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金金,年方十五,我有一个妹妹叫何银银,她比我小几分钟,我们都出生于金银城,金银城是一座很奇特的城池,城里全都是男人,除了何银银,至于我母亲,我爹说在生下我和何银银后,她便难产死了,我爹将她安葬在城外的一颗梨花树下。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走出过金银城,这个“走出”不是狭义上的跨过金银城边界而是指我从未到过其它的城镇或城池,这倒不是我懒或者缺乏探索精神,我曾经走了三天试图离开这片莽莽山野,就在第三天的傍晚,昏暗的山坳里忽然响起夜莺声,我跟着声音走了没多久,远处亮出几星微光,像是夜空里的北斗一样指引着方向,我欢呼雀跃地奔向星光,然后遭遇了一顿暴打……
我爹当着许多人的面扒下我的裤子,夜风凉飕飕地拂过我的下半身,带着我的嚎叫融入黑夜,那一夜星星似乎就在我的耳边环绕。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放弃了,殊不知我正在筹备第二次逃离计划,不过在计划实施之前,我必须先弄明白一件事。
我明明一直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前进,为什么又回到了金银城?
我问了金银城里的很多人,还是没得到答案,他们要不是一脸茫然要不就闭口不答,我知道我爹一定知道原因,否则他不会拿着木条站在城门口等着我,但我不能去问他,我怕屁股承受不住。
星空再美,没有心情,我也只能对着月亮唉声叹气。
“哥……”
听到声音,我回头一看,就见何银银正趴在屋檐边缘,往前探出一只手臂想要爬上来。
“小心!”
我急忙过去把她拉上来,扶着她坐到屋脊上。
“哥,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胡说,我的伤还没好呢。”看着何银银闪亮的一双大眼睛,我实在不忍心骗她,可我又担心告诉她万一又让我爹知道了,那我的屁股岂不是要被二次伤害?
“哼,你骗不了我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因为——”何银银眼珠骨碌碌的转,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看上去她能解开我的困扰。
眼瞅着难题即将解决,急得我一把抓住何银银的胳膊:“快说,快说。”
“那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何银银嘟着嘴道。
“不会的,刚才那是误会。”我讪笑道。
“那你发誓。”
“好,我发誓。”
“就发完了?我看书上说,一个人发誓的时候通常都要指天或者咬牙切齿然后再许个恶毒的诅咒。”
“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宿命,一个人的行动要靠天谴来保证,这种行为本身就该遭雷劈,你相信我么?”
何银银定定地望着我,月光在她的眼里荡了又荡。
“我相信你。”
何银银挪了挪身子,脸凑到我的耳边,轻声道:“迷阵。”
“迷阵?就是它让我走不出金银城的?”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迷阵这个词,但从字面来看并不难理解。
“八阵图,知道么?这个迷阵也是类似阵法,十万精兵它都能挡下,何况一两个小毛头呢。”何银银呵呵一笑,用她白皙的手指戳了下我的额头。
“你才是小毛头。”我截住何银银的手,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腋下。
“哈哈哈……我是小毛头,我是小毛头……”何银银被我挠得咯咯直笑,我一松开手,她立即抱紧身体,瞪着我:“哼,我是小毛头,你是小小毛头。”
“我还是不相信,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阵法?就算有它为什么会存在于金银城?”
何银银双手托腮,凝望着夜空,过了好一会长长的叹了口气。
“哥,你想出去么?”
“想,你呢?”
