫了一声:“司玄。”


他侧头看她,她收入一闪而逝的隐忍,笑颜依旧,他说:“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司玄想,那时候清灵想说什么?想说什么?


天色暗黑,王府烛光艳艳,清灵一口未动饭菜,手撑下巴看着他吃,她今天每次都是深深的看着他,他觉得怪异,恰巧此时,清灵说道:“司玄,我爱你。”


他一怔,她从来没有如此郑重的说一句爱,气氛短暂停顿,司玄已经眼眶微湿,看着年轻时候的他,那时候的他一瞬的欢喜之后感觉的尽是无法辨认的情绪。


“该走了,清灵。”


司玄回身,红衣女子正入庭中,清灵双手紧紧握住,直直看着他,眼眶终是夺泪而出,他微惊,急忙起身时她已经倒在桌上,清灵从林落英身体出来,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说道:“我想告诉你,我叫清灵,可是我不能。”


她转身而出,司玄想伸手抓住她手腕,却抓空一切,他喊道:“清灵。”


即使这是过去,他仍然心抽起丝丝疼痛,只看那红衣女子抓住她的手腕,化作两道红光直冲天际。


他大喊:“清灵。”

(九)

画面一黑,鬼的泪如晶莹浮动在这店内,众鬼惊看这倒在桌上的新鬼,只有新鬼才能有如此动情的泪,司玄双眼睁开,嘴里仍在叫喊,红衣女子收回那盏灯。

“你将要转世,即使你知道,你终会忘却,但我还是想要来告诉你,也不枉她爱你一场。”

红衣女子说完立起身来,司玄问道:“她如今?”

她如今怎么样了。

“月仙动情,受仙鞭之刑,剔去仙骨,转入人世。”

红衣女子看着他一身苍老之态,纵使如今,她也认为清灵不值,她是月宫中最受月老仙人喜爱的月仙,即使犯错,仙人也仍为她求情,可她固执要舍去一身仙骨。

司玄哽咽,所有情绪交叠,他痛恨自己,两个鬼差走进客气说道:“姑娘,时辰已经到了。”

与此同时,司玄起身看着她 ,透出希冀而问:“姑娘,我要如何找得到她?”

红衣女子转身走了几步而立,未转身而答:“她入凡尘之时曾求我成就和你的姻缘,去吧,她在人世等你。”

去吧,她在人世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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