“嗯,可是我们现在还出不去。”
“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把那两座山掏空,也许我们就能出去。”
我瞪大眼睛看着何银银,我从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这么能说,更没想到会这么能瞎说。
“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
月光落在何银银的侧脸上,她恰巧在笑。
“我师傅。”
当我追问何银银有关她师傅的事情时,何银银又变回了那个腼腆害羞的女孩,她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虽然很希望结识何银银的师傅,他似乎知道不少事情,也许能对我的逃离计划有所帮助,但对此我并不气馁,因为整件事情还有一个漏洞。
我等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月末,在鸡还没打鸣之前,我就溜到了城外。
我伏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金银城逐渐披上一层光辉,一队人马正离开金银城。
那是一列长长的队伍,每匹骡马身体两侧绑着两只麻袋,一旁的人拿着鞭子驱赶它们缓缓走进山林,我悄悄跟了过去。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卸货,我看看四周,目力所及,依旧是蓊蓊郁郁的绿色植物,丝毫看不出周遭有城池的迹象。
“真是见了鬼,难道他们每月一次出门只是为了郊游?那他们为什么把金银卸下来?是要埋在这里么?”我一边寻思,一边紧紧地盯着这些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事。
令我咋舌的是,这些人卸下麻袋后就走了,连头也没回一下,我没有跟着他们回去,因为我知道鸟兽是用不到金银的,只有人才会稀罕。
我安静地趴在草丛里,张大眼睛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一只绿色的螳螂跳到我的手臂上,脑袋机械地转动,看来它是把我当成了一株大型植物,也许是螳螂太重,我的手臂逐渐发麻,我微微动了下胳膊,螳螂嗖的一下没影了。
“大概是去找母螳螂吧。”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见过,有些母螳螂会在交配过后把雄螳螂吃了,我很好奇母螳螂为什么要这么做,纯粹因为饿么?还是天性凶残?
在我思考螳螂虫生的时候,一群怪物从山林里走了出来,说是怪物不太准确,毕竟怪物一般都是肉长的,而这些东西看上去是用木头做出来的,它们的头像牛,尾似马,身躯恍若一口箱子,它们的尾巴一上一下,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缓缓移动。
我惊讶地看着这些怪东西咬起地上的麻袋放进自己的身体里,而全程连个鬼影也没出现!
幸好怪东西们走得很慢,我不紧不慢地跟着,期盼着它们能带我走出这片山林。
怪东西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尾巴摇得越来越快,速度竟也快了起来,跑了一阵,我不得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
“去、去你的,这怪玩意。”
低头的瞬间,我看见地上的两列足迹,嘴角又翘了起来:“哼,等我找到,一定把你们拆个干干净净。”
我跟着踪迹走直到太阳又将落山,期间非但没有追上那群怪东西,反而心越来越慌,我捡起几块石头,摞成一堆后接着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见到了那堆石头。
“上次明明走出去的,这次怎么会……这不合常理啊。”
正在我心慌慌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冰冷的女声。
“我说过,不把那两座金山银山搬空,你们永远别想出来!”
转过身的瞬间,我看到对面的中年女人脸上闪过一阵讶色,而我也很惊讶。
“你是谁!”我和中年女人同时叫出了声。
“我是何金金。”女人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衫,身姿优雅,不动不笑,只消站在那里,便令人观感愉悦,要不是她的脸上挂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我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绿野仙踪。
“没见过你。”隔了一会,女人定定地看着我说。
我觉得这句话讲得很浪费,很不符合逻辑,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我肯定是会要笑话她的。
“当然,因为我也没见过你。”我朝女人咧嘴笑道。
“所以……”女人特意停顿了一下,像是提醒我要特别注意她接下来的话,“你走运,可惜不是太走运。”
说完这句话,女人不再理我转身走去。
“别走哇,大……姐姐,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你能带我出去么?”
我明明在跑而她在走,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树林里,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什么也没带,既没有食物,也没有火。
走在林子里,我是又饿又冷,越饿越冷,清幽的月光透不过密林,四周鬼影憧憧,我仿佛回到了幼时,那时每当日落,在户与户之间,灯笼照不到的地方,我会拼命地跑过,因为那些黑暗会让我产生一种幻想,我会觉得黑暗之中站着两个人,他们一个带着一顶长长的白色帽子,一个舌头拖到地上。
现在这种幻觉又出现了,而且愈发严重,只要我的脚步稍微慢一点,周围的这些黑白无常一定就会一哄而上把我拉入地狱,放进油锅里炸了。
我不停地跑,像只独特的无头苍蝇,别人是认不清方向,而我是被方向玩弄。
就在我行将奔溃的时候,夜莺声再度响起,犹如在我心里点亮一盏明灯,幻觉刹那间烟消云散。
我紧紧地跟着夜莺发出声音的方向,我相信这一次它一定也会带我走出迷阵。
当我再次看见金银城灯火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百年,我忍不住跳起来欢呼,落地的瞬间,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我遽然回头,看见一张惨白的脸,两只眼珠子瞪出来,伸出血红的舌头。
“啊~”
一张开眼我就看见吃吃发笑的何银银。
“对不起,哥,我错了,我以为你胆子挺大,其实……”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瞪着何银银道:“人在饥饿状态是很容易昏厥的,你知道么?”
“是是是,我听你的。”何银银捂着嘴,似乎这样我就看不见她是在笑我。
“不是听我的,这是事实。”我一脸严肃的回答,心里头想着得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在那里?”
何银银眨了眨眼,道:“去接你呀,一整天没见着你,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去城外了,我不是和你过么,那个迷阵很危险的,不要随便进去。”
我叹了口气,想起今天的遭遇,那些能自己行走的木牛以及那个奇怪的女人……要不是又遇到夜莺,也许自己真的就出不来了。
奇怪的女人?
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那女人说过要搬空金山银山的话,而同样的话几天前我曾经听过,我抓住何银银的手道:“我见到你师傅了!”
何银银眼睛瞪得轱辘圆,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
“真的。”能够戳破妹妹的小秘密,让我有点得意,觉得扳回了一城,“她今天是不是穿着一件绿色的衣衫,比我高半个头,不爱搭理人,明明见到我了也不帮我,哼!”
我的气还没有生出来,就看见何银银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何银银的手有些发颤,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刚把我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她不是我师傅,她是女魔头。”
“哦,是吗?”我有点不开心了,难道妹妹这么不相信我会帮她保守秘密,宁愿撒谎吓唬我。
然而从何银银凝重的表情看来,她并没有说谎。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金银城?金银城外为什么会有迷阵?是谁布置的迷阵?”
“她?”我小心的回答。
“是。”何银银重重地点头。
“为什么!”现在轮到我瞪大眼睛吃惊了。
何银银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二十年前,这里还没有金银城,现在金银城里的这些人都属于江湖上的一个大帮会,帮会管理着两淮流域的码头,以运装货物为业,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五年,直到当时的主簿娶了一位姓柳的小姐,那年帮会行大运,经过多年的勘探,发现了金银两座矿山,正当大家摩拳擦掌之际,负责收纳藏宝图的主簿被他的妻子刺死,在亲手掐死自己的一双儿女后女人趁夜逃走,帮众发了疯地找寻,过了几个月,终于找到那个女魔头,一场大战,女魔头坠崖,帮会夺回藏宝图。未免夜长梦多,帮会决定马上开采金银,哪里知道女魔头没死,竟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布下一座迷阵,还放言若不采空金银两山,永世不得出头。”
“现在你总该知道我们为什么出不去了。”何银银咬着牙道:“这一切都是这个女魔头干的。”
何银银说得很慢,我却听得恍恍惚惚,透不过气,过了很久,我才鼓了鼓喉咙,发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师傅说的。”
又是师傅,我对何银银的师傅越来越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大概能确定的就是,他一定也被困在金银城。
“哥。”何银银握住我的双手,神情严肃,“哥,答应我,再也不要随便进迷阵了,好么?”
“嗯……”我挠了挠头,在灾祸降临到自己之前,人们总是会不以为意。
“答应我!”何银银认真的样子搞得我像是她的小弟。
“好吧。”我决定发扬做哥哥的谦虚精神。
何银银终于是没有再板着脸,她微笑着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块鱼形玉佩,往我腰上系。
“你这是干嘛。”我皱着眉头道:“我不信这个。”
何银银瞪着我,眼睛里泛起泪光。
“好吧。”我决定屈服,屈服于温柔。
为我佩戴好后,何银银笑开了花,然后从她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块跟我一模一样的鱼形吊坠在我眼前晃荡,眼尖的我看见吊坠的一面刻了一个“平”字,我低头看自己的,上面刻了一个“安”字。
当晚回到家后,我立即就躺下了,而何银银却做了点别的事。
……
“东西給他了吗?”
“嗯,可是……玉佩真的有用吗?”
“应该有用,如果她还记得……”
“真希望哥哥能听我的话,再也不去迷阵。”
“但愿如此吧……这次幸好你及时来找我,总算没让你哥落入那女魔头的手里。”
“我好怕……你说女魔头会不会杀进来?”
“不会的,她不敢。”
何银银曾经对我说过,我不应该属狗,因为我像只猫一样对未知事物害怕且好奇。
我必须承认她的形容比较正确,我的计划并没有停止,反而我觉得更加刺激,又过了一个月,我又跟着运货马队出了城。
如同上次一样,木牛又出现带走了金银,这一回我远远地跟着,跟踪的同时神经紧绷地注意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本来我是一点也不怕那个女人,但经过何银银一番描述,我不得不随身携带一把菜刀,这是我在家里能找到的最具有杀伤性的工具,要是被我爹发现,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揍。
木牛走得很慢,果然上次是我被它们发现了,确切地说是被操控它们的人发现了,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女魔头。
“你又来了。”
我对天发誓,在眨眼之前,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棵树,就算有只虎突然跳出来,我也不会这么吃惊,这女人简直来去如鬼,无愧于女魔头之名。
我的身躯向后缩,手挪到裤带边缘。
“没用的,就算跟着木牛流马,你也走不出这迷阵,回去吧。”女人边说边向我走来。
“不,我不回去。”等到跟女魔头面对面,我反而不觉得害怕了,也许是她美丽的外表让我实在无法与狠毒的魔鬼联系在一起,“我一定要出去。”
“那你就继续前行吧,让我看看这次他们还能不能救你出去。”
女人傲慢的表情让我生气:“哼,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么?姓柳的女魔头,你做的那些坏事我都清楚,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怕你。”
女人目中精光一闪,突然笑了笑,“哦,你很了解我么?那你倒说说看,说得好我今天可以放你一马。”
我将何银银告诉我的有关她的过去复述了一遍,说完后正义凛然的看着他,这是一种道德上的优越感。
可惜女人没有被我的正义吓到无地自容,反倒仰天大笑起来,“哈,这就是他们编的故事吗?可惜啊,就算编得再好,他们也只能躲在里面自娱自乐。”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应该放我们出去。”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那你别怪我。”我从裤腰带抽上掏出菜刀指向女人。
女人的表情瞬间变了,先前我只是觉得她很冷峻,现在我有种鱼自己跳上砧板的感觉。
“我这里也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女人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她自顾自地说道:“很久以前,两淮流域有两个很大的帮会,为了抢夺生意,他们之间经常明争暗斗,斗了很多年,谁也没有搞垮谁,后来其中的一个帮会想了个办法,他们决定派一个人过去卧底,他们选出了一个女孩,将她送去青楼,为了不让对方怀疑她的背景,他们再也没让女孩见过她的父母,女孩每日白天接客,晚上接受训练,过了几年终于成了远近闻名的青楼女,对头帮会的老大对她一见钟情,将她娶回了家,从此以后帮会的生意渐渐衰退,老大只道是命里注定完全没想到是自己的枕边人出卖了他,然而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长久的背叛让她越来越愧疚,可他们却没有放过她,他们不知在哪里打听到她的丈夫还存着一张藏宝图,他们命令她把藏宝图偷出来,女人没有答应,她打算舍弃一切向丈夫坦白,可就在女人决定坦白的当晚,他们杀了进来。”
“他们真狠,杀得满地是血,满地是人头,连月亮也不敢露头,杀光了人,他们就放一把火,希望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包括血与仇。”
讲完这个故事,女人又笑了下,她问我:“怎么样?和你那个故事比起来。”
“我不信。”虽然刚听完我有点发懵,但仔细一想,女人的故事肯定是假的,因为她的脸全程保持平静,丝毫看不出一点悲痛,而且金银城的存在才是最大的事实,“你知道么,我和妹妹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走出过金银城。”
“我知道。”女人说:“所以我才放过你,你和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咬牙道。
女人看着我,过了很久才回答。
“不行。”
“呀!”我举起了菜刀往前一捅。
女人轻轻挥一挥袖,菜刀就打着旋地掉到了地上。
“回去吧,趁着迷阵还没有变化,你还来得及原路返回。”
我很想嘴硬一下,但看到女人刚才露的一手以及她冷峻的神情,我只能狠狠地剁了下脚,原路返回。
“等一下。”
一阵风从我耳边刮过,当我看清的时候,女人已经拿掉了我腰间的鱼形玉佩。
“是我的。”我冲过去夺,女人闪身,我扑到了地上。
“是你的?”女人手攥着玉佩,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哼!”
话音刚落,女人的脸贴到我眼前,“你刚才说你还有个妹妹?你今年是不是十五岁?你和她是不是同一天出生的?”
女人的情绪不知怎的激动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谁也不知道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疯事,为了不刺激到她,我只有老实回答,幸好她的三个问题都可以用点头解决。
“你不是想离开金银城吗?”女人深吸了口气,“明天晚上我会派一头木牛流马去树林边等你们,带上你的妹妹,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可以离开。”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女人说的话,可信吗?从理智的角度而言,我不相信,一个人回忆自己的经历怎么会如此平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人生,除非她自己已回忆过无数遍,那段记忆在她心中早已麻木……可出去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下不了决定。
回到家后,我找来何银银将整件事告诉她,出乎意料的是之前胆小怕事的她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她握住我的手道:“去,只要有一丝的机会。”
我很感动,我知道这是为了我。
第二天夜晚,我和何银银跟随木牛流马第三次进入迷阵,今夜的星空通透明亮,一如我的心情。
不远处一盏灯笼亮起,在离我们还有五米的地方停下来,何银银站在我身后紧紧的挨着。
“过来,让我看清楚。”
我拉起何银银颤抖的手走向女人,女人伸出两只手想来抚摸我们的面庞。
“不必了吧!”
比声音更快的是箭,这一箭洞穿女人的肩头,将她的悲伤一同钉在了树上。
何银银拉住正在晃神的我拼命往后跑,黑暗里一个人举火走了出来。
“爹!”何银银停下脚步。
“爹……你怎么来了?”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妹妹会突然变勇敢了。
“你们退后,别过来。”
爹一步一步靠近女人,与此同时周围亮起了无数火把,似乎是整座金银城的人倾巢而出。
“等了十五年,你终于出现……”爹在女魔头身上摸索了一阵,脸色大变,怒目瞪着她,“你知道我们要什么,交出来,留你全尸。”
女人边咳边笑:“破阵之法就在我脑子里,有本事来拿。”
“没关系,我们不在乎多等一下。”爹向女人附耳道:“金银城你还没去过吧?我们请你去好好坐一坐。”
“好哇,我的确很想去看看乌龟壳,不过……”女人嘴角一翘,露出阴沉的笑容,“等了十五年啊,你们终于肯出来……”
“嗖嗖嗖!”
周围的火把依次掉落,每个倒下的人背后插着两三只箭矢,在更远的地方,木牛流马的尾巴正一上一下,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
妹妹跑向倒地的父亲,而我则拿起父亲掉落的刀冲向女魔头。
女魔头一脚把我踢翻,接着紧咬牙关抽出肩头的箭,走到我爹身边,此时我爹已奄奄一息,何银银伏在身边嚎啕大哭。
“别杀他们,他们是……”
这就是我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女人拿着箭,火光照耀她的半张脸,阴晴不定,她的目光在我和何银银身上来回穿梭,她犹疑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声。
“我说过,不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可以离开。”
女人走了,留下一只木牛流马。
我们将父亲带到梨花树下,安葬在母亲身旁,离开金银城的那天,其实说不上离不离开,因为金银城已经是座空城,我突然想起了父亲和女人说的故事,他们到底谁真谁假?无论谁真谁假,我和妹妹都被他们当做棋子。
我望向远处的梨花树,那里似乎能找到答案……